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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 第509章 千里行(3)

帶著新版印的小冊子——包含了這次授勳名單和張首席繼往開來的文章以及許多授勳人和集的介紹與故事,然後回家過年去了。

兩三日後,意識到黜龍軍真的回家過年去了的使節們陷到了某種驚疑不定與茫然的沉默中。

這個時候,謝鳴鶴出面,再度邀請這些人旁聽他們的年底大會……用這位謝總管的話說,黜龍幫做事明正大,沒有什麼不可展示的。

似乎沒什麼理由拒絕,於是乎,包括大英使者張世靜、江東使者林士揚、東都使者房玄喬、幽州使者侯君束、河間使者慕容正言,全都選擇了留下旁觀……至於說北地的兩位使者黃平、宇文萬籌,因爲當日救援有功,早早有了頭領待遇,是要參會的。

晉北的尉遲七郎、淮南的馬勝,更是理論上黜龍幫自家人,當然也要參會。

只是年關將近,晉北孤懸,淮南更是在戰,就不好讓兩邊的頭領盡數迴歸了……至於其餘各,除了數領兵頭領防守邊境外,其餘幾乎所有人都在臘月中旬彙集到了鄴城。

黜龍幫終於要解決部人事和組織架構,完軍事擴張的準備了。

鄴城行宮中心靠西面的一大殿,偌大的正殿已經被拆的乾淨,然後擺進來許多椅子,圈外圈分明,還是圓形排列。與此同時,殿早已經人聲鼎沸,上百號人只穿著嶄新的紅,踩著六合靴,腰間掛著鯨骨牌,前串著剛剛領到的銅製勳牌,正在那裡相互寒暄調笑。

幾位使節站在大殿靠外側一個角落裡,看著那些頭領們高談闊論,言笑晏晏,心中則想法不一,表也不一。

而別人怎麼想的不知道,面帶微笑的張世靜此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猿猴沐而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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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定了服,卻一腦的都穿紅;明明佔據了行宮,卻一窩蜂的搬了進來;明明有了正經議事的明堂,卻居然撤了位次,擺起了糟糟如山……不對,山大王聚義都要排位次的,這椅子擺的跟看歌舞一般……心中這般想,只是偶爾目掃過幾位悉的人,心中稍微驚悚罷了。

這些俊彥,怎麼也跟著這些人這般胡鬧呢?

“張公怎麼看,這種圓形的朝堂?”旁邊的侯君束束著手忽然來問。

這是不妥當的,因爲堂中有許多修行高手,不乏宗師,討論躲不過那幾位的耳朵。

於是張世靜微微笑了笑,捻鬚相對:“好的,素來就知道黜龍幫制度特殊,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侯君束嘆了口氣:“小子我也是久仰大名了,今日一見也確實有獨到之,畢竟這樣的話,就不至於有人明明上了殿,卻要排殿門口吹冷風。只是……”

“只是?”

“只是,排在後面的人樂意了,排在前面的人甘心嗎?憑什麼要跟這些人一個圈裡坐?“

“確實。”

兩人稍作討論,便去看其餘幾位使者,然而房玄喬笑而不語,慕容正言是個瘸子,只坐在那裡冷冷來看,不知道在想什麼。至於林士揚,衆人曉得,這是個真火教背景的盜賊出,本來就做排斥,此時雖見他神,似乎想說什麼,卻懶得理會。

“諸位,諸位。”

想著呢,大約算算時間是上午過半的時候,忽然間一人走到中間來,帶著真氣四面來喊,卻正是軍法部的柳周臣。“時候到了,大家落座!還是老規矩,大頭領進圈,其餘頭領在外圈,尚未正式補名的和旁觀的使者們,辛苦在邊上站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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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聳起來,又鬧了一刻鐘,方纔落座。

然後還是柳周臣來言:“諸位,這裡有一個今日會議的流程,大家看一看。”

說著,便有十幾名文書從側門進來,將一些紙張發放了下去,連幾位旁觀的使者也各自拿到了一張,在那裡蹙眉來看……紙上面的文字很簡單,大概就是先說人事增補,然後是人事升遷、職務調整,然後部門調整,以及新幫規增補什麼的,佔了主要篇幅的,乃是幾個候選人的名單和簡歷。

而別人不知道怎麼想的,張世靜只看一眼便滿心無語。

因爲人事表決拿出來本就顯得,這種人事難道不應該自決於,然後直接下令嗎?放到這裡來論,便只是過場,也未免兒戲吧?

若是想用之人被否了?

到底算誰的?

