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崔老夫人從前未出閣的時候，年節時分林氏倒是去過崔家一兩次次的，嫁人之後無人管束，又是個憊懶子，反倒都生疏了。今年崔老夫人生辰，宋家是一定要派個人去的，隻是林氏月份漸大，又時時會到睏倦，難以前行。

崔家也考慮到了這點，一封帖子發給了林氏，一封發給了宋稚，隻消們之中來一個便好。

林氏剛用了一碗紅棗魚膠湯，神頭還不錯，指尖著帖子，一下一下的拍著自己膝頭。

「真的不要娘親陪你？」有些擔憂的問。

「不用，你就留在家中好好休息吧。舅母不是也會去嗎？我同就個伴。」宋稚上說著話，手上的作也沒停，銀針飛快的綢緞上來回的穿梭著。

「你都讓韻堂做了厚厚的一疊小裳，自己何必還綉這個玩呢？」林氏話雖是這般說，卻是含著笑意說的。

「娘親也說是做著玩，這外頭的花樣無非是什麼花開富貴滿團圓之類的，討個吉利，卻是沒什麼趣兒。」宋稚用的線都是極的，小拇指細的一捆就要一兩銀子左右。

「我倒是見裡頭有幾件胖娃娃騎鯉魚綉紋的，還是有意思的。」林氏朝翠招了招手，翠即刻就去把林氏說的這件肚兜取了過來。

宋稚睇了一眼林氏說的那件肚兜，笑道：「這件定是小竹繡的，這鯉魚上的鱗片如此繁複，也隻有有這個心力。」

林氏聽了小竹這個名字，覺得手裡的這件裳莫名有些發燙，忙擱在一旁的塌上了。

本該問一問，這小竹怎麼就到了韻堂做活？怎麼又跟宋稚搭上了關係？可這問題若是一問出口，免不了又扯出一件自己原先做錯的尷尬事兒，還是不問的好。

這樣想著，便開口道：「你也去睡個午覺，養養神，晚上總還要應酬一番的。」

宋稚乾脆的將針在綉綳上，起飲盡了剩下的半杯牛茶，對翠道，「好好幫我收起來，明個還來綉。」

「拿來我瞧瞧，都綉了些什麼？」林氏角噙笑道。看著宋稚的婀娜背影，心想，這一胎不知道是男娃還是娃，若是娃娃，像了這個姐姐纔好。

翠將綉綳拿來給林氏一看，兩人都忍不住笑出了，林氏嘆道：「這個要把我肚裡這個也養的兒刁啊！」

那上頭繡的竟是一個果盤，裡頭有黃澄澄的桔，水靈靈的葡萄，的桃兒，宋稚停針，正是葡萄上的一粒剔水珠，真是用了心的！

……

宋稚腳還未邁過門檻，便有許許多多的目從廊下、柱子後邊，掀起的紗簾一角瞥過來。那些個綠衫子子的姑娘或背過去，或用扇子掩住口，總歸是在細細碎碎的議論些什麼，饒是宋稚定力十足，也難免有些不自在。

流星忍不住低聲嘟噥道：「怎麼這麼沒規矩！」

逐月笑道：「小姐生得，總想著多瞧兩眼。」

「稚兒。」小陳氏的聲音響起，恰給宋稚解了圍。宋稚回過來，看見一海棠緋紅湖縐彩綉織的林天晴正站在小陳氏側。

「舅母，晴姐姐。」小陳氏親切的挽住了宋稚的手，林天晴立在邊上，反倒是像個旁人家的兒。

宋稚這些時間許久沒有見過林天晴了，每每去都說不上幾句話，這談天本要你來我往，但是林天晴總是有意無意的堵塞了話頭。如此這般幾趟下來，宋稚便也不怎麼去了，何必自討沒趣呢？

此時，兩人目相對，都有些尷尬。

「真是巧了，晴兒、稚兒你們倆近來穿是愈發相似了，都是這紅紅的，不過稚兒上這件兒的更摻些水，花樣也是見。」小陳氏這話本是一句打趣的閑話，可林天晴睇了宋稚上的酡紅地朵花幅麵一眼，隻牽強的扯了扯角。

宋稚上這條的是韻堂無意中弄出來的，日後再配卻是沒有這種風韻了，隻能說是獨一份了，綉紋也是見的大漠。

宋稚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擺，笑道：「姐姐這長的清亮，顯得人氣好。」

林天晴抿了抿，沒說什麼。

小陳氏似乎也覺出了點不對勁，道：「咱們尋個座兒去，咱們仨人坐一塊。」

「舅母先去吧。」宋稚瞧見不遠的曾蘊意正站在謝氏旁朝頷首示意，「我去同曾姐姐說說話。」

小陳氏點了點頭，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搭了搭林天晴的手，「帶上晴兒一塊去，也好多個朋友。」

