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進揚和孫長征沒忘記今天跟溫寧有約，上午結束訓練，兩人也準備出發。

本來孫長征不想去當電燈泡，可如今形勢下，對現役飛行員管理很嚴格，尤其是在個人問題上，跟外面的同志往來，必須要向組織匯報。上面還有專門的背調小組，會對方背景進行層層政審，那架勢，一般同志得嚇死。

要是孫長征不去，那今天這頓飯的質就變了，陸進揚必須得如實向上級匯報。

溫寧也必須接組織的審查。

孫長征好不容易看到陸進揚對象的事有點苗頭，不想因為這些規矩把對方同志給嚇跑了，所以這個電燈泡他當得心甘愿，此刻，他雙手抱，斜靠在門框邊，一臉舍取義的表瞥著陸進揚。

陸進揚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站在鏡子前，劍眉冷蹙，角微微繃著，抬手將領邊邊角角翻得整整齊齊，直到一點褶皺都看不見。

一熨帖的軍裝跟量尺卡過一樣，整個人姿拔，肩寬長。

孫長征一個男的在旁邊看著都想對他吹個口哨，就這條件，二十五歲還沒對象，簡直是同志們的損失。

“走吧。”收拾好，陸進揚淡淡掃了孫長征一眼，邁步往門外走。

孫長征狗似的跟上。

兩人剛走出宿舍門，張政委匆匆地從走廊那頭過來，站定后，一臉笑意：

“進揚，你在啊，正好！”

“今天王參謀長的兒到基地了，是咱們基地醫務室新聘的醫生，你帶著轉轉，悉一下環境。”

陸進揚停下來，想也沒想就拒絕：“抱歉，我今天有事要外出一趟，可以讓隊里其他同志帶參觀。”

張政委只當是他找的借口，神不變地說：“那你帶去外面轉轉也行，你們年輕人有共同話題。”

一旁孫長征腦子轉得很快，王參謀長的兒來了，讓陸隊帶去轉？瞬間就明白過來這絕對是要給陸隊變相相親呀！

顯然陸進揚也聽出里頭的意思，薄抿，滿臉都寫著拒絕。

張政委也不怕他看出來，繼續勸說：“人家同志是滬市醫科大畢業的，帶的導師是滬市軍區醫院的外科一把手，本來人家畢業要去軍區醫院上班，看在親爹王參謀長的份上，才考慮來咱們特飛隊的醫務室工作。你也不想基地失去這麼個人才吧？”

這話既有介紹對方背景，也有勸陸進揚站在基地立場考慮的意思。

哪知陸進揚只是神淡淡地丟下一句：“既然不想來基地，強留也留不住。”

張政委早就知道要讓他愿意相親不容易，眸中閃過一狡黠：“留不留得住還不取決于你？反正人家同志已經在你宿舍樓下等著了，之前看過你照片，也知道今天是你接待，你要不愿意就自己去跟王參謀長說。我還有工作要理，先走了。”

丟下話，張政委轉就溜。

“陸隊，現在怎麼辦？”

整個特飛隊的經費和資分配都是王參謀長在管，不看僧面看佛面，孫長征搖頭，無可奈何地看向陸進揚。

“要不，把人帶著？一會兒出了基地，你先走，我帶去逛。”

陸進揚思考了一瞬，聲音沒什麼起伏：“不用，想跟就跟著。”

兩人走到宿舍樓下，果然有個同志等在那里，齊耳短發，濃眉大眼，穿了一紅連，脖子上系著黃小方巾，腳下是白小羊皮高跟鞋，肩膀挎了個皮包，渾上下都著滬市同志特有的時髦氣息，眉眼間張揚自信。

那是一種干部子特有的驕傲，從小到大累積起來的優越。

王婷婷早把陸進揚的照片看了百八十遍，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程度，見到本人，十分主地上前，笑容洋溢：

“你就是陸進揚同志吧？”

“我爸是王參謀長，我王婷婷，是基地新來的醫生，還請多多指教。”

陸進揚神沒有一點波，面無表地看著，嗯了聲。

王婷婷聽說過他格比較高冷，沒想到冷到這種程度，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秒，很快又自己找了個臺階下：“這位同志是？”

看向旁邊的孫長征。

孫長征自我介紹了一遍。

姓孫？王婷婷腦子里飛快閃過一串關系，首都軍區好像有個姓孫的副司令員，試探地問：“孫同志是首都本地人嗎？”

孫長征點頭。

王婷婷：“你父母也在軍區任職嗎？”

孫長征再次點頭。

王婷婷正打算問孫副司令員不會是你爸吧，就被陸進揚冷冷打斷：“王同志是來基地查戶口的？”

