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ena科技的企業文化就算再輕鬆,顯然也沒到可以在正式會議前,當著首席執行的面直接八卦他本人手機號碼的程度。
材料部的紀總也在進門的高管團隊之列。
他最清楚手下這羣人的脾,一見他們支支吾吾面面相覷,就知道多半是不好拿到檯面上聊的事。
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將話題帶過去後,紀總親上陣,主導起這次材料部的月度部門例會。
例會持續了將近—個小時。
會議結束後。
憋了許久的孔琦睿收拾著桌上鋪張的材料,八卦地問:“組長,你的手機號真跟他們遊總的差不多啊?”
“不知道,”夏鳶蝶敷衍,“你想要?“
“我要那玩意幹嘛——除非遊總想要,那就換我他的大勞方向盤,副駕也行!”孔琦睿眼睛放。
夏鳶蝶無奈地笑。
這邊材料收整完,確定了下用來複盤的錄音完整,就放進包裡,準備從會議室離開了。
孔琦睿和田敬—左—右地跟在旁邊。
“對啊組長,我突然反應過來——這可是筆發財的機會,”孔琦睿玩笑道,“您這手機號要是拿去賣給遊總,他說不定願意開大價錢的。”
田敬難得搭話:“遊總爲什麼要買這個。”
“你這木頭,當然是搞號,拿來哄朋友開心了。”田敬恍然。
"
-…….-…--
夏鳶蝶不安地瞥過孔琦睿。
——
—時不知道該說他是遲鈍還是敏銳。
三人這會快要走到會議室門旁,等在門邊和一位研發工程師流的範天逸眼睛一亮,跟對方示意了下,就快步過來。
“夏組長,不知道你們公司讓不讓接外包項目,我那裡有份20k詞的翻譯材料,不是很急,下週末之前能給我就可以!”
夏鳶蝶停頓,接到了孔琦客戲謔暗示的眼神。
“只要不影響本職工作,我司不這個。”夏鳶蝶輕擡了下眼鏡,善意疏離地笑了笑,“不過我個人報價比較高,不適合私人日常筆譯,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在組問下其他人。”
範天逸有些著急,要說什麼。
孔琦睿笑著了話:“範工,我們組長那學歷那資歷,可是我們公司的筆譯最高報價了,這兩年基本沒有低於千詞600過,你得想清楚。”
範天逸想都沒想:“就按夏組長的千詞收費標準來!千詞800,可以嗎?”
夏鳶蝶無奈地陵了孔琦睿—眼。
不過即便他不激將,範天逸看著也並不會退。
略微斟酌了下這兩週的時間表,夏鳶蝶說:“範工回去後發一段資料選段到我郵箱吧,我會依據專業難度定價,千詞600到800間,到時候也發回試譯選段給你,你確定合適我們再談。”
“好!沒問題!“
範天逸正興得要和三人同行離開。
“夏小姐,稍等。”
會議室忽然有聲音喊住夏鳶蝶。循聲回眸。
在會議室的防窺落地窗前,夏鳶蝶第一眼見的卻是開口那人旁邊,坐在椅裡的,單手側撐著下顎的遊烈。
那人正斜靠在椅子扶手一邊,微偏過上,他面朝側站在桌旁的某位高管,緒算不上熱切,甚至有些冷淡地說著什麼。
從這個角度去,剛好看得到遊烈垂撐在下顎前的修長指間,懶散隨意地勾抵著支墨鋼筆。指骨凌厲屈折,長而冷白的脈管從他指背到腕骨上地凸起。
夏鳶蝶微微失神。
那場高燒裡發生的事,過去已經將近一週了,他們誰都沒有再提,就好像這件事不曾發生過。就好像頸旁,在昨天摘下了最後一張創口後,全然乾淨得不留毫痕跡一樣。
一切還是如常,如所說的那樣,走出那個房間,他們只有工作上甲方乙方的關係。這大概就是人世界的默契?
遊烈適應得還真是快啊。
脣角輕勾了下,夏鳶蝶回過神,
方纔開口的人已經從遊烈另—側繞過半個會議室,走到面前來了。——遊烈的行政助理。
“夏小姐,不知道您和幾位組員,這周是否有別的口譯工作安排?”對方笑容溫和得。
只是這意味不明的發問夏鳶蝶微作遲疑。
“暫時沒有。”
——航天相關的翻譯方面,東石翻譯公司也是第一次正式接對公項目,再加上合作方是Helena這樣的行業新銳獨角,爲了爭取長期合作的可能,公司上下都對這個項目重視萬分,沒有安排同期口譯類的工作。
“太好了。”
行政助理笑如春風:“是這樣,我司週末臨時接到商務洽談邀約,需要在北城接待一隊外賓團隊,到北城研發中心參觀,不知道可否請夏小姐和您的翻譯團隊,陪同完傳工作?“
夏鳶蝶眼神微,還未置可否。
孔琦睿和田敬已經寵若驚地對視了眼。
東石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丁問總這次之所以如此迫切地爭取Helena科技的這個項目,就是有促長久翻譯合作、搭上Helena科技這條大船的野心。
現在,對方竟然主提出來了?
