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花錢銅質極重,文字佳,品相好。富家造屋,將其嵌正樑,主人可發大財。
世家豪閥之間的聯姻,嫁人娶妻,真是賭博一般,買定離手,概不退貨。
可惜可惜,這麼漂亮的子,全無相夫教子的心思,算是憑此舉表明心跡,這輩子嫁予道法了。
徐續緣出門在外,打定一個宗旨,四海之皆兄弟,反正他家底不薄,那就用錢開道,以真金換真心。朋友跟他借錢那借嗎,那是把寄存在他這邊的錢取回去。山上的朋友,“借”法寶、靈書笈,亦是同理。總之徐續緣從不讓錢字大過朋友兩字。
徐續緣正問道:“敢問金聲道友,爲何要心心念念修道仙?有那宿緣、夙願,今生此,偶然記起,便起了求道之心,仙之志?”
這種況在山上是常見的事。
田共既無師門,也尚未授?,所以暫無道號。不過與那聾道人的自號差不多,田共的道號“金聲”,都不會被白玉京記錄在冊。
別看徐續緣在羅移那邊言語隨意,與楊?這種天之驕子相識之初,更是混不吝,稍微混了,楊?被猜中了心思,詢問一句“”,徐續緣都可以無所顧忌,笑嘻嘻撂下一句“知子莫若父”。
反倒是與田共相,他一直極爲看重禮數,一路照顧頗多,經常沒話找話,才讓田共不至於手足無措,進退失據。
田共沒有瞞,照實說道:“一開始就是求富貴,後來是求長生。”
徐續緣好奇問道:“歷經磨難,好不容易了貨真價實的神仙中人,金聲道友有何?”
田共難爲道:“商角兄說笑了,我算哪門子的神仙,都是不之年的歲數了,還是道行微末,不見半點起。有幸認識了你們,還能結伴遊歷,一路上只覺得自己是濫竽充數。”
徐續緣笑道:“冒昧問一句,聾道人可是你的度師?”
小四州地界不小,白玉京圍剿化外天魔一役,導致一洲陸沉爲湖,水域廣袤,許多跟白玉京不對付的散修、私?道士都喜歡在此經營勢力。徐續緣對小四州的風土並不陌生,還真沒聽說過什麼聾道人。
田共搖搖頭,不願多說什麼。
畢竟涉及極爲私的道統法脈,徐續緣就沒有多問,轉移話題,隨口問道:“金聲道友,是如何看待修行一事的?”
田共思量片刻,說道:“學道就是讀古書。”
“好說法。”
徐續緣點頭笑道:“金聲道友,有機會請你吃鐵鍋燉大鵝。”
上山之前,通過有一搭沒一搭的主攀談,徐續緣得知這田共自稱年便喜仙家修煉,但不得法,苦於沒有明師指點,聾了單耳,還傷了臟腑,後外出求仙,跋山涉水,尋訪能夠治病、接引仙的得道之人。所幸天無絕人之路,還真被他在那市井,尋見了一位遊戲紅塵的煉氣士,經過諸多考驗,高人見他道心堅定,便領路上山,修了貨真價實的仙法。所以徐續緣纔會猜測“聾道人”是昔年誤歧途、聾了一隻耳的田共的度師。
徐續緣曾經心目中的度師最佳人選,便是華宮高孤,他爲此還專程跑到地肺山一道觀,當上了常駐道士,姓埋名百餘年,正兒八經學了符?,老老實實煉起了丹。可惜高孤看了幾年,始終沒有相中徐續緣,約莫是不願讓年輕人繼續浪費,主現,勸他下山,另尋明師。高孤都如此明確表態了,徐續緣不好死皮賴臉待在道觀,尤其是高孤還建議他可以走一趟小四州,徐續緣這纔去了那邊,還真就認識了那個養鵝的老道士,與那王姓學了好些手段,只是他們並無師徒名分。
田共只當是句客套話,笑著點頭答應下來。人在異鄉,漂泊無依,難免寂寥,能夠找到一個相逢投緣的朋友,讓他意外之喜。
羅移知曉幕,無可奈何。徐續緣的鐵鍋燉大鵝,能不吃就別吃。
徐續緣以心聲笑道:“金聲道友,跟我一樣,都是用了化名吧?”