“不、不是。”王婷婷尷尬地擺手，沒敢繼續問孫長征。

三個人沉默地走到停車場。

陸進揚拉開其中一輛軍綠吉普的車門，長一，坐進了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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駛座。

這是基地的配車，他有使用權。

孫長征則自然地去拉副駕駛的門，剛準備坐進去，旁邊的王婷婷先他一步跳上了副駕駛，回頭不好意思地沖他眨眨眼：“孫同志，我暈車坐不了后面。”

“沒事，你坐，你坐。”孫長征意味深長地朝一笑，再心地替關上副駕駛的門，坐到了后座。

很快，王婷婷就懂了那笑容的含義。

安全帶還沒系好，陸進揚已經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轟地一聲往前沖，整個人瞬間跟炮彈似地彈了起來，差點蹦到前面的擋風玻璃上。

“啊！”王婷婷害怕得尖了一聲，趕手抓住右上方的扶手，穩住。

陸進揚卻并沒有毫減速的意思，車子在郊區小路上疾馳，后面一串塵土飛揚。

王婷婷終于艱難地上了安全帶，好不容易適應了這種速度，下一秒，車子一個急轉，整個人不控制地甩向右車門，臉在車玻璃上，被變形了。

眼神驚恐地看向駕駛座的人，想求他開慢點，卻見男人穩當當的坐著，連眉都沒一下，側臉線條又冷又，看起來就不是憐香惜玉的主，一路上，王婷婷只好一手抓扶手，一手住安全帶，盡力穩住自己的，心里盼著快點到市里。

車子終于停了。

王婷婷再忍不住，臉難看地推開車門，跳下去后，就沖到路邊扶著一棵大樹，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王同志，你沒事吧？”孫長征下車走到邊，給遞了張紙巾。

王婷婷接過來干凈，虛弱地搖頭：“我沒事。”

孫長征點點頭，“王同志，你別介意啊，我們陸隊平時開戰斗機習慣了，乍一開車可能沒適應過來。”

“你好點了嗎？好點了就進去吧。”

孫長征指了指馬路對面不遠的國營飯店。

王婷婷看過去，發現陸進揚已經往里面走了，咬咬牙直起子，“我沒事了，走吧。”

國營飯店。

溫寧早早就到了，把保溫桶還給了服務員，又占了一張空桌子等著。

穿了新買的黃布拉吉，掐腰的地方和子下擺都用針線收了一下，顯得腰細圓，材曲線極好。子領口的扣子解開兩顆，出天鵝一樣優的頸項，皮似牛，通雪白，而且全都是這樣的白皮子，坐在人群里，比周圍人生生白了好幾個號，整個人好似在發一般。

這個點陸續有顧客進來吃飯，每個坐下的人，目都不由自主會落到溫寧上。

溫寧早就習以為常，一點沒覺得害或者不好意思，穿書前就是學校的校花，每次去食堂都會到各種各樣的打量，國營飯店這點人流量本不算什麼。

飯店是木頭板凳，溫寧氣，規矩地坐了一會兒，就不住了，往前塌腰，手肘撐在桌面，雙手托腮，目盈盈的著門口方向。

終于，看到一抹高大英的影走進飯店。

“陸同志！”

“這邊！”

溫寧直接站了起來，眉眼含笑，角微揚地朝著陸進揚揮揮手。

正午的將飯店照得格外亮堂，淡金的暈籠罩在溫寧周，一頭烏黑盈的秀發編松松垮垮的辮子垂在腦后，杏眸黑亮澄澈，櫻紅似碎了溢出的櫻桃果漿，真正的若凝脂，紅齒白，冰玉骨，嫵又甜。

陸進揚踏進飯店的瞬間，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眼皮不可抑制地跳了下，面上仍舊沒什麼表的朝溫寧走了過來，淡淡頷首：“寧同志。”

溫寧沒看到孫長征：“孫同志今天不來嗎？”

話音剛落，就見到門口方向，孫長征和一位同志并肩走了進來。

“寧同志！”孫長征跟溫寧主打招呼，領著王婷婷往那邊走。

王婷婷沒想到陸進揚他們今天出門是來見一個同志，還是個漂亮的同志，心里莫名有了些危機，抬手將臉頰邊的頭發到耳后，目好奇地看向陸進揚：“陸隊，不介紹一下？”

