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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命葬他在昭德陵側,喪禮以日易月,三日便斂,長安吏百姓,出殯三日釋服,無嫁娶飲酒食。地方類推,方鎮嶽牧,隻限在治所舉哀,三日出,不得驚擾治下百姓。 詔最後一言:命終畢,朕思厥疚。一概未竟之事,皇太孫登基後斷決。朕無有不允。 照製,皇太孫李誨在靈宮群臣跪拜,登基為帝。 新帝領群臣告公主,懇求以當有的大喪之禮舉哀。公主悲慟之餘,仍命照先帝之意實行,勿要違逆,新帝含淚遵從。 國葬畢,新朝起始,年號定為繼業,將從下一年啟用。 在新帝於金殿舉朝的第一日,發生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在群臣紛紛上賀表時,史大夫鄭嵩出列,上了一道奏章,請求朝廷為從前蒙冤,至今仍未得當有清徽的舊神虎軍正名。 在他的奏章之後,附有另一份陳書。書已殘舊發黃,竟是當年崔氏帶著孤子跪在皇宮門外所呈的那一道請求為嘩變將士代罪的奏書。時至今日,書末崔氏以所留的指印雖也因了時逝而變了,但卻依舊清晰可見。 鄭嵩言,此時上這一道奏章,無半分對先帝不敬之念,相反,是為進顯忠孝,秉承先帝固有之心,為宗社之盛,為社稷之昌,激勵臣民,與國休戚。更百辟卿士忠臣良將齊心輔弼,從今往後,無黨無偏,共保社稷,天平地。 崔氏舊書在群臣手中傳遞,朝堂立刻發出大片共鳴之聲,眾臣紛紛同請。 最後,陳書傳到帝手中,他閱畢,熱淚盈眶,登下寶座,朝著太廟方向,泣淚下跪。 帝順時應人,頒布了他登基後的第一道詔令,追封昔已故神虎大將軍裴固為上柱國忠勇衛國公,加司徒,配太廟,追封崔氏為懿壽郡君,追封裴懷為雲麾侯,歸德將軍,各追封一同追隨裴固出關犧牲的八百將士以勳爵,對家眷和後人予以加倍賑恤,所封之爵位,子孫承襲,代代不止。 不止如此,帝再頒詔書,在鎮國樓那一幅天人京長卷之旁,為裴固和八百英靈以及過往全部曾亡殉國的將士立廟,以銘記忠烈,好香火永,千載不朽。 立廟日,帝領百到場,並將昔日神虎軍舊部、老軍、八 百英烈的家眷請來,待以上禮。他們和聞訊從四麵八方趕來的長安民眾一道,萬眾齊聚,共同見證立廟。 禮宣讀由帝親撰的祭,當誦“劍提戈,赴湯蹈火,化原野,義名長存”時,人人眼含熱淚,沉痛不已,而當誦“重義輕生,以一生之短,照千載之公”時,又激起了滿場的慷慨昂揚之心。“天地長久,山河無絕”的齊誦之聲,震頂鍾。 立廟完畢,朝廷又宣,今寇賊已平,國無大事,即日起,除謀反大逆、妖言眾、殺主叛上、吏枉法賄等不可赦者,大赦天下。並將庶令安逸,減徭勸農,使天下人得以繼續產業,休養生息,以不負烈士為國為民,捐軀之功。 敕令宣布完畢,迅速傳播開來,萬眾跟隨百,遙向新帝,齊齊下拜。一時之間,山呼萬歲之聲,從鎮國樓起,響徹周圍,久久不息。 …… “看畫去嘍!看畫去嘍!” 一名小牽著家人之手,口中嚷個不停,歡天喜地,一蹦一跳,走在街道之上。 他們的前後左右,到都是同向的人流,去往同個地方,那便是鎮國樓。 大喪禮畢,忠烈廟立。 