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軍不敢怠慢,紛紛出列拱手稱是,曹銘也不尷不尬的站起來,還無奈接過了一個鐵裲掛在上。
披掛完備,高士通也不再廢話,使起平生之真氣,鼓出來一個真氣團團來,便自領著幾位準備將與三隊長槍兵,從另一個土壘隔斷的營中而出,饒過正在陷混戰的小營,去襲東夷軍之側後。
至於曹銘,卻只藏其中,並不直接顯出來。
且不說高士通如何戰,另一邊,高士通的侄子高秉不過剛剛出了營地,行不過兩里路,便已經遇到了一營兵馬,卻居然是王伏貝部……而其人不免有些猶豫……一方面,爲高士通的侄子,他當然親經歷過河北戰事,而彼時王伏貝是軍,他和他叔叔則是被迫放棄河北去登州的義軍,雙方是有過陣戰之仇的;另一方面,他也曉得王伏貝這次是被接應的疲敝之軍,剛剛與那些流民分離而已。
不過,停了片刻,其人還是主往王伏貝旗下去了。
“何事?”此時雨水稍停,王伏貝見到來人面,也未多想,只是張口來問。
“王頭領,前方大營東夷人攻勢急促,我正要尋首席求援,你部若是遠來疲敝,可以避開大營,往正西面稍駐。”高秉一言出口,便不再理會,而是死命馬,往已經有些泥濘的鹽鹼地上奔馳而走。
王伏貝目送對方離去,過了足足數息方纔反應過來,此人好像是當日在河北被自己殺了兩個義兄弟的高秉,不由微微皺眉。
高秉繼續疾馳,又不過兩刻鐘便尋到了那面紅底的“黜”字大旗,然後見到了已經騎到馬上的張首席……很顯然,只看周圍人的神就知道,前方戰事的消息已經傳來,而且引發了不人的擔憂。
聽完前方軍彙報,雄伯南首先忍耐不住,立即拱手請戰:“首席,高大頭領在幫威卓著,不能有閃失,我先走一遭如何?”
“當然。”張行立即點頭,卻也擡手止住對方。“不過我有兩句話速速的說一說……”
“請首席下令。”
“不是下令,而是提醒。”張行認真道。“天王,咱們這一次來的本是要把人帶回去,不是作戰,更不是要跟東夷人拼的你死我活……所以,之前嘗試先行打垮王元德那路兵馬我是認可的,然後拒絕在那樓船下戰我也是認可的,剛剛知道東夷人搶營卻不著急讓部隊撲上,我還是認可的……這不是跟著大家隨風倒,而是這些舉措其實一直都在避戰,馬分管他們是知道這次事要害的。而天王先到前面迎戰,心裡也要有底,咱們的本在河北,然後是北地,不該在這裡過多損兵折將。”
雄伯南立即點頭:“首席說的這般清楚,我如何不曉得?既是來作接應的,總不能接應出來了五個營,又賠了十個營……”
“關鍵是也不能示弱。”雨水已停,沿途趕路,本來就虛的馬圍臉上都是汗,卻搶過了了句。“最好是避免損失的同時把戰力和實力出來!”
雄伯南再度頷首,卻是直接從秦寶手裡接了那面大旗騰空而去了。
那高秉在,見到雄伯南捲起紫煙雲,幾乎人人鬆了一口氣……畢竟,之前戰事開啓,幾乎人人變,都擔心那酈子期直接過來,以大宗師的份強行佔據營寨,而若營寨被奪,今夜黜龍軍便無立之地了。
非只如此,張首席雖然現在說的清楚無誤,讓人放下心來,但之前作態,卻好像是因爲許久未見白三娘,滿腦子發昏,只顧著牽手,完全沒有承擔起責任一般。
如何能讓人安心?
“得給天王立一桿自己的大旗了。”張行遠遠著那團消失在西南面的紫雲煙,思緒一如既往的與衆不同。
衆人都沒有回過勁來,只有白有思與秦寶點了下頭。
就這樣,大隊繼續前行,毫不管前方營盤雙方不約而同來了一場類似於添油加火之態勢。
而待到主力抵達營寨前時,卻發現營盤南面、西面、東面都有戰,而且一鍋粥,只有營盤上空雄伯南時不時執大旗往來各支援,早早看的清楚。
衆人不敢怠慢,簇擁張行上了一小坡,藉著遠烏雲隙裡的芒來做觀,這個時候才大略分辨了一下之前留守與陸續抵達的各營位置——高士通、徐師仁、馬平兒、王雄誕四營都在營各戰,明顯是於守勢,營外則是劉黑榥全營、曹晨半營騎兵側翼繞後,但效果極差,也明顯是在收著打……除此之外,居然還有王伏貝?!
張行將目從那隻綠油油的大公上收回,落在了營盤西南側的一陣地上,不由詫異:“王伏貝如何這般深敵陣?”
“首席。”馬圍立即提出建議。“此戰首尾就在王伏貝!即刻發兵自外圍打通敵陣,聯結王伏貝,同時驅重兵營敵軍,那麼東夷人不想被分割包圍的話,就只能撤軍!”