夏鳶蝶思索幾秒,還是淡淡一笑:“時間有些太匆忙了,背景材料未必來得及準備。"
“這個夏小姐不必擔心,一方面幾位這周已經瞭解過相關材料了。另一方面,針對比較強的會議同傳,我們已經委託天傳的翻譯團隊進行。三位只要負責參觀過程中的陪同傳部分即可。"
夏鳶蝶和另外兩人換目後,點下頭:“請問這次貴司的接待團隊裡,我們是爲哪位高管進行陪同傳?“
“這隊外賓可能分行,那就需要三位各自分工陪同了。今晚下班前,行政辦公室會將行程安排及分工通知到貴組。”
“好的。”
對方再次朝三人頷首致意,這才離開,返回到會議桌旁的遊烈椅邊,躬下腰和遊烈說了什麼。
遊烈敷衍地─點頭。
漆眸在三人上掠過,冷冷淡淡就落了回去。
夏鳶蝶輕狹起眼角,轉,向外走去。
...只是多想了嗎。
出了會議室。
孔琦睿虎著臉:“幸福來得太突然,木頭,我能掐你—下嗎?“田敬默默把離他近的胳膊遠離。
孔琦睿又轉向夏鳶蝶:“組長,這不會有詐吧?”
“除了勞務費,你能被詐什麼。”
孔琦睿悚然—驚:“勞務費?這麼高估值的大公司,不會是打算白嫖了我們吧?“
夏鳶蝶:“?”
“換個用詞謝謝。”
“那,白——泡?”
夏鳶蝶放棄和他計較了。
沒用下班,翻譯小組就收到了遊烈的行政助理親自送過來的行程表,分工安排表,以及對應的口譯報價表。
孔琦睿和田敬用瞪大的眼睛無聲表達了對Helena科技出手闊綽的震撼。
夏鳶蝶對報價沒什麼反應。
但是,的傳陪同對象......
“這個分工是遊烈,”夏鳶蝶一頓,改口,“是你們遊總的意思嗎?”
行政助理的微笑像拿尺子勘過,一不變:“是行政辦公室安排,夏小姐有什麼不同意見嗎?”“我只是記得,遊總是在加州理工留學過的,他也需要陪同翻譯嗎?“
“遊總說,”行政助理微笑,“他生疏了。”
夏鳶蝶—默。
既然遊烈都不介意多花—大筆錢還讓前友陪同傳,那這個拿錢的乙方,似乎也不該有什麼個人意見。
確認過—遍合同,夏鳶蝶拿筆簽字,和組裡另外兩份還給對方。
行政助理笑著收回文件袋:“幾位,明天見。“
“明天見。”
"......."
週六。
這場陪同傳行程的出發點,是從Helena科技總部樓下。
夏鳶蝶陪同遊烈,單獨—行出發。
在公司樓外等遊烈坐著他的座駕從地下停車場出口出來前,孔琦睿站在夏鳶蝶旁邊,嫉妒得已經快要抓狂了。
"大勞,一定是大勞,組長我好恨,我要是跟你—樣優秀,今天能坐上游總大勞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夏鳶蝶一默:“我這樣說,你可能會覺得我騙你,但我確實很希我們能互換。”孔琦睿面無表地看:“你騙我。”
"....…."
夏鳶蝶無法言說,只能沉默。
無法想象和遊烈像八年前一樣同坐在那輛車裡的覺,一切都和從前一樣,那些悉的細節輕易就能將時間長河裡的碎片鉤沉,無數的回憶會將淹沒,而他就在旁。咫尺之距,卻早已遠隔天塹。
那種覺可能會將溺窒在回憶裡。
因爲有一個人曾夜以繼日錐心刺骨地思念,卻唯獨最怕真地走到他面前。
“來了來了!”
