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倒在地的丫鬟是春曉,道:「求饒命。」季淑心道:「莫非這是來不打自招的麼?」正一想,旁邊的夏知也便跟著跪倒。
季淑問道:「這是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春曉手中握著一方帕子,聞言便了眼,才說道:「奴婢跟夏知兩個,是自相府跟著過來的,不比別人,昨兒出了事,是奴婢們沒伺候好,奴婢本是打定主意要跟去了的,誰知道正在跟前守……守著,大爺進來,不由分說趕了我們出去。」
季淑見在這些上頭糾纏,便不願聽,只道:「這也沒什麼,我剛才說過這事怨不得你們。」
春曉抬頭,流著淚道:「雖然當時以為不在了,但奴婢始終沒守好……奴婢心中愧疚,本想守三天之後就追隨而去,幸好老天庇佑無事了。」說著便又淚。
季淑挑了挑眉,說道:「大爺那個子,我是深知的。跟你們無關,都不用這樣兒,起來吧。」春曉跟夏知兩個才站起來。
暮歸便才道:「,奴婢們出去準備水,伺候沐浴罷?」季淑點頭,道:「有勞。」暮歸晚唱兩個忙不迭地行禮出去。
春曉乾了淚,道:「奴婢伺候換下這裳。」季淑道:「好。」春曉跟夏知兩個便替季淑將那「壽」下來,扔在一邊,春曉道:「等會兒拿去燒掉。」季淑道:「那倒不用,做的這般,備不住以後也能用得到啊。」
春曉嚇一跳,說道:「何故說這樣的話,大難不死,以後必定長命百歲,用不到這勞什子。」
夏知也說道:「春曉姐姐說的是。的氣比以前還更好了呢。」
季淑笑道:「是麼?對了……是誰發現我出了事的?」
春曉跟夏知齊齊變,過了會兒,春曉說道:「回,是……是晚唱。」
季淑道:「是?這是怎麼回事,給我細細說說。」
兩人便有些遲疑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季淑道:「你們兩個既然是我從娘家帶來的,我的事都不瞞你們,怎麼,難道你們倒想跟我瞞三藏五不?」
春曉急忙說道:「不是的,,我們怎麼敢,是這樣兒的,昨兒一早說倦了,不要我們伺候,邊只留著暮歸一個人……」夏知點頭,接著說道:「說只要暮歸伺候就行,於是我們就都退了,不料過了許久,就聽到後面有人嚷有賊,我們怕驚,就過來看看,不料卻不見人……」春曉道:「我們急急出去找,結果就看到晚唱,驚慌失措來報,說在後面不好了……正好大爺來了,大爺便親去看。」
季淑說道:「然後呢?」
夏知道:「大爺將抱回來進了房,說急病不救,喝令我們不許靠前。」
正說到這裏,外頭暮歸跟晚唱進來,春曉同夏知便聽了,暮歸道:「回,水準備好了。」
著面前巨大的木桶,季淑自語說道:「我還是比較習慣淋浴,不過……偶爾泡泡澡倒也不錯。」四個丫鬟站便將胰子,頭油,蛋等備好,又把乾的艾草跟薄荷葉子泡進水裏。
季淑了裳,鑽進木桶裏頭,嘆了口氣靠在浴桶邊上。
春曉便將的頭髮單獨挽起來,夏知搬了個玲瓏小幾放在浴桶旁邊,暮歸便將旁邊的銅盆端過來,放在上頭,銅盆里已經備好了乾淨溫熱的水,春曉才把季淑的頭髮泡在裏頭,用了些香胰,緩緩清洗起來。
一刻鐘有多,季淑才爬出浴桶。旁邊準備了大量的乾淨巾子,將子乾,頭髮上也纏著帕子,不知道春曉在頭上抹了什麼,香噴噴的味道帶一點甜,倒是不難聞。
忙活了許久季淑才如願換上了裳,此刻子才覺出疲倦來。
四個丫鬟守在旁邊,春曉夏知就忙著把季淑的頭髮弄乾,季淑銅鏡裏頭自己模糊的影子,只能依稀看出廓來。手頸間,雖然看不十分清楚,仍然能看到依稀留下的紅的淤青之。
季淑瞥了眼旁邊的晚唱,心想道:「難道花季淑跟人私奔,不帶自家的丫鬟,卻帶個上家的?只不過……留下的是暮歸,怎麼來報信的卻是晚唱?到底是誰跟著花季淑私奔,又是否目睹了當時形?」
正想到此,外面有人說道:「大爺來了。」四個丫鬟急忙退到一邊,季淑嘆了口氣,坐著不。
後上直走進來,見季淑換裝完畢,便道:「你們出去。」丫鬟們答應聲,退了下去。季淑淡笑道:「這麼晚不睡,跑來跑去,爺你夠辛苦的。」
上直並不靠前,遠遠站著,道:「我聽老太太的話,來跟你賠禮。」季淑笑道:「賠禮?怎麼賠,三跪九叩?」上直皺眉,道:「你見好就收罷了,不要欺人太甚。」季淑道:「開個玩笑都聽不出,你這麼沒幽默。」
上直一怔,看著道:「幽默?」季淑手自己的頭髮,厚實濃,油黑髮亮,一直垂到腰間,竟是一頭羨煞旁人的好頭髮。
季淑道:「唉,說了你也不懂,你賠禮完了嗎?賠完了可以走了。」
上直憤然道:「花季淑!」
季淑轉頭,總算看了他一眼,才道:「不走?那也好,我正有點事要問你。」
上直大概覺得自己總是站著很不自在,便走到旁邊桌子邊兒上坐下,信手倒了杯水,道:「何事?」季淑說道:「我有些口乾,端杯水來。」
上直正喝了一口,聞言把杯子一放,道:「你拿什麼腔,要喝水,丫鬟進來倒就罷了!」
