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至今,嘉寧公主府確實很安靜, 沒有鬧出公主對裴七郎寵逾矩的丑聞,但太帝并未因此就覺得謝及音失去了新鮮。
崔元振從河東郡遞來的折子仍擱在手邊,前太子蕭元度以裴家舊主之名糾集反民起事, 作為裴家唯一活著的人,裴七郎很可能知道一些, 也聽聞一些風聲。
恐怕賞燈游湖為假,要借機逃竄才是真。
見他神不愉,楊皇后道:“要是陛下覺得不妥,妾將嘉寧來規訓一番,讓上元節待在府中不要出門。”
“不必,讓去,”太帝著伏跪在下首的姜昭,“你確定嘉寧要先去雀華街賞燈,再去棲鶴湖游湖嗎?”
姜昭道:“奴婢聽見,殿下是這樣與識玉姑娘吩咐的。”
太帝默然思索片刻,說道:“你回府去,裝作對此事全然不知,不要干涉嘉寧帶裴七郎出門,明白嗎?”
姜昭叩首道:“奴婢遵命。”
薄暮宮,夜深而出,悄悄回到公主府中,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
不是太帝放在嘉寧公主府里的唯一眼線,上元節嘉寧公主要帶裴七郎出門的事,太帝早晚會知道。這件事由來回稟,一來可以引導太帝將視線放在兩人要獨自游玩的棲鶴湖附近,方便幫助裴七郎調包逃,二來自己作為首告人,可以獲得太帝的信任,洗清幫助裴七郎逃的嫌疑。
事發展還算順利,姜昭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獨自謀劃大事,激得整夜未眠。
姜昭離開后,太帝讓張朝恩宣召虎賁校尉,“只讓衛時通過來,不要驚崔縉。”
半刻鐘后,值宿宮中的衛時通悄悄來到宣室殿。
太帝吩咐他道:“上元節那天,你帶著三百虎賁軍,布置在棲鶴湖與雀華街附近,以棲鶴湖為主。遇嘉寧公主攜裴七郎游湖,你要盯,一旦裴七郎有逃跑的異,你要當場抓住他,即刻送進宮來。”
衛時通領命:“是!”
太帝倒要看看,他這個兒,是不是真的被裴七郎迷,要做出背父叛主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
上元節前一天,姜昭悄悄來尋裴初,按計劃給了他一個紅面魁星的儺舞面。
姜昭細細叮囑他:“雀華街的儺舞會非常熱鬧,你與戴相同面、穿同樣服的那人趁機調換后,他會代你陪嘉寧公主去棲鶴湖,太帝派來的虎賁軍也會隨而。我在春樓后巷等你,趁虎賁軍的注意力都在嘉寧公主上,我送你出城。”
裴初揭過桌上的城平面圖,以目代步,在地圖上將姜昭的計劃推演了一遍,倏爾一笑,頗有贊許之意,“姜史果然心思縝,萬無一失。”
得他夸獎,姜昭心中有些得意,“事關七郎的安危,不得不經心,只求七郎能平安到達河東郡,屆時不要忘了妾的心意。”
裴初垂目而笑,“自然難忘。”
鄭君容在宮中尚有門路,裴初請他去打探消息,鄭君容回來后悄悄告訴裴初道:“那日姜史出宮后,張朝恩宣召了衛時通。”
衛時通是新任的虎賁軍校尉,事關嘉寧公主,所以太帝沒有驚崔縉,看來他果真信了姜昭的話。裴初心里有了決斷,問鄭君容:“你前些日子做的斷聲香還有嗎?”
“有,師兄要用?”
裴初端詳著城地圖,聞言點點頭,“勞煩你做香丸,用金箔紙包好,我上元節要用。”
各方人懷著不同的心思暗中籌謀,直至上元節這天下午。
裴初去給謝及音綰發,繞過屏風,見正站在后窗往外看。
難得穿如此鮮亮的艷,披鵝黃對襟,腰系絳紫襕,纖細窈窕,明麗可人。見裴初進來,謝及音招手讓他上前,指著梧桐樹上的喜鵲窠給他看。
“幾日不見,這鵲巢竟這麼大了,這兩只喜鵲真是勤勞。”
裴初道:“它們要一直這樣忙碌四個月,直到三月繁生鳥才能歇一口氣。”
“還要等兩個月啊,”謝及音嘆息道,“那時冬天都要過去了。”
裴初安道:“萬擇時而生,春天確實是好時候,彼時天氣暖和,您可以搭個木梯,上去看看剛出生的鳥,只是提防別讓阿貍跟著爬上去。”
三月份的事,他現在就來叮囑。
謝及音期待的心變淡了,眼里笑意漸收,對裴初道:“沒有什麼樂趣,罷了,來幫我綰發吧。”
坐在妝臺前,裴初想給挽高云髻,襯今日這,謝及音卻搖頭道:“今日要戴帷帽,不能挽高髻,梳低一點吧。”
裴初道:“如此熱鬧的花燈,隔著垂紗看,只怕辜負良辰景。”
謝及音如今正心事重重,既怕他走,又怕他走不,哪里還有賞花燈的心思。況滿頭白發,不遮不掩地往人群中一站,人人都知是嘉寧公主,屆時就不是賞花燈,而是旁人賞了。
“殿下若是想遮掩份,不如披件帶兜帽的披風,比帷帽暖和,”裴初將的長發攏至腦后,出的額頭,“這樣如何?”
謝及音輕輕“嗯”了一聲,隨他安排。
他們卯時出門,正遇上崔縉回府。
今夜上元節,城滿城張燈,夜不閉市。應該由虎賁軍配合金吾軍維持城中治安,但太帝卻將此事單獨予衛時通,給崔縉放了一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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