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溫楚淮終於走出了恒生醫藥總部的大門。

    踉踉蹌蹌，步履虛浮。

    這幅，比他三年前還不如。

    隻不過沒有三年前那麽兇險了。

    快刀子和慢刀子的區別而已。

    夜幕降臨，氣溫稍微降下來，消停了一天的蟬鳴重新響起，聒噪得很。

    四下無人，連風也止歇。

    不知從哪出來的一雙手，把住了他的肩頭。

    溫楚淮渙散的神誌瞬間回籠，另一隻手扣住那人手腕，扭便是一個標準的擒拿技巧。

    隻可惜還沒來得及發力，腰椎的位置就傳來一陣裂痛。

    疼得他了半邊子，猛地閉上眼睛，冷汗侵襲全。最後的麵是沒去用手捂住患，沒在後不知什麽人麵前了怯。

    可不待他出手，一隻大手帶著源源不斷的熱力，門路地捂上了他的腰。

    “哥。”

    悉的聲音在溫楚淮耳邊炸開。

    “是我。”

    溫楚淮驀地睜開眼。

    是傅知越。

    那雙亮晶晶的，黑暗裏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眼睛，隻有傅知越才有。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傅知越小聲解釋了一句，借著夜，把溫楚淮藏在自己下，兩人一起鑽進了停在角落樹下的邁赫。

    車裏的視線也並不太好，傅知越為了不引人注目，車燈也沒開。

    隻能借著月和遠的燈，朦朦朧朧看到對方的人影。

    但這也夠了。

    傅知越聽見自己咕咚咕咚咽了兩下口水，手去溫楚淮的腰。

    掌下的纖細而韌。

    “哥，”傅知越收斂著自己的心思，專心用著三年前的那些手法，“這樣還疼不疼？”

    傅知越聰明，學什麽都快，記憶力也強。三年前那段最艱難的時間就是傅知越每天學著那些專家按的手法讓他舒服一點，三年以後，還是悉的作流程。

    溫楚淮閉上眼睛，總覺得“疼不疼”這種字跟自己的沾不上邊。

    但的放鬆是騙不了人的。

    傅知越就明白了，手下的力道更收放自如。

    邁赫的後座空間不算小，有足夠他施展手的餘地。

    可沒等他把一整套手法做完，溫楚淮緩過了勁，拍開了他的爪子。

    黑暗裏，一雙桃花眸舒開，裏麵盈滿了不讚同。

    就連聲調也是冷冰冰的，帶著怒氣，“我不是跟你說了，讓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那都是演給他們看的，”傅知越俯，親了親溫楚淮的眉梢，“你打我那一下本就沒用勁，哥，我知道你的。”

    “你……”溫楚淮語塞。

    那一下確實沒用勁，也確實不過是演給恒生醫藥看的一出戲。

    但是就這麽被狗崽子穿，溫楚淮還是沒了威嚴。

    於是半晌罵了一句，“自作聰明。”

    “是啊，哥，我笨死了，我好幾次，差一點點就把你弄丟了。”

    “……”

    “所以這一次，哥，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走了。”

    傅知越拉起溫楚淮的手，梳開他五指，按在自己嚨上，結抵在溫楚淮掌心。

    他把最脆弱的地方給他，從此信他、護他，再也不懷疑他。

    “哥，不管你做什麽，”說話間，結抵著掌心，上下滾，“我都跟定你了。”

    “……”

    “我絕不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溫楚淮終於抬眼，正視麵前的傅知越。

    印象中衝的年，終於蛻變了眼前棱角分明堅毅冷靜的模樣。

    掌心的好像也抵著心口。

    溫楚淮試探地開口，“哪怕我準備加龔德的團隊？”

    傅知越頭了，雖然早有預，但真的從溫楚淮口中說出來，傅知越心尖還是了。

    那畢竟是溫楚淮十幾年來叮囑他遠離的地方，他本以為溫楚淮會堅定地一輩子不踏足。

    傅知越輕聲問：“為什麽？”

    “為什麽……”溫楚淮輕聲重複著傅知越的這句話，扯了扯角，“如果我說，是因為我的，我的家庭。”

    “……”

    “我想要活得更好，就需要恒生醫藥的幫助，所以我隻能出賣自己，你信不信？”

    “我不信。”傅知越的回答連猶豫都沒有，“哥，我不信。”

    “……”

    溫楚淮凝視著傅知越，良久，笑了。

    “但其實，他們真的用這些東西我。”

    沉睡了三年的溫楚淮，像一臺老舊的機。

    從最初睜開眼睛的茫然，到見到傅知越的驚愕。

    從知道傅知越給恒生當了三年法律顧問的惱怒，到對傅知越袒過去的釋然。

    在他從傅知越那回來的當晚，李總，李仁，來他房間裏找過他。

    什麽都沒說，先遞給他一個信封。

    信封裏，是厚厚一遝照片，從他出了恒生醫藥的實驗基地，到他上了車，再到他進了傅知越現在住著的曾經他的房子裏。

    那晚的李仁就說了一句話，“溫醫生是聰明人，名利雙收還是同歸於盡，溫醫生心裏應該有所決斷。”

    一句話，溫楚淮就知道，在這三年裏，這些人絕對給傅知越下過套。

    隻是這些套現在還沒收網。

    這個網要不要收，就看溫楚淮能不能為他們所用。

    到今天，幾個小時以前，龔德幹脆跟他亮明牌——

    【別這麽看著我，你總不至於覺得，你那副已經篩子了，我們還能給搶救回來吧？】

    【有些問題，我覺得，溫醫生還是不要知道答案的好，否則溫醫生未必還能這麽問心無愧地活在這世上。】

    【但是恒生醫藥既然能把你這個篩子補起來，當然也可以給你續命。】

    【何況你之前的家庭，我們也調查過，溫醫生也不希自己跟之前的家庭還有什麽牽扯吧？隻要溫醫生願意把之前的果貢獻出來，以恒生醫藥的能力，完全可以給溫醫生弄到一個全新的份，讓溫醫生即使走出實驗基地，也能無牽無掛地生活。】

    傅知越知道，這對於溫楚淮來說，能夠擺原生家庭的束縛，對於溫楚淮來說，是一個多大的。

    可傅知越還是想也沒想地說——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