新帝雖然年,然而登基之初,便連施舉措,英果中顯表仁,實為天選之君。朝廷煥然一新,百心悅誠服,軍民恩戴德,舉國附心,上下振。 在民眾的翹首期待中,鎮國樓也終於得以開放了,允人按照次序,參觀天人京長卷。消息傳開後,滿城之人奔走相告。清早,坊門才開,許多人便迫不及待地出來,爭相湧向開遠門,好第一時刻目睹那一幅期待已久的傳說中的絕世名畫。 人流不絕的街上,一輛外觀普通的馬車,逆著觀畫人的方向,駛出城門,最後,停在了一座幽靜的道觀前。 絮雨從車中下來。老觀主迎,殷勤引到了後麵的一方寧靜院落之前,隨即止步。 這裏便是王貞風出家修行的道觀。 絮雨獨自。王貞風正在庭院的一株雲鬆樹下煮茶抄經,忽然看到絮雨到來,急忙放下筆,過來拜見。 在此修行已有一二年了。前些天,因那曾是裴固舊部的父親到追封,阿弟得了蔭恩,家中求親之人便絡繹不絕,幾 乎踏破門檻,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在此的生活,也了些打擾。 絮雨和寒暄了兩句,問近況如何。 王貞風微笑道:“多謝大長公主關。先父仰神虎大將軍而廟,得香火,阿弟從此前途無憂,我再無掛心之事。一切皆好。” 絮雨也笑著點頭:“我阿姐呢,近來如何?” 當日衛茵娘從蒼山回來後,也到了這裏,與王貞風同住。 王貞風道:“已好了許多,今日提香籃去了後山。我領大長公主去。” 道觀後門出去一二裏地,一條野水之畔,衛茵娘撮土,焚起兩炷清香,再往河裏依次放下兩盞水燈,閉目祝禱片刻後,坐在水邊一片草陂之上,定定著水燈遠去,神似是悲傷,又似慢慢顯出了幾分釋然。 絮雨不敢打擾,悄然停在的後。 “阿妹放心。” 片刻後,的目從那兩盞在水裏不停打旋而去的燈上挪移開來,轉頭,向著絮雨出一抹淡淡笑意。 “阿姐並非執著舊事不放。這二人也不值阿姐如此。隻是,不管生前如何,總歸和我有過枕席。今日方便,便一並在此,各放一盞水燈,算盡我最後的一分心意罷。” 絮雨快步上去,將從水邊扶起。 此前一直臥病,此刻打量,顰眉舒展,氣看去,果然已經好了不。 絮雨放心了些,挽一臂,兩人並肩慢慢行回。 “阿妹,你與靖北侯快要出京了嗎?”衛茵娘問道。 令狐恭繼裴冀之後,也結束多年外任,如今調回長安。甘涼同時失去兩位資曆深厚的重臣,邊鎮空虛,而彼地遠控玉門,人兼北藩,地雜西戎,式遏斯重,非一般臣將可以鎮守。放眼朝廷,恐怕非帝師裴蕭元莫屬。 他年長於甘涼,通曉風俗民,更兼宇沉毅,才幹不凡,又深威,正合分符朔北,眾懷邊。 帝下詔,冊封他的皇姑,原壽昌公主為至尊大長公主,駙馬都尉裴蕭元則以功進封靖北侯,持節八州諸軍事涼州刺史、河西都督兼節度使,集三職於一,不久,便將要出京北上赴任。 絮雨點頭:“是。此正合我與郎君之願。我今日來此探阿姐 ,也作告別。” 衛茵娘轉目,視線落到的臉上。 因大喪才過不久,依舊服孝,通無任何的修飾,但這毫也無損於的神彩。比之數年前初見之時那帶著幾分清冷的模樣,如今的,不但益增花潤玉澤般的貌,更是眉目含,吻帶笑。這如雲端神般的從容之態,實難描摹,不可方。 衛茵娘深深地凝,自慚形穢之餘,更多欣喜。的腦海裏浮出從前那位俏皮小郡主的活潑模樣
