葉靖軒嘆氣,從背后手過來替臉,忽然和說起舊事:“過去我爸外邊有人,我媽心里知道,但沒辦法,后來我記得……有天晚上他們在書房里說話,我媽哭了,我爸那次出來之后就再也沒去找外邊的人。他跟我說,男人的底線,就是不能讓自己的人哭。”
他著的頭發,輕輕地哄:“聽話,阿阮,我知道你怕敬蘭會里的事,我想讓你安安穩穩地和其他人一樣過日子,不想讓你遇到危險。可是我做不到,我已經很難了,別再哭了好嗎?”
不讓他解釋,也試圖在忍,可是又忍不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能回頭看他。葉靖軒的傷口剛理完,失再加上頭疼作祟,他整個人在后累到懶得,目都靜下來,再沒有平時的脾氣。
聽見他說話的聲音完全啞了,心疼得更收不住眼淚。
葉靖軒拉的手抬起來看,兩人對著窗外熹微的線,看無名指上那枚鉆戒,上邊他的和泥土都被洗干凈了,璀璨耀眼。
明明都不是年模樣,可葉靖軒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孩子一樣抱住,像得了什麼玩,蠻橫地蹭在背后。
他說:“終于把你抓回來了……你是我的新娘,誰也別想搶。”
阮薇笑了,按著他的手,示意他好好休息一會兒,可是葉靖軒突然收胳膊,好像不控制一樣痙攣地抵在后背上,知道他又發作了,翻試圖抱住他讓他好過一點,可他放開阮薇,蜷起來抱住頭,忍無可忍,就連后背上的傷口撞到床上也毫無覺。他頭上的疼痛席卷而來倒一切,要把他整個人都垮了。
葉靖軒咬牙低喊出聲,阮薇拼命去拉他的手,可是本握不住。起要喊醫生,葉靖軒一把捂住的吼:“沒用的,你他們來也沒用!”
他發作起來控制不住力氣,差點將阮薇打到一邊。
撲過來抱他,再也不了,抱住他的頭,看他痙攣在自己側疼得發狂,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臉上:“我替你,我替你,行不行?”
如果有辦法,愿以相抵。
可惜如同葉靖軒過去和說的話,這世上,誰也不能替另一個人疼。他,卻眼睜睜看他活罪。
阮薇的手被他掐出印,擋住了不讓他看見,兩人僵持將近半個小時,葉靖軒終于漸漸平靜下來,渾冷汗。
葉靖軒反抱住的腰,臉都在口。他一輩子從未示弱,只有今天,他低低開口和說:“你別走。”
這是他最弱的時候,猶如困,只有阮薇在邊。
笑了去吻他,哄著他安:“我還能去哪兒?”
他總算放松下來,又和說:“和我說說話,什麼都行。”
突然就想起在蘭坊的時候,聽到他和夏瀟打電話,那時他也這樣說。
終于明白葉靖軒頭疼發作,忍不下去才躲起來,他寧可打電話給別人,也不肯讓知道。
阮薇心里百集,明明多說一個字都要流淚,卻強下去,一句一句和他說:“別再躲我,福嬸告訴我了。”往后靠在床頭,讓葉靖軒能躺得舒服一點。
他一直皺眉,好像要解釋,阮薇不讓他開口,又說:“如果會長后來沒得到我的消息,你是不是還不來見我?”
三年了,以為葉靖軒不在,一個人痛苦三年,可他其實一直都在暗,日日相見卻不面,直到敬蘭會對阮薇的威脅越來越大,陳嶼發現的藏之,要求葉靖軒親自去把芯片帶回去,他才不得不去找。
阮薇以為自己說起這些會很激,可惜這些年孰是孰非,本沒力氣再去想,看他眉心一點一點舒展開,似乎又熬過了這次發作,總算出了一口氣。
葉靖軒的手流連在腰側,趴在床上靜靜看著阮薇,的臉依舊白皙,明明不算漂亮,但就是他過不去的劫。他忽然強地把拉下來吻,婚紗被扯開,蓋在兩人臉上,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阮薇被他抓著,連口氣都不過來。他清理過傷口換了服,上摻了藥的味道,還是霸道而強勢的。掙扎著去看他的臉,都像劫后余生,用盡力氣想要證明彼此還在一起。
和他說:“我的好了,我什麼也不怕,你不要再自己。”
“我知道。”
“我爸留過話,不讓我嫁給你。”
“我知道。”
阮薇漸漸說不下去,窗外忽然就下了雨,聲音越來越大,隔著玻璃只能看見那片綠的藤蔓漸漸模糊,天邊暗淡的云由遠及近,最終掩蓋了所有聲音。
他們已經錯過太多年,這人世嘈雜,總要停下來聽聽自己的心。
葉靖軒有點撐不住,伴著細的雨聲躺了一會兒,抱住阮薇陷半昏半醒的睡眠。
似乎還說了很多話,但他都不理會,只聽見最后那半句:“可是我你。”
這是一切的理由,哪怕背叛過去,罪大惡極,也在所不惜。
所以這一覺,葉靖軒睡得很沉。