白有思便要,王叔勇也要作,卻被張行攔住:“不急……酈子期爲什麼沒來?”
自王叔勇以下,衆將面面相覷,皆不能答。
還是馬圍,咬牙來對:“要麼是酈子期自己不願意來,要麼是後有兵馬咬過來了,他要先置那一邊!”
“賈務與李子達?”王叔勇立即意識到馬圍在說什麼。
“應該是。”
“那該如何?”
“救是來不及了。”馬圍立即給出答案。“這個是從他們水軍海上登陸就沒辦法的事,真要想救,就是在這裡把東夷人打疼!”
“說的不錯。”張行點頭認可。
“那我去!”王叔勇立即請戰,而白有思這一次沒有吭聲。
“你要營,從正面過去,然後與天王一起接管全營。”張行擡手一指。“務必把那隻攻的最猛的綠公攆出去!”
王叔勇立即點頭,卻沒有立即,他還要知道自己能調度的有誰,而哪些人又來負責繞後切。
“那我去做繞後。”秦寶繼續來做請戰。
“可以。”張行再三點頭認可。“但還是要等一等。”
衆人一時不解。
“要等劉大頭領與曹頭領。”馬圍趕提醒。
果然,片刻後劉黑榥卷著黑乎乎的弱水真氣從空中撲來,一落地後濺了一泥水,上披紅帶綠全都一片黑褐,他也不在意,只是大喊:“首席!本就是鹽鹼地水窪子多,又下了半日雨,地面上還被踩踏,泥濘的厲害,騎兵過不去!而且這東夷人確實厲害,兵厲害,將也厲害,跟我們有的拼!怪不得東夷人能撐過三徵!”
張行聽到這裡,回頭相顧衆人,即刻來言:“諸位,不能耽誤時間了,這麼辦吧,我隨二郎一起陣,引騎兵突進去!”
衆人各自一愣,隨即是馬圍先反應過來:“首席,不如營起大陣!”
莽金剛也來勸:“首席,營之後我們兄弟藏在陣中,什麼都能擋。”
“不值得。”張行擺手。“十七個營,四個營被隔絕,五個營疲憊不堪,偏偏還有七八萬俘虜、流民在側後方趕路,咱們還要阻擊、斷後,對方還有大宗師沒有面……現在起了大陣是方便,怕只怕後續無力。”
其他幾人反應過來,也要來勸,卻不料,白有思先行開口:“既如此,我也隨你走一遭,斷不會讓你出事。”
張行點頭,其餘人皆不好言語,更兼戰事張,便各自認可。
須臾片刻,馬圍分派妥當,乃是秦寶率部分準備將以及幾營臨時調度出來的銳,在劉黑榥部掩護下發起突擊,張行與白有思親自掩藏其中;王振、錢唐引軍去支援曹晨做另一側疑兵;而王叔勇率領剩餘所有部隊涌營中,正面這支東夷主力;十三金剛也營,卻都藏在莽金剛營,引而不發。
而且計劃即刻得到了執行。
時間來到現在,已經臨近傍晚,一日小雨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乃是西面照出的一抹亮……而就在這一抹亮之下,兩軍士卒那帶著一些水漬的甲冑,尤其是乾淨頭盔和上半,全都被映出了金,金彙集在一起,在頭頂烏雲的迫下,顯得格外矚目。
前線喊殺聲中,黜龍幫抵達的主力大軍轟然啓,無數東夷水師步卒都去看東北面的這一團反,然後看著其中絕大多數部衆都往正在陷搏戰的營壘區而來,也是一時心神激盪。
但也只是激盪,並沒有什麼畏怯。
這支可能是東夷人最銳的一支部隊,展示出了極強的紀律和傲氣,原本稍佔優勢的他們見到對方主力盡數趕到戰場,非但沒有驚駭,反而戰意大增,片刻之後,更是羣振,在各層高級、中級軍的帶領下發反撲。
雙方步兵主力,就要在滿是土壘、石壘的營盤西南部發生全力撞。
而也就是這個時候,東夷軍中幾名修爲較高的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們紛紛看向了營地的正西面方向,然後就發現,那個披掛誇張的劉姓賊將也在重整本部騎兵,試圖再圖發起攻擊。
這似乎沒什麼,這個時候這廝要是不來反而奇怪,而且來了也不妨,一下午都過不來,此時憑什麼來?
然而,這幾位軍的臉卻越來越難看。
非只如此,很快,便是偶爾擡頭或者佔據一些高的東夷軍士也察覺到了一點異常——那就是霧氣和寒氣。
剛剛下完雨的鹽鹼地,距離海岸幾十裡的地方,八月底還算適宜的溫度,夕芒之下,寒氣既出,霧氣幾乎是眼可見的瀰漫起來,而且這霧氣還在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迅速擴大並移起來。
很快,就彷彿一團裹在霧氣中的騎兵在繞側突擊一般。
過沼澤,如履平地。
那隻綠油油大公第一個反應過來:“告訴各部,不要輕易後撤!現在各部儘量戰,往我這裡蝟集,然後全軍結厚陣!大都督必然會來接應,到時候與大都督做呼應,不管是退還是進,都會立於不敗之地!”