季淑笑道:「你確定你想讓丫鬟進來聽到我問的話?更何況,你不是來賠禮的麼,不用你三跪九叩,遞茶送水難道也委屈了你上家大爺?」
上直咬了咬牙,終於又另取了個杯子倒了水,走到梳妝臺前放在桌上,說道:「請用!」季淑哈哈一笑,果真端起杯子來喝了口,說道:「極好極好,培養培養,不知是否能為二十四孝老公。」
上直斜睨著,道:「什麼培養?二十四孝……老公?又是何?」季淑掃他一眼,道:「別張,跟你無關,你已經一渣到低了,無藥可救,喪失資格。」
上直似懂非懂,惱道:「你到底要問什麼?」
季淑將杯子放下,說道:「我要問的是……當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你口口聲聲咬定我跟人-奔?」
上直沒想到居然有臉提起這個,當下說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莫非你自己都不清楚?還要我來跟你說,花季淑,你有點恥之心可好!」
季淑搖頭,說道:「我的確是不太清楚,所以才來問你。我想確認一下,你是親眼看到了夫了麼?那又是何人?」
上直死死盯著季淑看了片刻,才轉開頭去,深吸一口氣將怒火下,沉聲道:「你不知是何人?——雕花樓的祈卿,莫非你也忘了麼!」
上直氣沖沖甩門而去,季淑爬上床,「雕花樓的祈卿」這幾個字,在腦中飛來飛去,一直到困極了睡著才下,臨睡之前便模模糊糊想:「倘若一夜過去,重回現代,也說不定吧,畢竟世事無常……」。
大概是太累了,竟是一夜無夢,睜開眼睛之時,耳畔傳來清脆鳥鳴聲響,季淑睜開眼睛,盯著氤氳錦繡的床帳紋,手了自己上,終於嘆了聲。
外面丫鬟們早就醒來準備伺候,聽到季淑出聲便上來,季淑爬起來,被丫鬟們伺候著穿好裳,而後暮歸替季淑將頭梳好,著鏡子裏那重重的雲鬢環髻,著的金花銀珠,縱然是朦朧來看,也覺得極,當真是活的一個古代仕,季淑笑道:「暮歸,好手藝啊。」暮歸低頭輕聲說道:「取笑了。」
用了早餐,春曉便道:「,自出事之後,夫人就病倒,昨兒也沒起來……今日是不是過去看看?」季淑道:「夫人?」春曉看看屋並無別人,就低聲說道:「昨兒連老太太也過來看了,夫人卻毫無靜,奴婢覺得是不是要去看看呢?」
季淑猜這位「夫人」,大概就是上直的娘了,忽地想到昨日讓那黑的年楚昭喚自己「夫人」,他臉上掠過的一奇異之,季淑笑道:「也好啊。」春曉略鬆了口氣。
季淑第一次出門,放眼周遭,卻如同穿行在蘇州園林一般,地有種時回溯的虛幻覺,偏生又是真的。後跟著兩個大丫鬟,並四個小丫鬟,最末還有兩個婆子,浩浩地穿過院子。
出了所住的院門口,就是片花園,此刻還不當時,正是春寒料峭,沒什麼花兒,更加一夜風雨,就有些蕭瑟之意。
季淑走了幾步,卻停下來,著旁邊地上歪倒的一大片細花枝,定睛細看。
春曉在旁看見,便回頭問道:「是誰照料這院子的?怎麼這花都倒了也不來收拾照料?真正作死!不知道是最疼惜花兒的麼!」
後面的小丫鬟出來,道:「是外頭的李婆子,想必是因昨日風雨了懶,奴婢這就去說。」春曉道:「還不快去!」小丫鬟風車兒一般撒跑去人。
季淑彎腰扶了一把那花枝,花枝被風吹雨打了一夜,沉甸甸地帶著水,春曉急忙道:「,小心涼。」便遞了帕子過來給季淑手。
季淑搖頭並未去接,只著花枝之上發出的一枚枚小小芽,這也算是滿園蕭瑟中唯一一點亮,是迎春吧……季淑心想,這一夜打落了不花苞,這傾斜在地的迎春枝子,彷彿慘遭了般。
季淑心中慨,目一瞬間,見底下一抹綻放的金黃,急忙彎腰抬手一扶,卻見在花枝籠罩底下,一朵迎春花兒剛剛盛開,看似單薄的花朵兒,小卻倔強地綻放,帶著一派暖洋洋之意。
季淑著這朵花兒,微微一笑,凝視良久之後,手指一,探向花朵後頭,停了會兒然後退了出來。
旁邊的夏知眼尖,道:「是個小蝶兒。」
季淑點頭,著手指尖上那朵躲在迎春花下的小蝶,輕聲道:「真是生不逢時,你出來的這麼早做什麼?凄風苦雨的,竟然沒有因此喪命。」
春曉說道:「,這小東西倒也靈,知道躲在花底下,只不過,這才剛春,誰知道還有幾場風雨的,怕是熬不過。」
季淑著那在自己手指頭上爬來爬去,試著抖子的小蝶兒,道:「誰說不是呢,只不過……它自己的路它自己知道,也得它自己走,是好是歹,是它的命。」季淑說著,便抬起手來,那小蝶在季淑手指頭上爬了幾下,終於試著展開弱的小小翅膀,忽扇了幾下,緩緩地騰空飛起。
晴空之下,小蝶力撲扇著翅膀,越飛越遠,季淑笑看,說道:「飛吧,能飛多遠就飛多遠,能飛多高就飛多高,也不枉費你在這人世里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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