阮薇知道他已經太久沒有真正休息過,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可自己卻再也睡不著。
窗外的雨還在下,聲勢浩大,雷聲伴著雨點往下砸,忽然又小了,來來回回折磨人。
輕輕起向外走,一出房間正好看到方晟上樓來。搖頭,示意方晟小聲一點:“他睡著了。”
方晟沒再說話,嘆了口氣,低頭看手里的手機,遠比往日更沉默。阮薇知道如今會長和葉靖軒正面沖突,敬蘭會斗的矛頭全部聚集到南省,于是指了指書房,讓方晟和自己過去。
老宅的書房里全是厚重的紅木裝飾,下人打掃之后把窗戶留了隙通風,最后忘了關,他們開門之后形了對流,風一下就撲進來。方晟走在阮薇后,提醒:“下雨天涼,薇姐披件服吧。”
這句話說得阮薇心里一酸,都是過去的人事,字字句句都容。
目所見還和舊日一樣,這書房有條隔斷,外邊留了很大的空間,因為那會兒葉靖軒在里邊忙,總喜歡帶著爾來看書陪他,于是他就騰開很大地方,擺了舒服的沙發。后來日子久了,爾懂事,有時候夜里晚了,阮薇躺在沙發上睡著,它還知道跑去把葉靖軒拖過來,他哄著抱著讓先回房間去睡。
以為自己放不下的足夠多,可惜真的回到老宅來,才發現自己記住的遠遠不夠。
阮薇搖頭示意自己不冷,往窗邊走過去。
老宅是過去的建筑,窗欞上還有鏤空的雕花,記得那天他們要出門去芳苑,故意晚了一會兒下樓,就是在書房里拿走芯片,在這個窗口向下看,看到小恩拿著傘在等,看到葉靖軒先上了車……
阮薇當時把一切都想好了,警方真正要打擊的是敬蘭會,只要葉靖軒被帶走之后愿意配合,不會重判,再加上葉家的人脈關系,總有辦法讓他過幾年出來,無論多久,都等他。
歸結底,當時下定決心葉靖軒離開敬蘭會,一步一步來,總能勸他回頭。
可沒想過變數,警方誤會葉靖軒傷害人質,真的開了槍。
出事那天晴空萬里,太曬得人頭暈,可今天阮薇站在同樣的位置向樓下看,只能看到一片騰起來的水霧。南省風雨肆,天暗得讓人心里發慌,就像從未看見的那些謀,一件一件醞釀許久,早晚都要發。
看向方晟問:“外邊怎麼了?”
方晟不說話。
阮薇的聲音微微發,卻說得很肯定:“別再瞞我。”
“會長之前就下過命令,讓三哥把薇姐帶回蘭坊,按規矩置,但三哥當時在醫院,本不聽。剛收到消息,會長在道上掛三哥的‘蘭’字了,這是敬蘭會的封殺令……會長已經下定決心,要連葉家一起清理。”
敬蘭會歷經風雨這麼多代能傳到今天,最要的不是行事作風狠,而是尊重傳統,會長立的規矩就是天,進了這個門,無論你過去是人是鬼,從此都要按門里的規矩活,誰想和天斗,那就是全會上下的叛徒,人人得而誅之。
到如今,被敬蘭會掛“蘭”字,沒人活過第三天。
阮薇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聽到這話還是不由自主向后退,直接撞在了窗沿上,剛好堵住風口,雨水夾著氣一陣一陣打過來,慌地回把窗戶關上,從頭涼到腳。
方晟看臉不好,輕聲安:“南省是咱們自己的地方,家里是安全的,就算會長再有本事也別想老宅,只要不出去,這里什麼事都沒有,薇姐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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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阮薇點頭,抬眼看到樓下的花園,走之后,這里的薔薇依舊長得好,一簇一簇紫的花,不像外邊野生的沒人理,它們被人養著,更艷。一樣的花,不同的命,可惜如今這樣的天氣,風吹雨打都一樣,都要自己熬。
靜靜地在窗前站了很久,方晟一直在后等著,最后他怕胡思想,不得不出聲問:“薇姐?”
阮薇冷不丁回過神,已經做好了決定,事到了最糟的時候,一旦下定決心,反而什麼都輕松起來。
笑了笑和他往外走,隨口說起來:“沒事,看見紫薔薇比過去開得好了。”
方晟也向樓下瞥了一眼,正好是阿立在外守著,于是他說:“薇姐喜歡花,我讓阿立摘一束上來吧。”
阮薇沒太在意,也就答應了,想起外邊還下雨,又說:“那等雨停了再去。”
葉靖軒難得睡個好覺,外邊沒人再上來打擾。
傍晚的時候他醒了,剛睜開眼的時候不知道想起什麼,突然很慌張,他一下翻坐起來,然后看到阮薇守在自己邊,正對著一旁的座鐘出神,這才定下心。
怕擾他睡覺,一直沒開燈,屋子里幽幽暗暗,換了一件米的麻質上,服寬松,材質又舒服,這樣側面看過去,整個人顯得格外單薄。
葉靖軒手抱住的腰,問:“幾點了?”
