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虞兮奈若何。

    這是西楚霸王被困垓下時的慨，崔簡此時算是能會到一點。

    項羽是何等的英雄，他並不怕死，隻怕自己死後虞姬無依無靠……

    景州之行，他要保證萬無一失。

    ……

    弦月淩空。

    皇宮，四殿宇附近也都點上了一盞盞石燈。

    幾個小太監沿著永巷巡夜，晦暗的夜下，遠的路口似乎竄過去一個黑影。

    “誒呦喂——”

    領頭的掌事太監嚇了一跳，當即回頭問後的幾個小黃門，“你們剛剛有沒有看見一個黑影跑過去了？”

    幾個小黃門麵麵相覷，異口同聲道：“沒有。”

    “沒有？”那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別人都沒看見，就他看見了……

    那不是撞鬼了？

    這宮裏死的人多了，到了晚上自然氣沉沉，掌事的小太監背上直冒冷汗，不敢再往前去，連忙掉頭道：“回去回去，撞鬼了！”

    於是，一群人迅速地沿著原路疾步離開。

    沒過多久，這個黑影便出現在了太池畔的假山叢裏。

    剛解下鬥篷，便有一個子直接撲上來抱住了他的脖子。

    兩個人齒廝磨了許久才不舍地分開。

    須臾，子地靠在黑袍男子懷中，泫然泣道：“表哥，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快了，隻等昱兒即位，咱們就可以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了。”

    男人的聲線低沉，輕著子的後背，又問：“陛下的怎麽樣了？”

    子輕嗤了一聲：“一日不如一日了，又總是不服老，非要去臨幸那些年輕的嬪妃，用多了虎狼之藥，子早已掏空。”

    “那就好……越是這樣，咱們的昱兒就能越早登基，時間拖得太久，我怕夜長夢多。”

    “你放心好了，我給那老東西選了幾個小浪蹄子服侍，他用的很。”

    “蘭兒……”

    “表哥……”

    二人含脈脈地對了一眼，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完事後，子臉上意猶未盡，摟著男人的腰肢道：“你說，謝蘅真的死了嗎？”

    男人畔勾勒出得意的弧度，“百日僵會讓昏睡百日，百日後才會慢慢全潰爛而亡。”

    夜下，子白皙的皮泛著瑩瑩的冷，眸中深淺不一，“為什麽不立馬殺了，直接用見封多好，用什麽百日僵？”

    “百日僵的解藥裏有一味鶯蘿草，隻有景州的深山裏才能采到，就是要讓謝家軍的人以為還有救，淹留景州，讓陛下以為有異心，這樣，咱們就可以借刀殺人了。”

    “他們不會真的找到解藥吧？”

    “你放心好了，我早就派人把那附近的鶯蘿草全都毀了，藥商手裏的存貨，我也都高價買了回來，謝蘅這次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天該收了。”

    聽此，子一笑，想了想又道：“對了，皇上要派崔簡去景州，咱們要不要在路上除掉他？”

    男人沉思了片刻，“崔簡這個人，心思深沉，機敏過人，要是讓他到了景州，恐怕會很麻煩，最好是能在路上解決掉他。”

    “那就讓阿刈去吧，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留在京裏隻會惹是生非，前幾天又跟顧公長子起了衝突，真是要把我氣死了。”

    提起蔡刈，蔡貴妃心裏隻有恨鐵不鋼，他是父親的老來子，本指著他仕能在朝中為蔡家獨當一麵，卻不料母親祖母過於寵溺他，活活將他養了一個廢。

    “好，都聽你的，反正他正好和崔簡有仇，給他機會就看他中不中用了。”

    說完，男人亟亟地係上腰帶，穿好服道：“蘭兒，我得趕走了，再晚就要被巡夜的人發現了。”

    子扯住他的袖子，嗔道：“表哥，你……你何時還會再來？”

    男子捧起那張在黑夜裏亦灼灼人的臉道：“如果我來，會讓人遞信給你。”

