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真人
半月後。
壤山,一座五層高下的宮闕上空。
舉目去,但見霧煙滾滾,直遮去十餘里地界,現出星彩斑駁。
而當中更有叱吒之音隆隆震響,儼然如力士擊缶,也不知搖落了山頭幾多草木,聲勢不俗。
但此時在宮闕當中,卻並不見半個人影。
只是五氣之象翻騰沉浮,覆滿室,正不斷由虛化實,再由實虛,盡顯轉之妙象。
而五氣深,唯有一粒燦爛爛、圓滾滾的金丹高懸半空,正放出溫明華。
狀如智慧集,莫名給人以一種無法看清、無可揣測之!
其攝四方、化生五炁之態,端得是玄妙無比!
不多時,忽有一聲清嘯憑空響起。
滿室的五氣一,齊齊收回了金丹。
而金丹僅在空中一旋一轉,忽而七彩氤氳塗地。
在杏黃團上,兀自就多出來一個紫袍罩的年輕道人。
「諸氣渾,道天賜……此境的妙,我已知矣。」
陳珩閉目默悟片刻后,把袖一拂,朗聲一笑道。
仙道修行,是循序漸進的過程。
常言九層之臺,起於累土。
修士需得一步步貫通天關重,才可修得一個上下通照,外皆明,並無什麼捷徑可言。
若說煉炁境界時候,據練炁法門的差異,練炁士還尚有「採氣」方面的煩憂。
此境中人需從十二萬九千六百種靈氣屬相中小心甄別,尋得與自己練炁法門屬相契的靈氣。
若是採氣時候一個不慎,便有元真虛虧,落得五癆七傷的風險……
那紫府境界中」外之府「的純化靈機之能,便是大大方便了採氣蓄靈這一過程,使諸修更容易吞吐天地靈機,打磨道行。
玄境界又更上一層。
至於金丹,已然是「諸氣渾,道天賜」,可以看做是絕了「採氣」方面的煩憂。
其修行所汲的靈機不再拘於一門一戶,可以肆意驅運清濁,吞奪萬化!
在仙道修行當中,金丹、元神者可稱真人,這是自前古道廷時代沿襲而來的尊號。
而所謂真人者,莫生莫死,莫虛莫盈,吸風飲,乘雲龍。
時則移易山川,驅役鬼神。
靜時則藏景錄神,心念忘慮。
可以形千變萬化,可以占驗禍福兇吉,可以開化鳥諸生。
至於出神夢、養延命等等,更是尋常之事罷,易如反掌!
此境中人壽數已達千五之整,再不同於凡流。
若是再通些長壽之法,以藥來延生,數以延命,使得疾不生,外患不,壽元便可以更為長久。
輕鬆坐看天間浮雲起落,俗世諸國更迭,逍遙快活,也難怪被稱呼為一句「真人」!
不過對於陳珩而言,他最為看重的,還是在修金丹后的一真炁都已轉化為了法力。
這時己戰力足是翻了數番,與玄三重時不可同日而語,猶如鼷鼬之於巨象。
二相比較下。
這個中差距的確是人瞠目結舌!
此時在略思忖片刻后,陳珩也是神意一,須臾來到一真法界,映出了如今的心相來……
……
【訶勝定】
【名姓】:陳珩。
【功法】:太素玉(元境四層)、蝕紅水(大)、紫清神雷(大)、散景斂形(大)、周原本卜(大)、九宮玄一圭旨(大)、羅闇黑水(中)、南明離火(小)……
【法寶】:阿鼻劍(——)、遁界梭(上品法)、月鏡(上品法)、五炁乾坤圈(上品法)、玉景飛宮(中品法)、湛延法玉(寶)、淵虛伏魔劍籙(寶)、真誥天盤(寶)、困龍釘(寶)……
【真經】:五行靈臺要真經、方君相劍解、孔雀書……
【劍道】:第五境——劍氣雷音、劍分化。
【道行】:金丹一重——象(玄中太無自然開元經籙)。
……
陳珩定目看了一看,腦中念頭轉,很快便也將這一頁訶金書連同心相消去,神意轉回到了現世中來。
自修行伊始的胎息境界,再到練炁、築基、紫府,直至是玄。
仙道修行皆是在每一重大境當中,又有小境的細細劃分,各玄妙。
而玄之上的金丹,同樣也不例外。
金丹共有三重小境,分是:
象、漸法九還、神中有形。
「」乃是人之本,即、氣、神三寶。
此三寶本天地之氣。
神者於天,者於地,氣者於中和。
