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痕自然來者不善。

本來也是揣著不甘心，親自端著水盆上前，是心想當著春芽的面，親手給云毓洗子的。

想借此讓春芽難堪，也春芽知道與家主的關系依然是親無間的，不會因為多出來春芽這麼通房就有任何的改變！

若只是簡單的傷心失，那早躲著不來就是了。既然來了，便就是不承認失敗的！

綠痕那子怨氣兒，春芽遠遠就到了。人對人，總歸會更了解些。

關鍵時刻，春芽扯了扯云毓的尾指。

什麼都沒說，他卻也都懂了。

就在綠痕已經端著熱水盆到了近前，云毓忽然沉聲道：“水盆放下，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出去。”

綠痕怔住，沒想到云毓竟然會對這樣說話。

語氣這樣的疏離，清冷。

綠痕怔怔看了云毓兩眼，才道：“伺候家主起居，是我的責任。家主若是我出去，那就了我不盡責。”

又搬出方夫人來：“那太太在天之靈若是在天上看見，定然也會生我的氣。”

哀傷婉轉地嘆息：“家主，你就別為難我了。我已經伺候了你這麼多年，今晚依舊還是依著老例兒，我伺候家主就是。”

往常綠痕搬出方夫人來，云毓出于對母親的追思，總還肯給幾分面。可是今日，云毓卻全然聽不進綠痕這些話去。

他漠然抬眸，滿眼的清冷：“放下。出去。”

云毓已經連續說了兩次，完全不留面。綠痕就算再臉皮厚也扛不住，更何況原本就是個自矜的人呢。

登時紅了眼圈兒，再不敢置信且又破碎失地凝視了云毓幾眼。在確定云毓看都不看，更是不可能改變心意了時，才將熱水盆墩在地上，“奴婢告退！”

綠痕終于出去了，在帳子里的春芽這才悄然松了小半口氣。

要防備著被綠痕看出實，但是從心底來說，綠痕還算不上什麼大的威脅；現在心里沉墜墜的，全都是因為之前恍惚看到的那道影。

綠痕好對付，真正難纏的是云晏。

經歷了今晚，雖然問心無愧，可是卻想象不到云晏又會是個什麼態度。一想到他那晴難測的模樣，額角就是陣陣痛。

春芽默默從枕席間爬起來，想要下地，卻在床沿兒上就被云毓按住了。

“做什麼去？”

春芽心虛，并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低低垂著頭：“奴婢伺候家主洗。”

既然綠痕出去了，總不能他這個當家主的自己手。為奴婢，就算再累，也都得伺候主子才是。

云毓卻按住，“不必。”

他說著自己長而起，兩步就走到水盆邊。他自己手進去擰了巾子。

春芽見已經如此，便也就由得他去，自己重新趴回枕頭上，忍著嘆息發著愁。

卻只一瞬，云毓便轉回來，將從枕頭上撈了起來。

一怔，可是接下來卻已經被他摁在了膝頭。

他掌心溫熱的手巾，罩住的臉，拭了下來。

春芽呆住——他竟然不是為了給他自己洗，而是先顧著！

張得趕忙手拽住他的手腕：“家主！還是讓奴婢自己來。”

云毓神已經恢復清明，于是語氣便又清寂了回去：“你今晚累了，我卻沒累。子弱，理應是我來照顧你。你安心著就是。”

春芽卻哪里好意思呢。他替干臉上的汗也就是了，當他重新又洗了手巾回來要幫洗子，還是難堪得將雙膝都了起來，不讓他。

云毓淡淡垂下眼簾：“就算方才是假的，可是你的子……我卻都已經見過。”

他的視線掃過來：“無論是上，還是下。”

春芽渾轟然發燙。他說的沒錯，實則他該看的都看過了，又在這里藏什麼啊。

可是人心總是矛盾，尤其是子的心意就更是幽微婉轉，剛剛經歷了方才那些，現在怎麼都做不到在他面前展子。

在最關鍵的時刻，都沒讓他看全的子；怎麼能事后，反倒讓他了？

于是還是抱自己，堅定搖頭：“奴婢求家主……”

云毓立在榻邊，垂眼靜靜凝視。燈影幽幽，在影里肩骨纖細，無辜得像個孩子。

云毓便無聲嘆息，松開了手，“好，我不勉強你。你自己洗吧。”

“方才上出了汗，汗孔都張開了，趕用熱水洗干凈，免得邪寒。”

春芽用力點頭。

云毓將手巾遞給，他自己就躺回床帳里去了。為了免得尷尬，他還面向里，呼吸變長，仿佛當真睡了。

春芽走到水盆邊，還是忍不住輕聲問：“奴婢還是先伺候家主吧……家主上出了更多的汗。”

云毓靜了一會兒，才帶著倦意答：“我是男子，子本質火熱，不怕邪寒，不洗也不要。你先顧著自己就是。”

春芽只得迅速地背轉過，敞開襟，手忙腳地將自己簡單洗干凈。

云毓的呼吸更加綿長，春芽不敢確定他是不是已經睡實了。

輕手躡腳地爬上床帳，子如小貓一般在床沿兒，想著就這樣睡過去就是。

甚至，連被子也沒敢扯。幸好這是夏日，不蓋被子也不要。

也真是累了，抱著自己的子即將跌夢鄉之際，忽然床里橫過一條手臂來，勾住小小肩頭，將收攏了過去。

他克制地沒有擁懷，卻還是將置于前，臂彎可及之。

似乎相擁而眠，又未曾真正環抱在一起。只能到他溫暖的溫，以及他上特有的冷香。

春芽跌夢境前最后的猜想：那是檀香吧？抑或是沉水香？都是他多年禮佛的緣故，才將這淡淡佛像染滿了周，洗都洗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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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濃，阮杏一喜服，卻孤單地坐在床沿，惆悵地問青簾：“你猜，這麼晚了，阿晏他到哪里去了？”

今晚剛掌燈，阮杏就興沖沖帶著青簾來“逍遙”找云晏。結果竟撲了個空。

阮杏不甘心，就坐著等。從掌燈等到深夜，卻沒等到云晏的歸來。

青簾定定看著阮杏。

經過那天去找刁六，從刁六那里知道了是誰閹了他，青簾心里就全都明白了！

可是就算明白，此時此刻也不敢直接對阮杏說啊。

因為阮杏問，又不是阮杏自己心里沒有數——那天帶著滿被折騰的青紫從晉王府回來，就已經將刁六那件事告訴阮杏了。

所以阮杏也早就心知肚明。阮杏現在還要問出來，只是說明阮杏心里太難過了。

畢竟，今晚上可算是阮杏和三爺的大喜之日呢。

大喜之日，新郎不陪著新娘子，又能去干什麼了？

門外傳來小丫鬟嫣兒如釋重負的低呼聲：“三爺您總算回來了！”

門響，云晏邁著長，慵懶進門。

阮杏連忙收拾心緒u，起相迎，俏生生歪著頭看著他笑：“阿晏，你今晚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呀？”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