,眼角忽然紅了,笑道:“阿姐想起一個地方,倘若能和阿妹再去一次,此生便再無憾。” 輔興坊,巷子的盡頭,那胡麻餅的店,依舊還在。餅娘子比絮雨初來長安時看去的樣子越發蒼老,耳朵阻塞,聽不清楚,眼睛昏花,看不清人,攤子由認養的一個小孤張著,便靠坐在牆角,腳邊趴著老黃狗,一人一狗,昏昏瞌睡,覺察似有客人到來,張開一雙昏眼,依稀瞧見似是兩個郎,趕忙又絮絮叨叨提醒,如何才能做出又香又脆的胡麻餅,客人不來便罷,來了,吃過一回,不管已經過去了多年,也定會餘香縈鼻,念念不忘。 “……我家才是長安最好吃的胡麻餅店!想當年,定王府的小郡主和衛家的小娘子都吃!可不是西市那個靠賣弄皮相才勾住了客人的胡能比的!”老嫗又驕傲地嘟囔了一聲。 小妮子十二三歲,打扮清爽,作麻利,去年將要被人賣小館時,來了這裏,驚見兩個仙般的貌郎到來,忙為二人拭坐,聽到老嫗如此說話,不麵紅,慌忙低聲解釋,老阿姆年紀大了,總如此吹噓,請們不要當真。 衛茵娘不言,著齒落將盡,枯瘦駝背的老嫗,眼睛慢慢再次泛紅。絮雨笑問生計如何。小妮子見態度親善,這才定下心神,一邊做事,一邊歡喜地道:“我聽阿姆講,從前險些支不下去了,有一天,家裏忽然來了一個小郎君,吃完餅,誇說好吃,後來,也不知為何,附近那些兵巡街肚子了,便會找來買餅,還從不欠錢,慢慢吃的人越來越多,阿姆積攢了些錢,就買下了我,往後我來賣餅,給養老。” “阿姆總是說,那個小郎君定是神仙下凡,點化人來,家裏運道才轉了好!” “多多地放些胡麻。”衛茵娘一眼絮雨 ,轉過臉,悄然拭淚,隨即也笑著吩咐。 小妮子應了一聲,拉風箱,加大爐火。胡麻餅鼓脹,陣陣焦香,撲鼻而來。 衛茵娘將剛送上的餅輕輕推到絮雨的麵前,絮雨像小時候那樣,咬下了大大的一口。 “阿姐,你也吃。”笑道。 衛茵娘如小時那樣,替抹去角沾的幾顆胡麻,再自己拿起餅,咬了一口。咀嚼間,二人慢慢對,忽然,各自微微紅了眼眶。 “怎的了?是不好吃嗎?” 小妮子不安地問。 絮雨和衛茵娘再次對一眼,這一次,眼裏含淚,卻都笑了起來。 “好吃。” 二人不約而同地道。 留了錢,絮雨和衛茵娘同坐一車,回往道觀。 閉目,懶洋洋地靠在衛茵娘綿綿的懷裏,任雙臂抱著自己,嗅著領口裏散出的幽幽馨香,恍惚間,猶如回到年的時,吃完香噴噴方出爐的胡麻餅,心滿意足,正行在回王府的路上。 可是,在的心裏,又清楚地知道,便如那青春不再的胡麻餅娘子,緬懷的舊日時,終究是一去不返了。 在這段馬車路途的盡頭,等待著的,不再是阿耶和阿娘了,而是裴家的兒子,的駙馬和郎君。 “阿姐,你將來有何打算?”絮雨閉目,輕聲問道。 衛茵娘俯首,含笑正用手指輕地替理著一綹不聽話從發簪裏跑出來的秀發,隨口道:“阿姐往後便和王家郎作伴,長安多一冠子。” “可是王家郎,將來或也會有別的際遇。” “阿姐,袁值便要去秦州了。你無半分和他同去的念頭嗎?” 頓了一下,絮雨睜眸,又問。 廣告是本站能長期運行的本,關閉廣告之前,請點一次廣告。 完整閱讀要請進笑_ィ圭人_小-說。 ,閱讀前需關閉廣告攔截及退出閱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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