不陸同志，卻陸隊，想讓兩人關系聽起來一些。

哪知道陸進揚像是完全沒聽進的話，拉開凳子坐下，連眼風都沒給一個。

王婷婷什麼時候被男人這麼無視過，臉上頓時寫滿尷尬，還是孫長征站出來打圓場，替兩邊都介紹了一遍。

溫寧朝王婷婷點點頭，算打招呼。

王婷婷抬著

下勾了勾，知道溫寧跟陸進揚不，只是因為救命之恩才能在一張桌上吃飯后，心里舒坦不，在陸進揚旁邊坐了下來。

桌子是四方桌，一人坐一邊剛好。

溫寧提前就點好了菜，人到齊了，服務員便開始上菜。

王婷婷剛嘔吐過，沒什麼胃口，坐下后便直勾勾地打量坐對面的溫寧。見手腕沒戴手表，上沒什麼其他貴重首飾，穿的布拉吉料子一般，也就那張臉漂亮些，眸中頓時閃過一輕蔑：

“寧同志是哪里人呀？我看你長相和氣質都像江南那邊的孩子，咱倆不會是老鄉吧？”

溫寧如實道：“我是川省人。”

王婷婷一臉了然地點點頭，接著微抬下，戴手表的手不經意地了臉頰邊的碎發，神帶著一的驕傲：

“那我們不是老鄉，我是滬市人，剛從滬市醫科大畢業，以后也跟我爸媽一樣，留在首都軍區上班。”

溫寧自然得到言談間的優越，只是禮貌地點點頭，沒有接話。

哪知道王婷婷剛自報完家門，就朝著一連串發問：“寧同志你呢？也是來首都工作的嘛？是哪所大學畢業？你父母也在首都的單位嗎？”

若是原主聽見對方這條件，第一反應肯定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背景說出來。

但溫寧是穿書過來的，并沒有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實話實說地道：“我是川省農村的，來首都投奔親戚，我只有小學文憑，現在還沒有工作。”

什麼？農村來的，還是小學畢業？

王婷婷表詫異，接著心里就涌起一陣欣喜，就這條件，比這個醫科大高材生加干部子差了十萬八千里，別說配陸進揚了，就是配那個孫長征也差了許多。

勾了勾，下抬得更高了：“其實學歷和背景都不重要，人只要有一顆上進的心，平時多讀書看報，努力提升自己，一樣能變得優秀，分配到好的單位。”

這話溫寧就不聽了，原主是農村人好糊弄，可不是，這年代能順利讀到大學畢業，還能分配到軍區工作，絕對跟投胎分不開，眼神天真地看著王婷婷，一字一句道：

“哦，原來王同志能考上醫科大，進部隊工作，都是靠平時讀書看報呀，我還以為只要投個好胎就可以。”

“那我今天回去得多買兩份報紙，回頭再去圖書館借兩本書看。”

聽到這話，王婷婷臉瞬間僵住，往常這麼說話，對方都會對表現出崇拜，還虛心地表示要向學習，沒想到今天有人會這麼回復，覺自己好像一個膨脹的氣球忽然被人破，關鍵還分不清對方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還是真糊涂。

一旁的孫長征見王婷婷這吃癟的表，角一，差點笑出聲。

陸進揚角也微不可查地勾起一點弧度，黑眸深邃地看向溫寧：“軍區圖書館有很多專業藏書，你需要的話，可以來借閱。”

溫寧也就隨口一說，也不是真要看書，但陸進揚這麼說了，肯定不會拂了他的面子，揚起紅沖他出一個甜微笑：“謝謝陸同志。”

陸進揚表如常地回了兩個字：“客氣。”

看著兩人的互，孫長征心中嘖嘖兩聲，更加確認自己沒看走眼，助攻了一句：“寧同志，我們陸隊平時除了訓練就是看書，你要是想學習，找他準沒錯！”

聽見這話，一旁的王婷婷臉更難看了。

一上午的時間，陸進揚連個正眼都沒給，主跟說的話加起來沒超過一句話，還不是什麼好話。孫長征也沒對這麼熱過。

溫寧才懶得管王婷婷什麼臉，反正今天是來報恩的。眼看菜上齊了，想起自己帶的海鮮，趕把飯盒打開：“家里親戚為了謝你們做了兩個菜，這個是酸辣檸檬蝦，那個是撈花蛤和螃蟹，你們嘗嘗看。”

“不過就是有點微辣，不知道你們吃不吃得慣。”

手指放在飯盒邊緣，微微往桌子中間推了推。

陸進揚視線落到輕輕搭在飯盒的手指上，瑩白如玉的指尖，幾傷痕異常明顯，傷口的地方還微微有些腫，看著目驚心。

孫長征也注意到了，問出口：“寧同志，你手怎麼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