宋稚剛想點頭，就聽見林天晴冷冷的說：「不必了。」

小陳氏有些無可奈何的說：「晴兒，多結一些姑孃家總沒有壞吧？與稚兒相投契的姑娘，子必定是不錯的。」

林天晴隻是低了頭不說話，宋稚和小陳氏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無奈。

「晴小姐這是怎麼了？子好了，子反倒是怪了？」流星的話正巧也是宋稚心中所想。

宋稚垂了眼，道：「此人多口雜，不要再說了。」流星聞言忙閉了口。

曾蘊意對謝氏耳語幾句，謝氏點了點頭，抬起眸來對宋稚一笑。

曾蘊意便走了過來挽住了宋稚，「你前些日子送來的那幾件衫真是好看，薄紗輕的像水霧一般，居然還能找到比這紗還細的綉線，繡的彩霞也是極好看的。」

曾蘊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聲音，道：「不過就是稍稍有些，隻能在院裡穿。」

「夏天就快到了，合該穿的清涼些。」曾蘊意和宋稚兩人挽著手，親的就像親姐妹一般。

小陳氏瞧著倆的背影，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問林天晴道：「你同稚兒這是怎麼了？可是鬧彆扭了？」

「舅母多慮了。」林天晴淡淡道，取了侍手中托盤裡的一杯清茶，一副專心喝茶不多言的樣子。

此時的壽心堂裡，崔家子子孫孫們挨個上前給崔老夫人送了壽禮，說了吉祥話。崔老夫人著沈白焰奉上的一柄羊脂玉如意，隻覺的彷彿在年輕子的一般，手無比溫潤，怕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必定是費了心力去尋的。

崔老夫人瞧著自己外孫的冷冽眉目，依稀能看出幾分早逝兒的絕代風姿。

這麼些年過去了，失去兒的痛苦已經從原先的那種尖刀子割的錐心之痛變那種鈍痛，有如把心放在火上乾烤，一滴多餘也烤不出來了。

對旁的老僕道：「宋家的禮兒可送來了嗎？」

原本有些熱絡的壽心堂頓時一靜，沈白焰抬眸看著崔老夫人，眸中神不明，看不出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崔老夫人也不看他，隻偏頭等老僕回話。

「送來了。」老僕早知道崔老夫人要提前看那宋家的禮，早早就讓人拿了過來。「宋夫人好福氣，月份漸漸大了不便走，所以是的嫡來給老夫人送禮。」

老僕展開這係著禮的綢緞，隻見裡頭是一把素麵的捲軸。

「呦，不當回事的啊？」崔冰映第一個按捺不住，率先出聲，言語中有些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說完，便悄悄的睇了沈白焰一眼。

沈白焰並沒有因為的話而多分給一點注意，隻是專心的盯著那個捲軸。

老僕將捲軸一點點的展開，展示在崔老夫人眼前。

從沈白焰這個角度，看不見那捲軸上是什麼，也看不見捲軸後崔老夫人的神。

片刻之後，隻聽見崔老夫人輕輕的『嗯』了一聲，道：「這倒是個用了心思的！不錯！」

崔老夫人看東西一向挑剔，得不錯二字已經是很難得的評價了。

「是什麼？」沈白焰的表兄崔捷有些好奇的問。

「一副手繡的《般若波羅多心經》。」崔老夫人猶在細細欣賞宋稚帶來的這幅禮。

「手繡的？如此小家子氣的東西，祖母怎麼還說好呢？！」崔冰映很是不以為然，的母親孫氏恨不能用自己眼神堵上的！

若是在平日裡，崔老夫人怕是要狠狠教訓這個孫一番，隻是今日是自己的壽辰，也不願在此刻傷了和氣，便耐心的解釋道，「手綉心經，兼書法之曼妙和綉技之巧，這兩樣差了一星半點不！」

朝沈白焰那邊努一努，老僕便把這幅手繡的心經捲軸拿了給沈白焰瞧。

沈白焰接過了，指尖落在那行『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多時。』上輕輕過。

沈白焰知道，這是字，的綉，隻是比平日的字跡多了幾分剛肅。

「說不準是什麼綉娘做的。」崔冰映看見沈白焰臉上的溫神，心裡酸的要命，忍不住又出言刺了一句。

「是做的。」這是沈白焰今日除了問好之外和崔冰映說的第一句話，卻是為宋稚分辨。

「你如何得知？」崔老夫人頗有興緻的問。

沈白焰道，「曾在兄長初見過一方綉了字的帕子，就是所做。」

聽到這般無懈可擊的回答，崔老夫人勾了勾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