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雪下得急，天地間銀裝素裹，滿山不見翠綠。

    秦湄安孕後，宮裏也傳來喜訊，宮多年的琬妃終於有了孕。

    林琬初宮時不過碧玉年華，在後宮多年雖然深帝王恩寵，卻無子嗣傍，如今懷了龍胎，總算能安下心。

    三姐妹隻林鈺一輕，時而回林府看秦湄安，空寫信托人帶宮中問阿姐好，過得好不愜意。

    王月英隔三岔在林府見到的影，仿佛見到了還未出閣時的姑娘模樣，心中很是高興。

    但林鈺回得勤了，王月英又不免擔心會惹李鶴鳴不快，是以私下提點了林鈺幾句。

    沒想林鈺卻說是李鶴鳴多回家看，說雖嫁了他，也無需疏離了親人。

    王月英聽罷，對李鶴鳴這婿是越發滿意。

    李鶴鳴有時下值早，上林府接林鈺回家，王月英總要留人吃過飯再走。

    但比起小兒，想起宮中一年也難得見一回的大兒林琬，又不免傷。

    寒冬匆匆而過，初春新芽展枝頭，遠離都城幾百裏的西北汲縣忽然上報了一場災——一場不痛不的地。

    這地發生於去年年末，震得並不厲害，至遠在都城毫無察覺，但汲縣遲遲上報朝廷的況卻是震垮了數百所民房。

    天災本是無可奈何之事，房子垮了也就垮了。不過幾百所民居，安完百姓、戶部挪錢再造就是了，可問題在於這垮塌的民房其中九以上都是新建不久。

    幾年前，河南一帶發了洪災，大水衝毀了小半汲縣，工部的人與當地知縣一同負責修了上千所民居。

    所謂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眼下沒幾年，新房簷下青苔都還沒生出來，就坍塌在了這屁大點兒的地中，也不知當初建房用的何種爛木碎石才造禍端。

    這樣一來，可就牽扯到了貪汙職之罪。

    大明刑法嚴苛，地初始，當地員惟恐危及帽，紛紛瞞而不報，從私庫裏裝模作樣拿出了點閑錢修繕民居。

    有幾名憂民之，也在其他員的勾結之下斷了上達天聽之路，甚至散盡錢財，卻也難蔽流離失所的百姓。

    民居塌毀，上千百姓居無定所，裹著襤褸之布蜷在殘屋下匆匆搭建的茅屋中，雪風饕，短短兩月，縣多了上百野墳，當真是慘不忍睹。

    但紙包不住火，開春天氣回暖，汲縣一名員終是想方設法將此事報了上來，接著當年工部負責此事的數名員便落了獄。

    錦衛提審時，員支支吾吾三緘其口，是以要結清此事，李鶴鳴還得走一趟汲縣。

    錦衛辦差一天不得耽擱，李鶴鳴午後宮得了令，明早天不亮就得啟程。

    他回府時，林鈺坐在桌邊，舉著小錘子正砸核桃吃。

    手邊放著一冊翻開的賬本，杯中盛著八分滿的清茶，看著像是算賬算得上火，在閑休息。

    林鈺做起繡活一流，砸起核桃卻笨手笨腳，小時候吃核桃被鐵錘砸到過手，出了泡疼了數日，也不敢捉著核桃砸，在門後夾又嫌髒，眼下鐵核桃被砸得在石盤中到滾，也沒破開一道來。

    瞧見李鶴鳴進門，林鈺隨口道：“回來了。”

    李鶴鳴“嗯”了一聲，他取下刀坐下，問：“怎麽不人剝好了拿上來？”

    林鈺正與核桃較勁，李鶴鳴說完，好半天才“唔”了一聲，也不曉得聽沒聽清他說的什麽。

    李鶴鳴沒再說話，端起的茶喝了一口，林鈺砸了幾下砸得煩了，放下小鐵錘，同李鶴鳴聲道：“你幫幫我呀。”

    李鶴鳴放下茶盞，也沒用鐵錘，手抓起兩顆核桃，掌心合上稍一用力，便聽得“哢嚓”幾聲脆響。

    張開手一看，那鐵核桃已碎開殼了仁。

    他把手到林鈺麵前，林鈺將核桃仁從他手心裏撿起來吃了，吃完用一把小刷子掃淨他手裏的碎渣，又從桌上裝核桃的竹盤裏挑了兩顆大的放進他掌心。

    李鶴鳴依舊碎了遞給，林鈺撿起半塊仁送到他邊，又自己吃了一塊，遞給他一隻玉盤，不客氣地將他當下人使喚：“仁放裏麵，多開些，我待會兒吃。”說著就開始看起賬本。

    李鶴鳴自然順著。他邊替開核桃邊閑聊道：“我明日要離城。”

    林鈺撥弄著算盤，頭也沒抬：“去哪兒？”

    李鶴鳴道：“河南一帶，汲縣。”

    林鈺問：“辦差嗎？”

    李鶴鳴低“嗯”一聲，並沒多說。

    林鈺知他為皇上做事，也沒多問“那你要多久回來？”

    貪汙職一案，李鶴鳴說也辦了二十來件了。辦得快數日便妥，辦得慢便是半年也有過。

    他給不了準話，道：“辦完就回。”

    林鈺點了點頭。看著賬，幾句話問得漫不經心，李鶴鳴勤勤懇懇替剝著核桃，也沒多打擾，但眼睛卻一直盯著手裏的賬。

    他以前鮮管家中事，好些鋪子莊子都荒著，還是林鈺掌家後漸漸有了起，李鶴鳴也從此過上了手討錢的日子，平日能討來多錢，全看府中收如何。

    他瞧見林鈺帶著笑在賬本上記下一筆不菲的收後，徐徐朝出了手：“五百兩。”

    林鈺疑地“嗯”了一聲：“什麽五百兩？”

    李鶴鳴道：“盤纏。”

    他話音剛落，就見林鈺蹙了眉。

    李鶴鳴與員有人來往，平日也支錢出去，上揣著二三十兩都算富裕，眼下見林鈺臉不對，心頭一跳，以為自己要得多了。

    他憂心林鈺覺著他敗家，看著的臉斟酌著道：“若是支不出五百，三二百也可。”

    林鈺眉心還是蹙著，李鶴鳴卻不肯讓步了，理直氣壯道：“男人離家在外，上二百兩銀子還是要有。”

    林鈺歎了口氣，起走到妝臺前，從自己妝奩底下的小屜裏的一疊銀票裏隨手取出了張一千兩的，想了想，怕他打點人不夠用，又了一張一千兩。

    將足足翻了四倍的銀票遞給李鶴鳴，認真道：“五百兩怎麽夠，你在外做事，上下打點不了要用錢，上一二千兩銀子是要有的。”

    李鶴鳴瞧著林鈺手上兩大張銀票，挑了下眉尾，手接過來，揣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