頭領們中也有一些有相關經驗的人陡然張起來,倒不是因爲這張紙,而是他們剛剛親眼看到,大殿兩側,幾十名文書都有幾案和筆墨紙硯,正在攤開準備,卻是瞬間意識到,從這次開始,大會上所有人的言行估計要記錄在案了。

換句話說,所有人要爲自己的表決和言行負責了。

不過,這類政治嗅覺靈敏和經驗富的人到底是數,衆人看了一會,反而是喧嚷的居多……這個說誰不該是大頭領,那個擔憂自己調到徐州,引得周行範當場瞪了過來,還有問新增的部裡面有沒有白金剛,白金剛會不會不許大家家裡人經商的,結果一回頭就看到後坐著倆頭,也是愈發尷尬。

還是那句話,看上去就像是烏合之衆。

紛紛攘攘,角落裡幾位使節冷眼旁觀,同時努力來聽,但是忽然間,好像是私塾裡進來塾師一般,又好像是菜地裡跳出一隻青蛙一般,一下子就安靜了。

張世靜等人擡眼去看,卻果然見到張行帶著一些幫要害人從一側門正進來。

許多人想起,卻見那位首席遙遙擺手,就把人了回去,而且這個時候,後面側門復又跟來十幾個甲士,各自捧著一柄刀劍,好像什麼儀仗一般立在側門

正疑間,那張首席已經進場中,立在中央位置,先趁著周圍雄伯南幾人落座的空檔,四下來看了一圈。

凡被掃視到的人,俱皆肅然。

而張行見此,也只是笑了一笑,便也坐下。

於是這個時候,之前一直負責主持會議的魏玄定也終於起

“諸位兄弟,本幫上次全幫大會開始時是八十八人,結束後增補了六人,到了九十四人,而後,李樞和崔玄臣被貶斥,又逃亡做了叛賊,尚懷恩頭領臨陣犧牲,賈務頭領與苗海浪頭領力戰被俘,實際員額應該是八十九人……今日到了七十八人,也就是跟上次比了些淮南的兄弟,而登州的兄弟都已經迴轉,算是難得的人員齊備,自然也符合幫規三分之二員額的大會需求。不過,馬上咱們就會有更多兄弟。現在咱們不要耽誤時間,先開始人員增補……名單大家手上都有,大家舉手來做定論,但這次我就不主持了,讓大行臺裡的新人做主持。”

不得不說,魏玄定越來越練,也越來越從容了,衆人也匆匆去翻那張紙,對上名單,結果聽到最後一句,趕又放下那張紙去看是誰主持。

結果,只看到一名跟魏玄定年紀差不多的年長文士走上來,先朝周邊躬行禮,然後方纔擡頭,竟也毫不慌,毫不:“首席、諸位龍頭、大頭領、頭領,在下是本次科考策論第二名歐問,現爲大行臺機要文書,發遣鄴城行臺魏公行事,今日議程由在下主持。”

下方稍晚聳了一下,誰也沒想到這羣江都降人出現的那麼快。

而大殿中央的歐問已經開始了:“人事增補第一項,軍法部雄總管案,經計攬軍功,有員秦寶,爲首席主騎,領踏白騎,多有衝鋒陷陣之舉,平素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臨陣破了東都四寶大將尚師生,更爲殊勳,故當破格舉爲大頭領……請大家舉手……現在咱們是七十八人,依照幫規,須半數以上,也就是四十手方可通過。”

問四面去看,反覆對照周邊文書送來的統計,最終確定只有一個單通海沒有舉手,便立即報數:“七十七手,此案已過,請秦大頭領座……現在還是四十手爲過。”

著秦寶越過那連一片的手臂往預留好的圈座位落座,遠端那幾位使者中自然有人冷笑,但幫裡這些舉手的頭領卻有不人心知肚明,秦寶的功勳是最清楚無誤的,後臺也是最的,大會人事表決從這位開始,本就是個手段。

“王伏貝、程名起兩位頭領,在遭遇風災後,帶領十萬流民、俘虜和登州五營兵歸登州路上,勞苦功高,有殊勳,東夷釜嶺關副將劉延壽反正,立下殊勳,大頭領白有思提案,王、程二位增爲大頭領,劉延壽增補爲頭領……”

這下子舉手的人就了許多,很顯然,登州方面的軍功不能說服其他方面的人,尤其是基本的領兵頭領,都頗爲不屑。

但是,登州、濟北、將陵三行臺作爲此次登州軍折返東夷的行參與者,倒多是明顯支持,而更重要的是,已經有人看出來了,大行臺,以及大行臺所在地的鄴城行臺,合計近四十位大小頭領的存在,卻是形了一個基本上能決定舉手走向的新-巨大政治實

“六十一手,過。”

王伏貝與程名起越過外圈,來到裡面,一年辛苦,終於有了回報,而劉延壽也戰戰兢兢尋了個靠外的座位趕坐下。

而這個時候,外圈與圈的比例已經沒有那麼大了,基本上二一的樣子,只不過,圈最裡面一層,一位首席,三位大行臺副指揮,五位龍頭,則明顯給裡圈的人又做了一次分層。

“還有一位竇……竇小娘,任職巡騎營,漳水突圍立有殊勳,考慮年齡,上次大會未提決議,這一次譙郡修建醫院、醫學院,全程負責後勤協調,算是多有建樹,加上年齡已到,單龍頭提案,當增補爲頭領。”