    “咱們來日方長。”

    ……

    從書房出來，天幕已如一塊黑布。

    夜闌更深，樹影婆娑，才走了兩步，溫婉便不敢一個人往前走了。

    荇藻湖旁，草木蔥蘢，偶爾跳出一隻野貓，都能將嚇得不輕。

    是以，斟酌再三，決定還是原路返回。

    崔簡的書房名為“毓節齋”。

    離開的時候，毓節齋便已經點上了紗燈。崔簡似乎有要事正忙，開口讓先回，溫婉不敢違逆，這才帶上門出來。

    隻是，天黑夜路，不敢獨自一人行走。

    從這裏回去，又恐怕會引起他的不悅，看著窗燭火照出的專注人影，溫婉略想了想，便坐在廊下，靜靜等候。

    四麵來風，廊下的竹節風鈴“哐當當”作響，溫婉心中稍靜，聽著鳥語蟲鳴不覺倦意深深，便靠著廊柱小憩。

    大約到了二更，崔簡才吹熄了燈籠掩門而出。

    聽見靜，溫婉猛地驚醒，倏然站起來，兩隻手垂在側，微微蜷著，看起來十分局促。

    “你怎麽還在這？”崔簡微微蹙眉，有點愕然。

    但下一瞬，看到外麵的天，又看到溫婉那副可憐地神，他便猜到了原因。

    “為什麽不進去？”他問。

    對了，小西施好像很怕他。

    崔簡自嘲地笑了笑，想到自己在心中的形象，好像又明白了什麽。

    總而言之，也不知是的心事太好猜，還是他這個人眼睛太毒。

    溫婉眨了兩下眼，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我在等你。”

    “哦？難得……”崔簡眼下掠過蜻蜓點水般的笑意，負手從前走過，“那就走吧。”

    溫婉輕移蓮步跟上。

    穿越小軒，繞過石橋，曲徑通幽，頃刻便到了花園長廊，崔簡長，步子邁得大，溫婉非得走得很急，才能不至於落的太遠。

    往前走了片刻，便聽見後之人的輕，崔簡回去，駐足停下。

    幽暗夜下，那雙眸子卻亮的驚人，像小溪一般清淺，放緩步子，在他後停下，似乎在揣他準備幹什麽。

    崔簡朝出手。

    溫婉猶疑了一瞬，像隻了驚的小鹿，眸頓了頓，這才怯怯含地將手放進在了他的掌中。

    的手心泛著一層的冰涼，像是深秋的薄霜，輕輕籠罩在崔簡微燙的指尖。

    “手怎麽這麽涼？”

    溫婉回道：“我有點寒……”

    聲音得和的手一樣，又得像竹林裏吹來的陣陣晚風，讓他心裏忍不住地暗歎，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乎乎的子。

    不像是爹生娘養，更像是天生地養，水裏的芙蓉了，活生香一般。

    崔簡忍不住在臉上了一把，扯著角問：“你該不是哪裏來的妖，故意勾引我的吧？”

    這一下，溫婉結結實實是懵住了？

    哪裏是什麽妖？

    “我不是。”撥浪鼓似地搖了搖頭。

    天地可鑒，日頭月亮照著嗓子，發誓，自己絕對是之軀的凡人。

    “開個玩笑你也當真？真是好騙。”

    崔簡睫下惡劣的笑意漸濃，似笑話小西施的單純，又似乎在嘲弄自己這誌怪詭異的想法。

    廊下每間隔一段便掛有一盞燈籠，線雖弱，崔簡五的廓卻如寒熠熠的刀刃，閃著刻骨銘心般的鋒芒。

    溫婉傻傻地盯著他看了一會，等與他目相，才急速閃開，耳後泛起了一陣熱辣辣的紅。

    抿極輕地揚起一弧淺笑，口好像有什麽東西快要跳出來。

    仿佛快要忘記，在他麵前那種如履薄冰的謹慎小心了。

    甚至心中也會期待，如果他對的溫小意都是出自真心，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