阮薇回看他似乎不再頭疼,總算放下心,回答他:“五點。”
他停了一會兒沒說話,忽然笑了:“才一下午,我以為睡了很久。”
葉靖軒翻在床上躺平,到背后的傷口突然皺眉。阮薇手過來墊著,想讓他小心一點。他搖頭,盯著天花板出神,和說:“我知道你想勸我什麼,但我也有害怕的事,不僅僅是因為你,是我自己……不了那種覺。”
葉靖軒第一次和提起過去在醫院的事,當時他中槍重度昏迷,說:“沒人能明白,我記得自己有一點意識了,但我怎麼也醒不過來,那種覺無法形容,我甚至還記得你,我用盡一切辦法著自己清醒,否則你一個人在外邊,敬蘭會要你的命,你怎麼辦?”
他經歷過死亡,到那一刻才真正明白,這輩子最放不下的是什麼。
后來這三年,葉靖軒開始恐懼睡覺,經歷過從昏迷到復蘇的過程,那一切實在太可怕,他每一次睡醒都有錯覺。
不知道是不是大腦留下的幻象……總之他記得自己在昏迷之中無地掙扎過,像被人狠狠按在水里,由窒息到瀕死,偏偏總有一口氣,不能速死。
這種摧枯拉朽的折磨烙印在葉靖軒心里,他也會害怕,也有恐懼,再也不想重新經歷。
“阿阮,我真的不敢去做手。”他低聲說完,忽然手擋住自己的眼睛,“我害怕醒不過來。”
這是葉靖軒的弱,阮薇無聲無息地握他的手,知道現在什麼都不用說。
臥室里座鐘的聲音細微而分明,一分一秒都珍貴。
葉靖軒拉住阮薇的手在臉側,正好趴下抱住他,到他下上的胡楂,笑著起看他這副糟糕的樣子,于心不忍,于是去拿了刮胡刀過來。
“別。”讓葉靖軒坐好,站在床邊給他刮胡子。
葉靖軒順勢環住的腰。
彎下,仔仔細細端詳他的臉,不敢有差錯。后正對一扇窗,窗外風雨呼嘯,打得樹梢的葉子帶著水黏在玻璃上,稍稍一,就連背影都被風打散了。
葉靖軒看指尖的作,一下子什麼都模糊了,模糊到他分不清這是不是做夢。
房間里只有他們兩人,漸漸呼吸聲保持同樣的節奏,阮薇抬眼就能從他眼睛里看見自己,這一瞬間的覺奇妙而曖昧,仿佛兩個人同而生。竟然想一直就這樣下去,一直為他做些什麼,才能夠延續這妙不可言的幸福。
葉靖軒仍舊沒能克制住,湊過去吻的鼻尖,這一下讓手下的力度沒控制好,差點弄傷他的臉。想讓他別,他偏笑得格外壞。
這麼多年,原來時從未老。
阮薇攤開手有點惱了,葉靖軒低笑著不再,他換了件淺灰的服,整個人平日里囂張肆意的勁頭都斂了,只懶懶向后仰,格外放松。他在這個欺騙過傷害過他的人面前放全部姿態,由著在自己臉上作。
在沉默中依賴,這才是。
房間里越發沒有,但他們誰也不想去開燈,阮薇捧著他的臉,借著最后一點點天為他清理胡楂。葉靖軒有混的影子,其實怎樣也不難看,但像普通人家的妻子一樣,要讓他干干凈凈,永遠都面。
如果沒有年那場分別,或許他們一生都如此刻,可惜天不遂人愿。
葉靖軒等著幫自己整理完,忽然回看了一眼時間,他先開口,心平氣和地和說:“嚴瑞現在應該已經去機場了。”
阮薇轉去拿自己的手機。他坐在那里看,剛好有人上樓來了,在外邊敲門,聽著是方晟的聲音。
“三哥,急事。”
昏天暗地,南省今天的天氣和人的心一樣,沉甸甸的。
葉靖軒沒有理方晟,知道如今形勢張,葉家箭在弦上,會長不會任由他們放肆,每分每秒都要爭取,但這一刻他什麼都顧不上,他看見阮薇拿著手機不知道要不要撥出去,于是和說:“你如果要走,我安排人把你送到機場,你們走遠一點,去歐洲留下,別再回來了。”
葉靖軒本來絕不會說這樣的話,直到剛才在夢里,還想盡各種辦法要困住阮薇,可他睜眼看見安安靜靜守在自己邊,那一瞬間,突然就想開了。
這是他今生愿意拿命去換的人,無論日后能以何種方式生活,他只要平安,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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