但凡修金丹者,皆是三寶集全,不泄不。
而關於這第一重「象」的修持也並無什麼訣竅可言,只需不停吞服天地靈機,待得將己丹力增長到了極致之後,便可順理章,破開障關,功晉到下一重小境。
只是這步驟說來不難,但對於世間大多真人而言,做起卻是著實需耗上些心思。
因丹分九品,等第森嚴——
金丹真人雖已是「諸氣渾,道天賜」,自此免了採氣的煩憂。
但若是只靠打坐苦修,以此來一點點增長丹力,那無疑便是個水磨功夫……
個中辛苦不提,就算最終功,自家壽數也大多是耗去了不。
若是有修士在年邁時候才僥倖丹,更是只怕要在半途坐化,更莫談什麼今後大道了。
因此緣故,作為世間有的一類,既可以推升修道人丹力,又無患的「真砂」,自然深得追捧,為此曾惹出過無數的風雲來。
不過以陳珩如今丹品,他對於之後修行所需的這個正丹砂,卻不甚掛心。
不提拜師后或許會如何如何。
單是憑他的一品金丹,宗門自會將修道資源向他傾斜,大力培養,一如先前的君堯故事。
他所要做的,只是安心修行罷,並不必為外而過分心……
而待得丹力圓滿,破開一重境后,便是金丹二重「漸法九還」。
若論這一境界圭要,則是取金丹的五行之氣,三要之,以定一之元也。
還者,歸其源者,乃是深掘己道的先天之。
一還腎,二還心,三還肝,四還肺,五還脾,六還丹房,七還氣戶,八還室,九還神室。
此「九還」是煉火候,同樣也是煉虛功夫。
而最後的金丹三重「神中有形」,則是需修道人乾坤兩合,練出一片景來。
此「景」是就元神法相之樞機,又有「小法象」的稱呼,至關要。
象、漸法九還、神中有形……
這便是金丹修持的三小境。
而金丹之後,若再碎元神十二重障關,窺破返虛之謎,渡純三災,便是九難合道。
九難之後,仙業自顯,自此壽與天齊,跳出生死門戶,喜得長生不老!
以人而登天階,憑有窮而窺無窮,便正是這般!
此時在腦中沉過片刻后,陳珩也是緩將一磅礴法力收起,微微一笑。
他自杏黃團上起,向外間行去。
當日在結丹功后,在符參老祖的帶領下,他也是去拜見了太符宮的符愚道君,親眼見得了這位大神通者尊容。
而因不好違背這位道君好意,陳珩也並未急著回返宵明大澤,又在壤山中盤桓了幾日,悉新得的法力境界。
不過如今足是十五日功夫過去,他已將自道行打磨的圓融如意,法力收發隨心。
再停留下去也並無意義,那便也到該請辭的時候了……
「以往的道,如先天大日神、四山斗決種種,眼下於我已不再合用。
而紫清神雷下卷,神水神火,劍道六境,以及五老天大手印等仙道神通……這些皆是我金丹之後的護道之法,需得尋個時日,好生修持一番。
且據派規矩,丹一品者,可從門中二十五正法任擇一門,用以修行。
不過我已有《玄中太無自然開元經籙》,不缺本修行法,那麼這一次機會……」
陳珩心思轉,在分開了門戶后,視野之中只見晴萬頃,好似海中巨在粼粼浮,炫彩迷離。
偶有鶴唳聲發於九霄之外,立時惹得群山響應,迴音久久不絕,極是悅耳。
曜日浮,徘徊雲錦……眼前的確是一派春和景明之象。
陳珩駐足欣賞片刻,將冠袍服整上一整。
他剛去拜見請辭,卻方腳下一,眼前諸景就倏爾一變。
等到再定住形時,他已是來到距壤山腳不遠一片高聳石林,落進了另一地界。
「不必多禮了,去罷,去罷,勿要讓我那個老友等急了。」
符愚道君聲音遙遙傳來,笑道:
「陳珩,你我今後還有相見之期,在丹元大會上,便看你神通了!」
陳珩不敢怠慢,朝向太符宮方向肅容稽首一禮,以示鄭重。
而待得再抬眼時候,面前天地已是一片寂然,再無什麼聲響傳來。
「老友……」
陳珩垂睫掩住眸,心下暗道:
「丹元大會嗎?」
……
……
浮雲高卷,好似堆雪一般,晶瑩皓白,隨大風搖擺飄,時聚時散,變滅無定。
壤山一座峰巔上。
見符愚道君收回目,道頭陀搖了搖頭,將啃了一半的朱果拋回盤中,抹言道:
