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倒奇了，“二房三房與老爺鬧掰了，整個皇城都知道，你不會不知吧。”

    藥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大公子拿我當外人原也沒錯，藥不姓常。”

    “不過，以藥一點愚見，為著政見不和、一起下過大牢這麽點事便分崩離析的家族，是不了百年大家的。”

    “常家家風我見識過，夫人風采我大約比你知道的還多些，常家幾個爺不知為如何，演戲倒是不錯的。”

    自己也覺得說話太尖酸，“對不住大公子，藥失儀了。”

    “是我失儀，你冒著命危險救小妹，你幫我多次，不是你，那時候我大約撐不下來。”

    “我是奇怪，這次分家是不得已，老爺與兩個叔叔和我謀了一夜，連夫人也不知道，你怎麽猜到的。”

    “你們爺們總以為人頭發長見識短，依我看，夫人也很清楚這是做戲。”

    可是，有人把分家當了真。

    三夫人心裏苦，先頭的夫人生不出兒子，卻是把持家好手，陪嫁也厚，在時待幾個姨娘都不錯。

    五姨娘沉塘，別的姨娘看笑話，是去求老爺開恩，將五姨娘攆出去算了。

    雖然沒說，合府的人都打心眼兒裏敬佩是個心善的。

    誰料自己才剛接手，就遇到糧災，家裏下人常抱怨換了夫人飯也不給吃飽。

    他們也不看看常家二爺堂堂大司農，二夫人跑來吐苦水，家裏都吃糙米了，還問有沒有大米，借點。

    二爺管糧食的都沒米，三爺一個小詹事能去哪買米？

    大米漲得嚇死人，買一鬥心疼半天，隻敢在小廚房給兒做上一口。

    可憐兒常瑤先是在牢裏病得七死八活，出來就趕上災荒。

    沒到千金的福，倒把丫頭的苦吃個夠。

    原想著出來調理調理，誰想連吃飽都不能夠。

    子越發單薄，還好出挑得越發人。

    出大牢後，家裏下人回鄉的投親的散了不，府上人手不夠，三爺說等等，莊園裏挪點人到府裏用。

    不這麽想，現在外頭找來的人，不必給月例，隻管吃住就做。

    莊子上撥過來的人，還照開月例，有些還帶著孩子，人吃馬嚼又一大筆開銷。

    莊子現在沒有半分產出，還得到來年再看。

    為主母，雖不能開源，節流總該做到的。

    沒有先夫人那樣的陪嫁，又是小門戶出，花錢總有些畏，生怕別人嚼舌。

    院做活的婆子了兩個，想著添一位就夠了。

    便托了掮客，尋個靠譜的使婆子。

    不幾日，掮客帶來個中年人，細眼睛，高顴骨，打扮得很爽利。

    掮客介紹說這人夫家姓王，為人能幹，就是命苦丈夫死的早，隻一人過活。

    主家隨便給口吃的就願意留下，又好，手腳也幹淨。

    平時務農，要不是鬧荒守著地也過得下去。

    三夫人看那人四十來歲，既然能種莊稼，應該能幹。

    掮客又說得天花墜，便留用了。

    豈知大戶人家用人要極留心考察來曆，或隻用家生子奴才都是有原因的。

    這麽草率招過來的人，應該隻留在外三院，院門都不能進。

    可這人頭甜，會做眼麵活兒，哄得三夫人高興，沒多日子，拿當心腹，進二院伺候了。

    這人就是王二跑掉的寡母，王寡婦。

    王二莫名和斷了聯係，覺得有蹊蹺，又找不到一點痕跡，打聽個遍沒人見過他。

    野人被剿滅死掉的頭目中並沒有王二。

    憑著覺，知道兒子大約是遭到不測。

    王二去了野人當土匪和悄悄聯係過，知道是那賣羊湯的小子害兒子。

    去找過那小子，沒鬥過人家，結上了仇。

    那小子和他叔叔害得王二差點凍死在街頭，還撅斷了兒子一手指。

    要說和王二仇最大的，當屬這兩人。

    後來，在鎮上看到羊湯鋪人去樓空，找大牛打聽才知道，王二沒猜錯，這兩人確是當時被緝拿的常家千金和藥的野丫頭。

    從王二失蹤，就離開青石鎮，在皇城謀生路，天可憐見，竟能進常府。

    以為進到常府能吃個飽飯，順道打聽兒子的消息，沒想到也半半飽。

    廚房管得比庫房還嚴，想吃點都不。

    本想撈點錢走，進來一段日子，發現三夫人糊塗，耳子又，改了主意，決定留下來。

    這位夫人長得漂亮，哄男人有一套，家中大事小拿不了準主意。

    又快，沒個把門的，把家裏的事都說給王寡婦聽。

    王寡婦便開始留意常府三個房頭的靜。

    玉樓春景園很快破土工了，因為管吃，哪怕沒工錢，也有的是人搶著做。

    來做工的人將工程管事當做祖宗般對待，生怕這樓蓋一半人就走了。

    藥心中一，因工程管事都是青連心腹，便都安排在胭脂的房裏，調回了雨墨。

    青連知道屋裏藏著糧，命攸關，向玉郎借了影衛四號五號，潛伏在房子周圍，藥終於能安心睡個好覺。

    房子起得很快，這日青連約出去，卻不告訴去的是哪裏。

    待走到那座“三間四柱”衝天式牌樓前，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什麽場所。

    牌樓紅亮高聳，正當中寫著“歡喜樓”三個金大字。

    兩邊低些的樓牌上一邊寫著“八分春”，另一邊寫著“十分歡喜”。

    藥怒道，“你自己吃花酒就罷了，帶我到這種地方做什麽。”

    青連嘻笑著，“讓你嚐嚐做公子爺的快活。”

    青連騎著一匹阿哈爾特克馬，馬頭上配著金當顱，牛皮絡頭，黃銅攀，三花、雲珠、鞦，一樣不。

    關鍵是這馬皇城極見，金皮閃閃發，骨骼纖細，走到哪都有人回頭看。

    他自己著紫重繡織棱袍子，配著玉帶，頭翡翠簪，貴而不俗，把個貴公子款兒拿得十足十。

    他再加上那金馬，惹眼之極，站在朱紅樓牌下，雖奢靡卻也到極致。

    藥出門更時，青連代要“打扮打扮”。

    不理會，穿件尋常豆青暗紋雪緞，騎著玉郎的黑馬，也隻放了牛皮馬鞍，不似青連那般招人眼目。

    奴見了薛青連如得個寶，帶人滿臉堆笑迎出門來，親在馬前跪了，讓青連踩著背下了馬。

    青連抬手給了幾粒金瓜子，奴更殷勤了。

    早有鬼的小廝報於老鴇知道，才登上臺階，藥便聞到一似曾相識的暖香。

    抬頭向上去，隻見梅綠夫人冠華麗，站在臺前迎接二人。

    早認不出隻有一麵之緣的藥，端莊微笑著將兩人讓進屋。

    屋四角各擺一盞芙蓉石雙耳三足爐。

    爐稱做“人霽”比梅子時稍淡些的彩，鮮明麗，熏著清雅的焚香。

    青連翹足而坐，如在自家中堂般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