田共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徐續緣一拍田共肩膀,“實不相瞞,我的真名,名氣不小。只是不提也罷,朋友是要心的,又不是跟名字打道。”
田共笑了笑,“我那真名,籍籍無名。說不說都一樣。”
徐續緣挽著田共的肩膀,低嗓音,“那咱們都個底,說一說真實姓名?”
田共只是搖搖頭。
徐續緣低嗓音說道:“其實我姓陳,名平安,你知道就好,千萬別往外傳。”
田共愣在當場,怔怔看著此人。
不知是不是被“商角的”厚臉皮給震撼到了,還是懷疑自己看走眼,誤把“商角”認作可以當朋友的那種人,原來自己一番熱絡殷勤,不過都是人家的戲謔行徑?
徐棉聞言驀然瞪眼,以心聲提醒道:“記得不要對直呼姓名!”
徐續緣悻悻然。
黃鎮拍了拍徐續緣的手背,笑道:“既然‘商角’道友底了,那我也不能不識趣,單名,‘木水火土皆是假’。”
徐續緣鬆開手,一頭霧水。
此時山上來了一個華宮道士,說宮主有請諸位。
還在思索間,姐姐許嬰嚀笑著幫忙解,“木水火土,五行當中還缺個金,既然皆假,肯定就有個真,金字偏旁加個真字,便是“鎮”?與田共那個‘金聲’道號也對得上。”
單名一個“鎮”字。
徐續緣恍然,單名鎮?那麼真正的姓氏呢?
許嬰嚀見弟弟不開竅,如此明顯的線索都會忽略,田共這個“姓名”,不正是答案嗎?
正要替他解謎之際,卻擡頭見到了萬卷樓的匾額楹聯,便岔開念頭。
羅移問道:“爲何對這個田共如此上心?”
徐續緣打趣道:“怎的,覺得我們田共兄弟資質尋常,渾土味,不了法眼。你這泥子瞧不起泥子!”
羅移啞然失笑。讀書人都喜歡講歪理,羅移作爲一州最大王朝的開國皇帝,他只擅長讓讀書人,或是砍掉他們的一顆顆腦袋。
其實羅移出極低,是從邊軍行伍小卒子一步步走到今天高位的,自然不會因爲一看田共不是出豪門,便瞧他不起。再者豪門算什麼,遙想當年,乾坤底定的開國一役,當他的麾下兵馬殺進了舊京城,其中幾條大街上可謂流河,全是從那些黃紫公卿門第宅邸裡邊流淌出來的,坐騎的馬蹄都要打。
當時邊有謀主諫言,覺得此舉不妥,“不管管?殺多了,容易失了人心。後世史書上也不好看。”
羅移高坐馬背,神淡然,只是答以一句,“是要管管,刀子太慢了。”
徐續緣悄悄說道:“我那兩位姐姐,眼界高看人準,是出了名的,們如何評價武璽兄弟的,就不提了。只說你,”
看了眼徐棉,不茍言笑的漢子,嗯了一聲,沉默片刻,“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後喊我姐夫。”
武璽沒有像羅移那樣自己稱帝,卻是整個沛州公認的太上皇,結果接壤的雍州那邊,魚符王朝帝朱璇,小姑娘好像失心瘋了,僭越行事,建造普天大醮,占卜四州。沛州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如此一來,武璽自然沒有可能陪著兩位結拜兄弟一起遊山玩水。尤其目的地是華宮,武璽此時若敢現地肺山,估計在白玉京道眼中,與那揭竿而起的起兵造反無異。
早些年,得知驪珠天落地降爲福地,野心的武璽便一直想要找機會走趟浩然天下,邀請真龍王朱來青冥天下。
到了山頂,翠微宮尹仙與大木觀南牆已經靜候多時。
宮主錐沒有在門口等著,確實,就算是弘農楊氏家主到了,也不見得能夠讓擁有雙重分的錐如何待見。
尹仙領著他們進了宮主的院子,一間正屋,八仙桌搭配四條木凳,皆是就近取材,錐親手劈斫打造而,堂屋既無匾額也無神龕,兩邊屋子,一是錐住,一是書房,都不設門,屋景一覽無餘。
那幾位出華胄的弘農楊氏子弟,倍好奇,估計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書上所謂的“寒舍”,百姓人家?