「正統仙道的丹一品,倒也不多見,若無意外的話,他應是你們丹元大會的下屆魁首了?你們玄門好似上幾屆便是勝,這一屆若還嬴,又是玉宸嬴,先天魔宗豈不丟份?」
「玄魔之爭,哪是那麼淺顯的東西?」
符愚道君也不正面應答,只轉目盯著道頭陀看。
直至頭陀自覺尷尬了,低頭抓臉時,他這才收回視線,誠懇規勸道:
「頭陀也不必再東拉西扯,旁側敲擊。
丹元大會乃是胥都天的頭等重事,它同罡氣層、無底山、北戮州的那尊河圖大豁王傀一般,都容不得外人窺伺分毫,這是八派六宗當年共同簽過的契。
我知你心中好奇,想探尋丹元大會的真正底,但似這念頭,還是儘早收了為好。」
道頭陀被他一語喝破了心思,雖有些憾,但到底也知曉個中厲害,只緩緩嘆了口氣,無奈點頭。
「這麼多年下來,你們八派六宗當真是愈發可怖可畏了……」
道頭陀嘟囔一聲,自袖中出一隻小匣來,道:
「你這老兒,多年的了,也不給我些面?拿著罷!」
符愚道君接過一看,匣中正是陳象先所求的那粒圓行大法丹,不白眉微挑。
「這是?」他問。
「法聖天那邊又有符詔過來,過段時日,我只怕就要去面見夏稷,不能夠在此躲清閑了。」
道頭陀搖頭:「圓行大法丹煉製不易,便是以我能耐,說也得幾百載功夫……所幸我手中還有一粒余剩,看在陳象先帶來的謝儀盛,還有你這老兒的面,那我手頭這粒,便先給他用罷。」
「伱真要赴法聖天這趟渾水?」符愚道君皺眉。
「人活命之恩,不得不去,終究還是要臉的……」
符愚道君本是說些什麼,但話到邊,還是一語未發。
在沉片刻后,他忽對道頭陀肅聲開口:
「雖說眼下陣營相違,但夏稷的確為天下雄主,以你的丹道造詣,想必夏稷也不會將你遣去陣前衝殺。你既執意要去法聖天,那到時便不要輕易出面了,我會同玄魔兩的人招呼幾聲,還有……」
「何必為此過分憂心?能不能打起來,都要兩說,法聖天同諸宇都對峙多久了,你見哪方是了真火?若到時候劫仙老祖肯親自出馬,下場調節,說不得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道頭陀嬉笑打斷。
符愚道君聞言沉默,只微微搖了搖頭。
「看你這樣子,似乎太符宮也真打算摻上一腳了?」
見自己老友這般作態,道頭陀心下微微凜然,忙開口詢問。
「你若是問起丹元大會、罡氣層這些,因法契約束,我倒不好開口,但關於此事,我卻可同你個底。」
符愚道君白眉聳。
他那一貫和藹親善的臉上此時也是不見半笑意,目凝重至極,咄咄人:
「若夏稷手中之真是道廷昔年的那樁重,莫說劫仙老祖下場。
便是太素丈人、火龍師、天門子、商公、大玄尊元母、正虛姬氏這些道廷舊部彼此不計前嫌,傾巢而出,都來劫仙老祖畔助拳,也難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道之爭,我輩便是死道消,也勢必要與其做過一場!」
道頭陀頭一,心頭不由得生起了幾許寒意:「可太符宮素來是淳道,即便將來新天當道——」
「當年道廷的那樁大謀劃若真能,太符宮會得法外開恩?」
這一回是符愚老祖冷聲打斷,斬釘截鐵道:
「劫波之下,誰又能獨善其?!」
道頭陀角了,面苦之相。
半晌后,他才悵然搖頭,合掌輕嘆道:
「此番大劫一起,眼見地水火風失序,不知又要有幾多宇宙破碎,天地沉淪?
只嘆運數茫茫,運數茫茫呵……」
……
與此同時。
壤山腳的那片石林。
當陳珩剛拿出遁界梭挪移遠去時,忽有風聲自前涌驟響,澎湃如奔浪涌。
他舉目去,未見其人,卻先聞其聲。
「陳珩,還請留步。」
雲上那人面微笑,略頓了一頓后,又道:
「還有遁界梭,當真是許久未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