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安靜到仿佛能聽見在管裏流的聲音。

左殿眼裏一點一點升上寒意，他知道從未想過留下，但是被如此直白地說出來，他接不了。

就好像，想離開這裏，隻單純是因為厭棄他。

他慢慢斂起所有緒，眼睛微垂，臉頰繃，淡漠地給出兩個字：“不能。”

聽到這個答案，薄暖沒有多意外，男人坐在黑沙發裏，從窗欞穿過，幾何形狀的明暗影映在他黑的襯衫上，前深灰的雕花圓扣閃著溫潤的珠。

這還是薄暖第一次見他穿隔夜的服，其實，他從頭到尾，上的每個細節，都彰示了他是個致到極點的爺。

薄暖收回落在他上的目，了然地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站起來，沒再看任何東西，轉上了樓。

蘭水灣是個很的地方，遠的河流上麵氤氳著霧氣，聽別人說，這裏風水很好。

有錢人，都講究風水。

他們擁有的足夠多，比窮人，更怕失去。

也因為擁有的太多，沒有得不到的東西，開始信奉鬼神。

甚至想讓鬼神為他們所用。

薄暖站在臺上，長發被風吹起，算一算，來蘭水灣，已經兩個月了。

記得小時候，很討厭彈鋼琴，但每天都被俞琴迫著，坐在鋼琴前麵兩個小時。

最，兩個小時。

的手指還很細小，指尖磨出了小小的繭。

俞琴穿著漂亮的連坐在旁邊，一邊跟著音樂聲打節拍，一邊說：“暖暖乖，彈完這首，媽媽讓呼呼回來見你。”

呼呼是養的一隻流浪貓。

聽話地彈琴，俞琴就會讓呼呼回來一天。

不聽話，或者彈得不好，俞琴就把它送到別人家，或者，折磨它。

俞琴用這種方式，來控製。

而左殿，於絕之際幫了，又把將拖絕的東西私自藏下，將它變另類可以掌控的繩索。

也許是跟上次藏片酬一樣，隻是怕離開。

可是他不知道這種做法，讓骨悚然，讓不安與害怕。

努力想要長出一對翅膀，卻在剛要長出時，總有人想把它折斷。

徹骨的痛與涼。

-

晚飯時，宋姨小心翼翼地下樓，對著桌邊的男人說：“暖暖說不。”

左右似乎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怯生生地坐在椅子上，不敢筷子。

左殿麵無表地坐在那裏，聞言冷笑，他掀起眼皮看了左右一眼，琥珀的瞳孔淡漠如水：“把姐姐喊下來，我原諒你。”

左右看了宋姨一眼，蹬蹬蹬地跑到樓上。

薄暖正坐在電腦前忙碌。

左右扯扯的角，小聲喊：“姐姐，吃飯了。”

薄暖挪鼠標的手停住，衝左右笑了笑，溫和道：“姐姐不，右右快去吃吧。”

“姐姐，你別跟哥哥對著幹，他兇起來的時候很嚇人的。”左右心有餘悸開口，雖然小，但什麽都懂得比同齡人早。

薄暖皺了下眉頭：“他在兇你？”

左右垂下角，可憐地點頭：“我一口都不敢吃。”

薄暖想了下，也知道左殿發火的時候確實很嚇人，連都張，更何況是左右。

點點頭，牽著左右的手下了樓。

宋姨默默地鬆了口氣，連忙把飯都盛好。

飯桌上很安靜，沒有人開口說話。

左殿看著對麵無打采吃飯的姑娘，抿了下，淡淡道：“明天的MV要拍了。”

薄暖點頭，已經十一月份了。

“今晚早點睡，養好神。”左殿見依然不願意理自己，心口窒了窒，沒話找話地說。

薄暖嗯了聲，拿著勺子喝湯。

左殿一口悶氣被堵的上不去下不來。

不吃飯他生氣，來了他也生氣。

可是他不願意因為這事道歉，不管用什麽手段，他都要把人留下來。

至死方休。

-

MV是在傳大學拍攝的。

清空了一棟樓，所有工作人員都已經準備就續。

這個MV講敘的是一個暗一個年的故事。

上課時悄悄地打量，下課時故作無意地遇見，上下樓梯時地肩而過，育課上的一眼萬年。

一轉眼，到了畢業那一天，知道，年要去很遠的地方上大學，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遇見。

鼓起勇氣，在梧桐樹下攔住他，聲音都在抖，說：“我喜歡你。”

年驚訝了一瞬，想了好半天：“你是誰？”

穿樹梢，蟬鳴聲陣陣，苦地彎了彎角，是誰不重要，知道自己在某個盛暑天，曾經勇敢過。

十一月份的寧市，已經很冷了。

一大早說話時，都冒著白汽。

薄暖曾經學過四年的表演，雖然上課時不積極，各種擺爛，但既然做了，就要努力做到最好。

揣了許久故事中的心，到後來，仿佛就是那個。

為自己的勇氣驕傲，為暗的無疾而終心酸。

而另一邊。

左殿倚在梧桐樹下，任由化妝師幫他整理著校服上的領，化妝師認得他，見他臉極差，連作都小心了幾分。

薑南瞅了他們倆人一眼，打破了這僵的氣氛：“好了好了，最後一個鏡頭了啊。”

工作人員都已經準備好了，薄暖把上的外套掉，冷空氣鑽到皮裏，手了。

此時已經升到正中，從樹梢灑落。

遠有自行車的鈴鐺聲。

熙熙攘攘的放學聲。

薄暖走到左殿麵前，醞釀了下緒，抬眼看他。

年高高站在那裏，將完全遮在影中，垂眸認真地看著。

薄暖忽然就想到當年在百穀鎮時，初遇見他的樣子。

那種厚臉皮又無賴的樣子。

眼裏浮上笑意，眼睛彎了起來，藍的口罩遮住了的半張臉，隻能看到眼睛裏閃爍著的碎。

風吹的高馬尾，發梢飄到肩上。

左殿盯著彎彎的眼睛，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薑南不忍直視：“卡！”

他跑到左殿麵前：“你不能笑！你不認識！”

還笑那個傻兮兮的樣子。

聽到這話，薄暖別過臉，肩膀忍笑忍得都抖起來。

左殿斜斜瞥了薑南一眼，不鹹不淡道：“病真多。”

“......”薑南捂了捂額頭，“重新來。”

兩人重新準備好。

薄暖微彎眼睛，瞳孔輕，聲音因為張有些磕，說出自己的最後一句臺詞：“我喜歡你。”

出來的額頭潔，細細的絨被風吹，清澈亮的眼睛裏是藏於心底，卻又抑製不住跑出來的喜歡。

隨著的話，左殿思緒仿佛瞬間被掏空，所有的聲音都漸漸遠去，耳邊循環的隻剩下眼前說的四個字。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他的心砰砰地跳，低眸看著這個俏生生的姑娘，結上下了，他了，聲音有點啞：“我也是。”

“......”

一群工作人員低著頭悶笑。

薑南氣到無語，他手指抖：“爺爺，你的詞不是這個！”

左殿正專注地盯著薄暖，聞言冷冷掃了他一眼，這他媽誰頂得住。

他捂了捂還在快速跳的心髒，恨不得把心掏給。

李浩在旁邊看了老半天，本不願意上前，太丟臉了。

薄暖有點冷，了手臂上凍出來的皮疙瘩，忍不住開口：“你認真點。”

這是昨天那事後，首次主跟他說話。

左殿眉目舒展開，握著的手，溫熱的手掌在手臂上輕輕著，溫地回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