楊?隨便找了個由頭,獨自跑去深潭那邊的觀魚亭,眼見四下無人,年玩心便起,驀然一個金獨立,雙指併攏,瞪圓眼眸,唸唸有詞。
咄,北江蛇,西湖蛟,南溟魚,東海鯉,諸君莫淺窺,時人休小覷,神靈豈是池中,一遇風雲便化龍。
楊?發現聾道人與那田共沒有在那邊落座,也來此地散步了。年便沒了興致,跑去華宮老真人那邊長見識去了。
進了院子,過堂屋門檻,見姐姐已經摘了冪籬,哇,真是蓬蓽生輝。楊?笑容燦爛,徑直問道:“宮主,書房能進去瞧瞧?”
錐說道:“隨意。”
不等楊徵阻攔,年已經快步去了書房,盯著桌上的幾件文房清供,視線停在一方還留有宿墨的硯臺上邊,自言自語道:“這類磚瓦硯,明知道有其獨到之,可是怎麼看都看不出半點好。”
此語當然是意有所指。
你錐既然能夠被高孤相中,一道法當然是高明的。但是恕我眼拙,瞧不出你超然外的獨到之。
頭戴冪籬的子以心聲訓斥他不得無禮,再敢多說一句就立即下山,與此同時,再輕聲開口笑道:“年賞硯,只觀其,不得硯醜。歸結底,還是閱歷和沉澱不夠。”
楊?連忙朝堂屋那邊抱拳,討饒道:“好姐姐,別罵了。好不容易翻牆溜出門一趟,這一路討罵無數,捱罵都飽了。”
約莫是貴家子難掩驕氣,他哪怕得了楊徵的,依舊是不與主人打招呼,擅自拿起桌上那方硯臺,隨意觀看硯銘容。
劍驟起,喚醒驪龍,困頓泥塘,久寐如揭。江湖濡沫,夜長水寒,頷珠如燈。風雷之,逆鱗張須。千年暗室,吾心靈犀,一點即明,天地皆。
別說是最重規矩的尹仙,覺得小子無禮,就算是已經足夠不拘小節的南牆,也忍不住皺起眉頭,真把華宮當你們自個兒家啦?
反倒是錐,依舊是古井不波的態度。昔年在注虛觀外擺攤租借小人書,收攤之後,連環畫小人書裡邊,全是指紋甚至是鼻涕。
楊徵站起,去書房那邊揪著年的耳朵,將他按在長凳上。
之前錐站在門口,看那撥魚貫而的登門客人,白骨真人的第一眼,就落在了冪籬子後的侍上。
膽子真大,竟敢來地肺山。
錐此刻向那跳的“年”,真正的正主。
觀魚亭,老人竟是無需心聲言語,好像便能在水邊自行隔絕天地,並且自信可以瞞過那位白骨真人,微笑道:“言多必失,你不該跟商角提及姓名一事的。他家大業大,做錯什麼都虧得起,你行嗎?你當然不行,一步走錯了,就會是萬劫不復的下場。你師父將你送到這邊,在雷澤湖落腳,等同於託付給我照顧,不是讓你犯錯來的。啞吃黃連,有苦自知。出門在外,要小心些,多學學那位年齡相仿的。”
能夠將沉鬱人生翻爲壯麗,就是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