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不隻是說說,是真的想幫春雨把帕子賣掉。
但是等到了街上,發現,自己還是天真了。
剛剛來時,一是時辰尚早,街上還沒那麽多人,二是坐在馬車裏。
現在哪怕戴著帷帽,這裳,這個段,在這種魚龍混雜的街上一走,頓時引來一片注意。
還有那等醉漢,朝著打口哨,裏說著不幹不淨的話。
染和又青有些不知所措。
春雨卻習慣了,在路邊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朝醉漢扔過去:“滾!再不滾姑撓瞎你的眼睛!”
“還有你,死瘸子,是不是又賭輸了?活該你瘸!”
染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春雨。
上一世,自己發現春雨的時候,渾髒兮兮地躺在路邊,一條已經斷了,渾都是傷,正被一群乞丐欺負。
哪怕鞋子被扯掉,裳被抓爛,懷裏仍死死地護著那些一塵不染的帕子。
後來,染替贖,將買了回去。
從此,春雨就死心塌地的跟著。
所以,還沒見過春雨這樣厲害鮮活的樣子。那些醉漢和乞丐一看見春雨,一哄而散,顯然都是認識的。
“這些帕子該怎麽賣啊?”
又青一邊護著小姐以防被人撞到,一邊為難地看著春雨。
春雨嘿嘿一笑,指著路邊一涼的地方:“你們兩個就在那裏等我吧。”
轉沒人群。
小小的軀,聲音洪亮,一手挎著籃子,一手揚起帕子:“帕帕,全桂花巷最好最便宜的帕子!”
“公子,給你家娘子買個帕子吧!”
“大叔,給您閨也來一條吧!”
“大娘,用了這個帕子,保管您年輕十歲!”
……
又青看著這樣的春雨,忍不住笑道:“沒想到幹的,聲音倒是洪亮。”
染:“是啊,膽子也大。”
“你膽子也不小,竟敢來這種地方。”
染話落,就聽見後傳來一道冷颼颼的聲音,僵住沒。
“小姐……”
又青自打猜道小姐被那個人糟蹋,心裏早就恨不得將對方碎萬段。
可真看到了真人,對方隻一個眼神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但還是強鼓起勇氣,將染護在後。
“原來是指揮使大人。”
染收起笑容,眼簾微垂,輕輕福了福子。
沒聽到那人回應,染抬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總覺得這人的眼睛似乎盯著自己的小腹看。
微微移了一下,借旁邊的樹擋住了某人視線。
傅今安若有似無地輕笑一聲,看了不遠一眼,饒有興致地問:“姑娘這算是故地重遊?”
染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怡春院的姑娘們已經站在二樓上,花枝招展地朝著男人們揮舞著香帕。
臉一白,冷聲道:“想必傅大人是有公務在,小子就不打擾了。又青,我們走!”
盡管染今日穿著厚實,但仍掩蓋不住窈窕的姿。
細腰不盈一握,如春天的柳枝搖擺妖嬈。
傅今安舌尖輕輕掃過角,手指輕撚:“長影。”
“是,屬下在。”
長影心裏暗暗替染了把汗:小祖宗,你去哪不好,非要來這種地方湊什麽熱鬧。
“去問問賣帕子那個丫頭誰家的,買下來。”
長影看了一眼春雨:……
“怎麽,有問題?”
傅今安收回落在某的視線,淡淡地掃了一眼長影。
長影一凜:“是,屬下這就去辦。”
另一邊,染轉過一個街角,後背的視線終於消失了,才重重呼出一口氣。
又青也心有餘悸:“小姐,我們要不回去吧。”
染點點頭:“你去告訴福伯,讓他去春雨家,不管花多銀子,都把春雨的賣契贖回來。”
忍了一路,又青終於忍不住問道:“小姐從前認識春雨?”
染點點頭,撒了個謊:“嗯,元宵節那日,我被人迷暈之前,幫了我一下。隻是後來對方人手太多,也沒辦法。”
又青還是不解:“可是,剛剛奴婢見似乎並不認識小姐啊。”
染眼神閃了一下:“天黑,我又帶著帷帽,認不出也是對的。”
“哦,也是。”又青這才放心。
春雨果然沒一會兒就將帕子賣沒了,滿頭大汗地跑過來,笑嘻嘻道:“姑娘,我帕子賣完了,一會兒還要去碼頭看看有沒有活幹,您還要跟我去嗎?”
剛剛染隻是說好奇,想跟過來看看。
染看著額頭上的汗水,笑道:“你每天都幹這些嗎?”
春雨點點頭,後又看了一圈,神神道:“豬婆子不知道我還去碼頭幹活,我隻跟說帕子不好賣,每次都要一天才賣得完。不用回去吃午飯,倒是高興,也沒懷疑。”
染問:“豬婆子?”
春雨嘿嘿一笑:“就是剛剛打我那個。”
染:“是你什麽人?”
春雨臉上的笑容消失:“我爹死的早,娘後來也死了,沒錢下葬,我就把自己賣給了他們家當養媳。誰知道,豬婆子的兒子命短,去年春天就死了。豬婆子就把我當下人用了。”
染點頭,跟上一世一模一樣。
又問:“那你為什麽還去碼頭幹活?”
春雨:“攢銀子啊!攢銀子贖,以後自己開個鋪子,或者再去別的府裏找個不挨揍的營生。總不能讓豬婆子打我一輩子吧。”
染垂下眼簾,沒告訴春雨,就因為不識字,豬婆子當初騙簽了死契,就算幹一輩子,也是贖不了的。
上輩子是借靖國公府的勢,又多花了銀子才替贖。
這輩子,相信隻要有足夠的的銀子加上冠軍侯府,豬婆子應該也會同意吧。
誰知,沒一會兒的功夫,福伯就回來了。
隻是臉有些不對。
染看了他一眼,道:“去馬車上說吧。”
轉頭又對春雨道:“你也跟過來吧。”
春雨看看福伯,又看看染,不明所以地跟過去。
馬車停在一安靜的小巷子裏。
福伯道:“大小姐,老奴去的時候豬婆子一家正在搬家。說是有貴人給了他們大把銀子,讓他們離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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