看的出,這餘義慈在軍中威頗高,而且確係對戰場局勢把握清楚,此時振臂一呼,親衛發了瘋一般往四面去召喚友軍,居然起了些效果。
但還是有些來不及,甚至連後撤都來不及。
那支騎兵,前鋒白霧奔騰,宛若龍首吞雲吐霧,後近千騎尾隨,宛若龍,偏偏白霧所過,地面僵,水窪冰封,騎兵踏過,鏗鏘陣陣,宛若戰鼓隆隆,立即就以一種步兵難以企及的戰速度完包抄。
接著,這團白霧在稍微一拐後便直截了當的朝著當面的一個東夷軍裹了過去。
真的是裹了過去。
霧氣所過,伴隨著哀嚎聲與喊殺聲和刀劍甲冑相聲以及馬蹄隆隆聲,當面之東夷人的甲士集羣,彷彿被白霧吞掉一掉,又好像只是被不真實的什麼麪糰包裹住一般,然後就被裹進去了,吞進去了,融進去了……反正白霧過後,好像就似憑空消失了一般。
餘義慈雙目圓睜,看著這一幕,沒有過度的憤怒,也沒有過度的不安,經歷過三徵的他見識過太多類似的場面了,甚至見過更極端的……他只是有些懊喪,爲什麼沒有更早一點意識到,除了天上那面紫大旗,對方必然至還有一位與那白娘子類似的強悍人,然後提前收攏部隊。
但也僅此而已。
因爲酈子期還在,這一戰沒那麼簡單。
正想著呢,更讓他無力的事也順理章的發生了——那白霧如龍似虎,吞裹軍陣,須臾便已經切過外圍東勝國軍陣,殺到那攻的最狠,陷的最深的王伏貝部跟前,打破了半包圍的局面,並反過來切割出了一部東勝國銳,形了反包圍。
不過此時,最起碼王伏貝部上下是沒有意識到後一點的,他們只看到大騎兵輕易便擊穿了地震與自家匯合,卻是歡呼雷,宛若得勝。
非只如此,歡呼聲順勢從後營壘傳開,黜龍軍全軍各部也都漸次隨之鼓起來,彷彿已經全勝。
餘義慈口舌燥,趕撤了上真氣,便要繼續下令,讓部隊主往戰場西面過去。
結果,剛一開口,忽然心中莫名一驚,其人轉過頭來,正見一支被淡金斷江真氣包裹,以至於在夕下顯得刺眼的長槊般巨大箭矢迎面來……便要躲避。
但幾乎是一瞬間,餘義慈便也察覺到,這一箭威力異常,卻歪了。
於是乎,其人目送那支箭矢旁邊數十步外的軍陣,當場切掉數明甲士肢……尚未說什麼做什麼,復又一驚,再回頭看時已經來不及。
原來,那一箭之後,居然還跟著一箭!
前者真氣過於充盈,宛若馬槊般長短大小,後者也是斷江真氣包裹,卻只如一劍長短,半臂細,藉著前者掩護,居然正中來不及躲避且剛剛撤去那綠大公的餘義慈大。
這位東夷名族當主,哀嚎一聲,落下馬來,幾乎引得東夷軍全軍震。
王伏貝軍陣,白霧氣迅速向外圍擴展,反倒是裡乾淨起來,而這個時候,騎在黃驃馬上的張行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和白有思一起勒馬向西南側看了一眼,然後二人又對視一眼。
曉得是怎麼回事的張首席不再猶豫,上寒冰真氣愈發濃烈同時,反而有心轉指著王伏貝遙遙來笑:“王頭領,如何這般不計生死?”
“回稟首席。”王伏貝上的弱水真氣彷彿火焰一般跳不止,聞言放聲來答。“王某本是降人,若非首席與白總管收留,早就是跟著灘中枯骨一般了,而首席與總管卻視我爲臂膀,若要報答,卻只有這份勇力了!”
張行一看對方這個樣子,就知道是殺的紅眼了,所以口不擇言……剛要安一二,又忽然覺得一心悸,曉得那人已來,卻是閉口發力,將丹田氣海中的真氣力引出,然後手中長佩之彎刀一卷,便將一寒冰真氣朝著空中察覺的方向騰去。
遠遠去,彷彿一條灰白的龍自下方霧團中憑空而起一般。
而幾乎是與此同時,天空中數十丈之高,數十丈之遠的地方,也忽然憑空鑽出一條翠藍的水龍,卻是自上而下……這還不算,灰龍與藍龍相向而出,居然空中撞了個正著,然後眼見著那灰龍消失不見,藍龍則整個被涮的僵發白,失去了力和活,就在空中變了一巨型冰塊,而且幾乎是立即便開始解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