孔琦睿掂腳朝停車場出口去,眼睛盼。
然而幾秒後,他卻大失所地啊了一聲:“怎麼不是大勞?“
夏鳶蝶心口—鬆,又怔然去。
田敬:“這輛也帥。”
孔琦睿嘆氣:“S500雖然帥,但和幻影完全不在一個level上吧。咱們遊總的商務出行還真是低調。”
“些廢話了。”
夏鳶蝶回神,蹙眉道:“出發點起就是陪同工作的開始,現在應該進狀態了——客戶是請我們來做口譯的,不是讓你來坐車的。”
“得令。”
"...…”
—整天的陪同傳工作下來,卻比夏鳶蝶想象中的輕鬆許多。
從在Helena科技公司門外上車開始,遊烈似乎就完全將當做一個普通的毫無瓜葛的口譯陪同人員,沒有任何多餘的眼神和流,全程全行專注於文件和商務洽談工作。
中間幾次,在夏鳶蝶不必進行替傳譯、可以翻翻資料走走神的時候,無意瞥過遊烈那裡,也會被他工作時清冷專注的神態氣質驚豔得晃神。
尤其是下午那場商務會議裡,Helena科技與合作方就合同條款進退相持,會議桌旁,見那人或是攻城略地步步相,也見他從容付笑氣定神閒,好像每一幀都陌生而令人心折,輕易就挪不開眼。
這大概是重逢之後的第一次。
夏鳶蝶在遊烈上看到了那麼亮麗的,時間長河在他旁淌過時爲他鐫繡於眉眼疊的閃。曾經的年,拂去塵泥,終於更盛往昔的芒萬丈。
這樣就夠了。
隔著玻璃門,夏鳶蝶坐在會議室外的長廊上,垂著眼按著腕錶。釋然地想。
——七年來無數次的後悔與妄念,好像都這—刻盡數消解。
這樣就夠了。
這樣的他,即便邊站著的不是,依然很好很好。
那—日的商務洽談行程,到晚上快六點才結束。
材料供應協議達,就算共贏,不過從細則條款上,夏鳶蝶覺著應當是Helena佔據高點——
在公司大堂,親自送另有行程的外賓離開後,遊烈那兒看不出什麼,依舊冷冽裡見幾分倦淡。但郭總笑得都要合不攏了。
“唉喲,這都快六點了,今天大家辛苦了,趕下班吧!”郭齊濤笑呵呵地拍遊烈,“怎麼樣遊總,掰扯了兩個月,總算大功告,可以放心了吧?有了GT公司的金屬材料作保,本這塊我們就已經比友商們下—截了啊!“
"GT是因爲他們國那家破產,突然失去了主客戶,有滯產風險,這才願意這種態度退讓和我們洽談。”
遊烈收回視線,沒什麼緒地垂眼,“合同期一年,在他們緩和過來前,我們必須在國儘快篩選出其他可替代供應商,達買方市場。只有這樣,合同到期以後纔不至於被他們反制。”
老郭笑容消失:“你這人,真是太會掃...…"
"興”字在遊烈冷淡起的睫尾餘裡消弭。
郭齊濤嘆氣:“你就說,這麼大的訂單優勢,值不值得今晚去我家擺個慶功宴,陪我跟老倪喝兩杯?“
“你和倪總去吧,我還有安排。”
“?你個工作狂能有什麼安排?“
順著遊烈旁落的視線,郭齊濤看向了公司大堂的沙發區,那裡坐著今天跟著他們沒折騰的翻譯組功臣們,裡面兩位男士正抱著手機研究什麼。
三人裡,唯一的靠坐沙發裡,上擱著輕薄筆記本,偶爾翻一下旁邊的專業詞典,似乎正爭分奪秒地搞工作。
那張漂亮傲人的面孔都藏在了薄薄的鏡片後,連垂下額角的一綹長髮都沒顧得。
老郭表頓時—言難盡:“怎麼你們工作狂界也有同類相吸的說法?“
遊烈不理他調侃,淡聲袋:“我讓助理訂了包相,今晚請翻譯組吃飯。”
“?那我和老倪呢,我倆難道不是功臣?單犒勞翻譯組不犒勞我們,更別說後面勞苦功高的孩子們—堆呢!遊總你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厲害了啊?“
遊烈微微皺眉,轉過來:“人事和際不是你的工作麼。你的工作,問我做什麼。”
郭齊濤:“....…"
竟然無法反駁。
遊烈說完,徑直朝那邊走去。
“不是,等等,”郭齊濤轉過彎來,“既然搞際是我的事,那你爲什麼要請翻譯組吃飯啊?”
遊烈長一停,西垂墜出幾分凌厲。
他側了側眸:“私心。”
郭齊濤:“?”
“?? ??“
等老郭震撼地扭頭去看外面快升起來的月亮是不是又要掉回去了的時候,遊烈已經走到了大堂的沙發區。
夏鳶蝶三人提前就得到行政辦公室通知,今晚Helena有給他們安排的“犒賞宴”,這會兒本就是在大堂等著。
看到遊烈親自過來,三人同是停下了手頭作。
孔琦睿震撼地張開了:“不會.....吧......”
“謝三位臨危命,勞苦功高,這次合作能夠促,三位功不可沒。”遊烈眼皮懶垂著,聲音也冷淡。
不像是念謝詞,倒有點像親宣聖旨。
孔琦睿暗暗扭頭看向夏鳶蝶,做口型:‘組長救命啊我們不會是去吃斷頭飯的吧?‘
夏鳶蝶此時纔回過神,拿開筆記本,起,眼神難得有一不安:“遊總,我們擔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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