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乾豆這浩浩的一行人直向北行，轉眼間已經過了月餘。宋稚的夏早早的收了起來，已經換了微厚的秋裝。

因是稟了旨意出行，所到之民早已有了準備。宋稚本來並不對這菽城的住所有過高的期待，隻因自進城已來，就沒見過幾個白胖些的百姓，全是灰頭土臉，滿臉驚懼與疲憊的模樣。

所以，在宋稚越過卑躬屈膝討好的縣之後，宋稚瞧著眼前這間齊全的宅院，心下便有了幾句嘀咕。

「怎麼咱們沿途歇腳的幾地方，總是這樣早早的就備好的宅院席麵，甚至於一進城的時候，就有民跪拜？」宋稚裡吃著此的一種由黃豆麪所製的點心，問沈白焰。

沈白焰沒有回答，隻是給宋稚斟了一杯熱茶，道：「你說呢？」

這倒像是老師在拷問學生，宋稚將剩下的點心塞到了沈白焰口中，拍去掌心的碎末，道：「大概是宮裡想告訴咱們，咱們到了何他們心裡都清清楚楚。再者就是將你塑造的奢靡無度一些，也好失些民心吧。」

沈白焰輕輕一笑，喝了一口茶水，口中似還有砂礫殘留，他忍不住點評道：「這點心難吃的要命，怎會呈上來？」

「你覺得難吃，保不齊此鄉民就喜歡這種乾的口味呢？」宋稚不以為意，道。

這點心的口的確是糙了些，味道也很寡淡，不過吃完之後口中有麥香，倒也算有幾分滋味吧。

此時，流星更歸來，見兩個小丫鬟不知端著什麼東西，在宋稚房門口你推我讓的，便走上前去，道：「好不懂規矩的丫頭，竟敢在此擾了王爺王妃清休。」

兩個丫鬟慌忙跪下了，其中一個膽大些的勉強道：「貴人別生氣，咱們是想給王爺王妃送點心。」

「點心？方纔不是送過了嗎？」流星是奉了茶水點心之後，才從房中出來的。

「那，那點心送錯了。乾豆是給外頭的差大哥們吃的，不是給王爺王妃吃的。」那個丫鬟瑟瑟發抖的說。

「做事怎麼如此不當心？！」流星斥了一句，快步走進屋，見桌上的點心隻了一塊，便知這點心沒有什麼好滋味。

「王爺、王妃，這府上的丫鬟心大意，將下人的點心送了來。奴婢這就罰了他們去。」流星福了福，道。

沈白焰出一個果不其然的表來，宋稚輕輕『嘖』了一聲，很有幾分興緻的道：「這點心若是添些東西，說不準會有不錯的滋味。這地界不大富餘，想來也不會往這點心裡加豬油紅糖。你讓鬆香學了這點心的做法，兌些豬油紅糖蛋什麼的，做來吃吃。」

此地一過，就要連走上月餘才能走到下一城，所以他們一行人會休養上四五日再出發，宋稚也就有這閑心搗騰吃食了。

流星見宋稚沒有半點不開心，心裡倒也替那兩個丫鬟鬆了口氣，出去接了本該送來的點心，就讓茶芝去尋鬆香，看看能否做出更好吃的些的乾豆。

鬆香的手腳很快，也許是這點心並不麻煩的緣故吧，竟在下午用點心時就送了過來。鬆香沒有放很多糖，隻是多兌了些豬油和蛋，這乾豆的香氣不減，口卻溫潤香綿了許多。

「這地界的黃豆麪倒是不比咱們哪兒的差。」宋稚吃著新製的點心，道。

沈白焰看著單純的模樣，笑了笑，道：「你可知這縣城什麼名兒？」

「菽城。」宋稚不假思索的說，「意思就是產豆的地界？」

「你說這地方的黃豆麪不比咱們哪兒的差，是因為咱們平日裡吃的黃豆麪，本就是這裡產的。雖說丫鬟上錯了點心，可若是菽城裡的平頭百姓，隻怕是想吃一粒自己新手種的黃豆，也難很的。」沈白焰拿起這一塊小小的乾豆，道。

宋稚看了看自己著的乾豆，道：「那咱們做些給這院裡的下人們嘗嘗吧。」

沈白焰看著宋稚，似乎並不十分贊同，道：「咱們就算賞了下去，可也隻這一回。」

「一回便一回吧，總比一輩子也吃不到一回的好。」宋稚堅持道。

沈白焰瞧著宋稚目灼灼的眼，嚥下了原本想說的話，道：「好。」

晚膳過後，廚房裡依舊是熱火朝天的，一盤盤的乾豆送了出去，不一會子便空了。

鬆香看著這廚房裡的黃豆麪一大塊一大塊的矮下去，不道：「這都是些什麼人呀？怎麼都喂不飽？」

廚房裡的一個幫傭婆子聽見了，使勁嚥下自己口中的一塊乾豆，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姑娘您別笑話咱們，咱們從來也沒吃過這樣好吃的點心呀。」

