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的案子要說簡單也簡單，要說複雜卻也極為複雜。本來是一樁不該發生的命案，卻因為一堆心思各異的人，生生給弄了現在這番景。

案子查破之後，所有人都在噓唏這三波令人驚駭的殺人兇手。特別是陸遠山，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在白沙小鎮中臭名遠揚，所有人都在指責兇手，卻沒人去想過陸謙的半點。

隔日由張貴出面，命人安葬了陸謙，下葬之時，天空竟揚起了冰涼的小雨，宋小果站在孩子墳前良久沒有說話。

撐著油紙傘，納晟霖定定著宋小果半晌，終於忍不住出聲勸。

「都過去了，這兩日張貴就會將案子的最終宣判公諸出來，你也算對得起這個陸謙了。」

「七王爺，你說這個孩子是不是來償債的？」

「嗯？」納晟霖一時沒有明白過來宋小果的意思。

「他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得到過真正的親，生母難產死去，雖然陸遠山在他邊，但父卻那麼遙遠，陸謙該多孤獨無助啊？他唯一依靠的娘，又如同惡魔一般，對他非打即罵，七王爺你說陸謙會不會也早就不想活了呢？沒有人他，也沒有人需要他，這個孩子白來世間走了一遭，不是償債又是什麼？如今債清了，所以他也就走了。」

「宋小果，你說這些話可不大像你的子啊。」

看著宋小果臉上的哀傷神，納晟霖心口忽然猛然痛了一下，他不自覺地將手中的油紙傘往宋小果那邊靠了靠，任由冰冷的雨水灑落在自己肩頭。

兩日後，張貴的最終宣判公諸於世：羅紅麗、陸遠山、陸乘風皆是判了斬刑，而周蕥葒竟然留了一命，只是判了流放。

白沙小鎮本就是平夏王朝最偏遠的地方，還能流放到哪裏去？這中間的貓膩，宋小果甚至不用深思，用腳指頭就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

「看來，縣令大人也到了不小的力。不過我還是覺得奇怪，我本以為周子皓會極力保住陸遠山，沒想到在最終時候，他還是選了自己的親生兒，難道這是他的良心發現？」

「哪呢啊？宋小果，人之上你看得的確通。可你想過沒有，陸家兩兄弟最後都問斬了，這陸家龐大的家產最後會落在誰的手裏？陸周氏只要保住這一條命，陸家不久名正言順的了周家的東西嗎。」納晟霖說著話的時候，聲音依舊冷冷的。

「原來是這樣，周子皓果然老謀深算。」

「再是老謀深算的狐貍，終究也會出尾的。」

「七王爺，我真的不喜歡這些事，還是安安靜靜地驗最為適合我。畢竟同死人打道，比和活人來的輕鬆多了。」

「宋小果，你爺爺已經故去，按照我平夏律法，你現在可以繼承他的份，為我平夏王朝第一個仵作。你願不願意？本王可以吩咐張貴給你開這個特例，讓他下發正式的仵作任命文書給你。」

宋小果想了想，終究還是搖頭拒絕了。

雖然自己確實除了驗就沒別的技能，但在這個地方為縣衙中的正式仵作，宋小果還真不想。

仿若知曉了宋小果的心思，納晟霖微微一想就想到了其中的緣由。「你是怕為賤籍之人？」

「王爺說笑了，就算我不接仵作的任命，我這賤籍只怕也不會改變。我只是不想為縣衙公人，以後為了領那點微薄的酬勞，哪裏也不能去，我就想四走走，去看看平夏王朝。」

宋小果總覺得自己莫名出現在這個平夏王朝里，冥冥中是有別的原因的，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那種覺卻不會錯。

見宋小果不願意接任仵作，納晟霖也不，淡淡地笑道。「此事也確實不急，陸謙的案子了結了，明天你便隨本王一起回萬悅城吧。」

「是。」宋小果這次很爽快的應了下來。

畢竟這事早就答應了納晟霖，自然也不會反悔。

雖然宋小果來這裏的時間極短，但還是請求納晟霖讓自己回了一趟宋海的房子，那裏雖然家徒四壁，但宋海留下的手札宋小果卻是一定要帶走的。

站在空的老房子裏，宋小果慢慢地了過去，對這裏確實沒什麼，但對宋海的卻半點也不會。宋小果幾乎沒有屋子裏的任何東西，只是拿走了宋海的手札和仵作箱，就算不接任仵作，但這驗的事宋小果從未想過要放棄。

臨行前一日，便是陸家兩兄弟和羅紅麗問斬的日子，本來宋小果是沒打算去看的，但在張貴的極力要求下宋小果還是去了。白沙小鎮西門外的空曠場地上，已經圍了不看熱鬧的百姓，這個小鎮本來就不大，砍頭的事更，大家都不願錯過這個看熱鬧的機會，早早便來佔了位置。

宋小果幾乎是在來去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那個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影。

「周蕥葒？不是被流放了，怎麼還會在這裏。」

宋小果有些詫異，不免低聲問了旁的納晟霖一句。

納晟霖順著的目了過去，角泛起一抹嘲諷冷笑。「此事本王已經知曉，昨夜張貴特意來請求本王，說是請看在周子皓的面上，讓來送陸乘風最後一程，本王允了。」

「這樣不好吧，七王爺。萬一出點什麼事呢？對陸乘風的心思你也知曉，我真怕想不開。」

「若想不開，在哪裏都一樣。宋小果，那天你不是告訴本王，子付出了多，男子就該有同樣的付出，本王覺得來送陸乘風這一程是極好的。」

「也許吧。」

宋小果被納晟霖說的沒了話語，只是將目落在了人群中的影之上。

幾日不見，周蕥葒臉上多了些憔悴，目癡癡地盯著跪在空地上的陸乘風，那模樣看得宋小果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就在張貴發出斬首命令之際，周蕥葒忽然了……

宋小果幾乎本能地就喊出了聲：「攔住！快攔住……」

但人聲鼎沸，到都是看熱鬧的人在議論，宋小果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了人群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周蕥葒拿出了匕首朝自己心口刺了下去。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像是時間忽然變慢了一般，宋小果就這樣看著周蕥葒在人群中緩緩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