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醒來,賈桂就聽到那案犯已經被拿下的好消息。
而與此同時,他還聽到了一件更稀奇、也更驚悚的事。
天矇矇亮。
徹夜未眠的劉虎依舊氣神十足地站在門口,只是等到賈桂進來,立刻彎著腰,姿態也變得畢恭畢敬。
“案犯抓到了。”
賈桂坐在坐榻上接過侍遞過來的茶水,十分高興。
“好好好,說說,你是在哪裡把這賊人抓到的?”
劉虎擡起頭說:“不是我抓到的。”
賈桂也並不太在意,捋了捋茶杯:“那是誰抓到的?”
劉虎接著說:“是他自己突然就冒出來的。”
賈桂這纔有些在意了:“怎麼個冒出來的?”
劉虎又說:“聽那案犯說,他是從九地之下的幽冥跑回來的。”
這話一出,賈桂端著茶杯的作僵了一會,過了半晌纔看著劉虎吐出了一句。
“你在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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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縣署外。
人山人海,肩踵。
因爲前些日子在縣裡招搖撞騙弄出人命的案犯已被緝拿,縣令正要對那惡漢進行審問,縣裡縣外的所有人都可以過去旁聽。
那些人期待地看著裡面,問的問題都是。
“要砍頭嗎?”
“肯定要殺頭的。”
“咱們能看嗎?”
“我聽說死囚要腰斬的,將人一下子割兩半,腸子臟嘩地一下全流出來了。”
“聽誰說的,死囚上刑場都是絞刑,兩個行刑人左右,拉著繩索咔咔響,死囚臉如豬肝,舌頭拉那麼老長。”
人還沒咋滴,衆人已經討論好了那惡漢的死法,連死相都已經安排好了。
賈桂端坐大堂,兩側僚屬吏、差役拱衛。
原本有些乾瘦的模樣戴上帽加上一衆人陪襯,也顯得威嚴赫赫了起來。
賈桂仔細地審視著臺下之人,待問明份來歷之後,便開始問他爲何作案。
惡漢得大劫後倒也灑得很,毫不遮掩地說道。
“之前幾次是想要弄些錢花花,畢竟剛來西河縣,某之前在他弄到的錢帛財也花得差不多了。”
“第一次神泉是真的上山得的,只是後來不好上山了,就在井裡灌了些水,沒想到賣得還更好一些。”
這話一出,外面的人鬧騰了起來。
“我說神泉怎麼沒有用呢,鬧騰了半天,是這廝灌的井水。”
“我還以爲是上山的泉,因此被神仙下了咒呢!”
“這賊廝不僅膽大包天,還心黑無比。”
“這要是真的神泉,恐怕病就真的好了吧,也不至於落得個死的下場。”
“這廝甚是可惡,竟然如此欺人,以假泉害人命,此番定要讓他償命。”
“償命,殺了他償命。”
外面的人喊了起來,還有人扔來了石頭。
惡漢毫不在意,發出一聲嗤笑,之後接著說道。
“最後一次是因爲金谷縣有人出錢帛,說是自家有人被疫鬼纏上,聽聞本縣神仙頗爲靈驗,還有可治百病驅邪祟的神泉出世。”
“所以出重金,讓我去取得神泉。”
“對方出手闊綽至極,我也不好再糊弄他,便想著上山再弄一趟。”
這廝說氣話來滿胡言,明明是怕那人勢力,到了邊卻變得好像他是什麼良心義氣之輩一般。
隨後他接著說道。
“只是沒有想到,我橫行一世竟然落到了你們這幾個縣裡的差役手中。”
惡漢鄙夷地看著那些差役,彷彿甚是看不起這等人,劉虎和衆差役立刻怒目相向。
心道這廝真是個沒臉沒皮的畜生,之前還嚇得屁滾尿流抱著他們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此刻卻倒是裝模作樣起來了。
然而,明堂上的賈桂輕飄飄地說道。
“我聽聞你說,你是從幽冥跑回來的?”
就一句話,卻好像將惡漢重新打了地獄。
聽到此言。
惡漢頓時一抖,臉蒼白,低頭看地,似乎連回憶都不敢回憶那畫面。
賈桂一拍桌案:“說,老實代,你到神峰上到底做了些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惡漢瑟瑟發抖:“我還沒來得及做呢?”
賈桂:“那你在山上遭遇了什麼。”
惡漢鼓了鼓勇氣,之後才慢慢道來,講述了他所遭遇的一切。
一開口,便大聲嚷嚷。
他口氣帶著抱怨哀嘆,好像還委屈得不得了。
“縣尊,我命真的不好啊!”
“我剛進山什麼都沒有來得及做,便遇到了一如黑炭一般的兇惡鬼神,那鬼神守在溶前等著我,看我一靠近便一躍而起,把我給抓到了幽冥裡去了。”
“這神峰夜裡,當真是神鬼界之地,凡人進不得啊!”
“早知如此,我就白天上山了。”
聽縣令之問,惡漢瑟瑟發抖。
而聽惡漢一言,堂堂外衆人皆變,譁然一片。
“聽吧聽吧,我就說夜裡的神峰上有鬼神出沒。”
“那可是雲壁神所在之地,通神鬼天地的地方,聽說每到月圓之夜,四方山川之主和江河裡的龍都要上山,去拜雲中君的。”
“還有那神泉,也定然是從不屬於人間之地流出來的。”
“所以說啊,天黑了之後,那地方是人不能去的啊!”
外面嘈雜一片,衆人更加興了,紛紛覺得今天這個熱鬧看得值。
賈桂橫眉冷目:“大堂之上,你若是敢胡言語,我定然要你知道刑的厲害。”
惡漢:“我哪裡敢胡言語,所說句句是真。”
惡漢聽到賈桂質疑他,更加激了,大聲反駁道。
“縣尊不知那幽冥之地何等恐怖,那鬼神高若近丈,手持鐵索將我拿住。”
“到了那九地之下,幽冥之路鬼神疊,千上萬的孤魂野鬼從人間踏往鬼都。”
“拿住我的那鬼神頭上生有神眼,神眼照破兩界,我這才得見前前後後不知道多孤魂有鬼,皆是世間新死之鬼。”
“沿途,慘聲不絕於耳,更有甚者連自己已然了幽冥之鬼都不知道,猶在呼喚自己世人間的親人。”
“我還聽得幾人姓名。”
“一老者呼喊自己家子嗣牛阿醜,還有一人呼喊自己兄長陳大郎,此二人就在吾之側,聽得是清清楚楚。”
這惡漢說得如此真切,甚至能夠描述出那幽冥之中的種種細節,甚至是人的姓名,一時之間堂堂外衆人立刻信了三分。
心中暗道,莫非他說的是真的。
突然間,外面一路過看熱鬧的年輕貨郎大。
年輕貨郎:“我就陳大郎,我家兄弟就是前天夜裡病死的,你在幽冥見到我兄弟了?”
還有人說:“牛阿醜,那不是西市米店的夥計嗎,聽聞回去奔喪去了。”
這連名字都對上了,甚至連逝世之人都對上了,衆人相信的程度立刻從三分變了五分。
聽人這樣一說,惡漢立刻說道。
“那是當然,我親走了那幽冥之路,還從幽冥逃了回來,還能作假?”
而且說到這裡,惡漢談及了剛剛賈桂威嚇他的所謂刑罰。
言語之中,充滿了不屑。
“而縣尊口中之刑罰,和那幽冥之刑罰相比,差之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