跟前兩次不同,下方議論聲立即響起。

而歐問在周圍文書的協助下統計完畢後,明顯有些吃驚:“四十九手……之前是八十整人,須過四十一手,已經過了此數……請竇頭領座,現在開始,需要過四十二手方可通過。”

竇小娘明顯有些委屈,而在圈坐著的竇立德也有些無奈,他知道,不是年輕和這兩點,關鍵還是自己連累了自家兒……小娘的功勳上次就可以了,當時就擔心這個,結果在張首席專門給了小娘醫院這個功勞後,還是差點沒過,只能說自家一家三口加大舅子全是頭領,越來越引的一些人不滿了。

其實,竇立德也聽過一些其他的言語……有傳言說,張首席是故意擡舉曹氏兄妹跟竇小娘,外加劉黑榥,就是要讓他衆叛親離。

但這話未免離譜?

擡舉自家至親,怎麼就能起到離間作用呢?

若論幫權衡,這幾個親近的人再怎麼擡舉也過不了自己的方面龍頭吧?既擡不過,自家還是高泊的首領,甚至是整個河北義軍山頭的頭領;而若論親疏關係,反倒是之前家庭素來有些不睦,如今安泰了不

且不提衆人如何胡思想,竇小娘到底是坐了下去。

“張首席案,有員高金剛,行事謹慎淳樸,素有建功,補爲頭領……四十六手,過。”

好嘛,又多了一位頭頭領,十三金剛會不會全進來?

“還有一案,魏玄定魏龍頭提議,以科舉爲常例,兩至三年一行,各科總攬第一者,直接加頭領,故提案本次科考第一蕭餘爲頭領……六十五手,過,請蕭頭領座。”

即便是這一次,贊同的也比竇小娘贊同的多。

而接下來則是另一個影響巨大的一攬子人事方案:

“首席提案,江都軍變,大魏……大魏實際滅亡,過程中多有立下殊勳的反正功臣,當擇賢則重使用,建議以前大魏北衙都督、宗師牛河爲大頭領,前趙郡太守馮無佚爲大頭領,前北衙都督餘燴爲頭領,前大魏齊王曹銘爲頭領……還有早就被臨時署任頭領的前大魏中書舍人虞常南、前軍郎將白有賓,也要正式錄。”

這個提案引發了殿,許多人都回頭去看那羣等在外圍的人,歐問自己也熱不住去看……說到底,這裡所有人都是在大魏名號下長大的,都是大魏的吏和百姓,別看張行之前一套一套的,什麼大魏亡了就亡了,大家也親經歷了許多相關事宜,但是所有人還是忍不住會在意這些皇帝、親王、太后、公主、宰相、督公們。

與其說,他們是在意對方的將來,倒不如說是在在意自家的過去。

而且,無論如何,多一位宗師,多了河北名門馮氏的投效,總還是能讓人安心的。

當然,也有人心沮喪到了極致……坐在一側幾案後面筆疾書的封常,腦袋就嗡嗡作響,即便他早就知道自己因爲擅自串聯和說話的緣故被排除出了這次晉升,但事到臨頭,看到虞常南那些人從容落座,也還是沮喪至極。

“七十三手,已經過了,咱們繼續審議人事……之前秋收時,陳總管提出了一個建議,乃是要不論殊勳只談優勤,從舵主這個層級選一位平素表現良好的幫骨幹,於年底提拔,以爲常例,首席已經批準。但現在是徐世英徐總管推薦了一位軍中隊將西門大郎,陳斌陳總管推薦了一位王翼部參軍慕容正及,一起經大行臺送到了張首席案前……兩人的履歷在會議紀要上都有,大家看一看,待會選出來……這個不是要過半,只要舉手支持誰的更多,就可以了。”

這件事也立即引發衆人議論,他們早知道有提拔人這回事,看到紙上簡單介紹還以爲是兩人一起提拔呢,現在居然是二選一……二選一倒也罷了,甚至這個頭領歸誰也都無所謂,關鍵是陳總管怎麼又跟徐總管打起擂臺來了?

這不是著大家站隊嗎?

而張世靜也沒忍住,主來問側的慕容正言:“慕容將軍,這是你家的子弟?”

“渤海同族。”慕容正言微微皺眉。“應該已經進黜龍幫兩三年了。”

張世靜若有所思,連連頷首。

過了片刻,在張行示意下,歐問便開始催促舉手。

“贊同慕容正及的二十三手,贊同西門大郎的三十五手,請西門大郎座。”歐問倒還好,他現在來不及多想,但他周圍的那些龍頭、總管們卻明顯對這個結果也有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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