婆子笑得眼角邊都綻開了朵朵花，鬆香被這話說的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了，也就假裝沒瞧見這婆子往自己懷裡塞那乾豆。

宋稚沒拘著下人們吃喝，直到宅院裡備的材料用了為止，自然了，宋稚也會奉上相應的銀兩。所以這乾豆便從宋稚暫住的宅院之中流了些出來，外頭的百姓也嘗到了些滋味。

誠如沈白焰所言，這可能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吃到自己所種的黃豆吧？

他們在菽城待了多久，就自掏腰包請這菽城的百姓吃了多久的乾豆，待他們三日後離去是，這大半個菽城的百姓都來相送。弄得宋稚十分過意不去。

「不過些許小恩小惠，實在是不值得這般相送。」出了城門後，宋稚掀了車簾朝外睇了一眼，見到還有些零零碎碎的人群遠遠的跟在馬車後邊。

「他們不過是在瞧這從天而降的乾豆漸漸走遠，有些不捨。」沈白焰今日不曾騎馬，施施然坐在馬車打趣宋稚。

宋稚手在沈白焰的胳膊上擰了一把，他胳膊上的的很，宋稚擰不，倒像是在給他撓。

沈白焰果真是沒半點疼，隻笑了笑，對宋稚道：「菽城之外都是些落魄村莊，到趙辭將軍所管轄的封雪城還需月餘。咱們接下來的這些日子可都得在外頭過了。」

宋稚點了點頭，道：「幸好咱們出發時帶的東西就足，不然我從那些百姓裡搶吃的，還真是下不去手。」

「百姓搶不得，鄉紳倒是可以搶一搶。」沈白焰卻道。

宋稚睜大了眼睛瞧著他，道：「你也收菽城的貢銀了嗎？」

「收了。」沈白焰合上書頁，對宋稚坦然道：「便是不收，也落不到百姓手裡。昨夜把咱們從歷州收來的地瓜分給了百姓，算是一樁買賣吧。」

地瓜這種東西，是窮人眼裡的恩，貴人眼裡的賤。不必擔心在他們一行人走後會被搜刮。

宋稚抿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沈白焰也不說話，就宋稚自己想明白，而他則閉了眼睛假寐。

雖說是假寐，但隨著馬車微微顛簸，沈白焰倒也淺眠了半柱香的時間，忽聞一聲噴嚏，沈白焰稍稍睜開眼，見宋稚著自己紅紅的鼻頭，正從流星手裡接過毯來打算給自己蓋上。

流星低聲道：「奴婢失察，方纔這一會子，怎麼忽就冷了許多。」一麵說，又取了一條絨毯出來，將宋稚裹了起來。

沈白焰抓住宋稚過來的小手，對一笑，道：「我不冷。你蓋吧。」說罷，他謹慎的掀開車簾的一角，見外頭風雲變，狂風大作，顯然是要變天了。

宋稚掙出手來，趴在沈白焰肩頭，著那一點隙往外瞧。

隻見藍躍吃了滿的沙石，一邊忙著『呸』一邊對沈白焰道，「王爺。瞧著是場大雨，這附近倒有幾個頗大的山，咱們先避一避。馬兒淋了雨，病了可就不妙了。」

「好。」沈白焰朗聲道，起時又對宋稚溫道：「你好生在馬車裡待著。這地界風沙極大，置馬車，聽風聲常有鬼怪嗚咽之，此乃天然而，你莫怕。」

宋稚點了點頭，見他外出，也不阻攔，隻道：「你小心些。」

沈白焰朝一笑，飛快的開了馬車門便出去了，換了藍躍進來陪著宋稚。

藍躍滿頭砂礫，不想弄髒馬車的毯，解了自己的外，鋪在上頭，自己則半跪著低頭撥弄頭髮，好沙石從發間掉出來。

流星見笨手笨腳的樣子，便去幫一道整理，馬車忽然劇烈顛簸了一下，宋稚猛地往後仰，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彷彿飛在半空之中。藍躍反應極快的拽住宋稚和流星的手，沒兩人傷著。

「三瓣！你怎麼駕車的！」藍躍朝外怒吼一聲，這聲音似有穿牆之力，宋稚耳中悶了一瞬。

這黑皮圓臉的車夫於宋稚而言是個生麵孔，不過瞧藍躍這怒氣沖沖的樣子，應當也是個暗衛纔是。

「風沙遮眼，我沒瞧見。你護著王妃！還有的顛簸呢！」明明距離不過一丈，可三瓣的聲音卻極模糊，想來是一說出口，就散在了風裡。

藍躍暗罵一句，連忙將流星和宋稚護住，果然又是一下極劇烈的顛簸，流星隻覺自己五臟六腑都要從口中湧出了，還分神去瞧宋稚，見閉雙眸，神還算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