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濤聲催晝送風雷

此時虛天高還伴有狂流肆，罡風驟急，好似雷霆當頭，霹靂將至，隨時會降下一場滂沱大雨來，分灑四野。

但隨著那瑞氣金層層鋪開之後。

俄而雨停雨止，天靜地清。

只是一皎潔華緩緩被瑞氣金托升，現出了雲表。

那華狀似驕，又如寒月，與天上霞彩相輝映，似幻若真。

青枝翹首看去，見那中有一子形，頭梳高髻，明雍容，氣度高華好似月宮仙子，明艷不可方……

側有雲華煙霓結為龍虎形狀，正旋迴繞，上下崩騰，自有一高虛玄妙之勢。

而此時那龍虎二靈正牽著鹿臺山的地脈靈機，於頃刻間便化作滔滔洪流，飄懸飛起，往雲空上緩緩匯去。

「這是幾品？終一品了嗎？」

青枝著那雲上異景，懵懂抓了抓腦袋，滿臉茫然。

當年自曲泉天回返歸天，拜會完燭龍大聖后，青枝便早通過元法契，應到了衛令姜結丹時候的靜。

所謂天升地降，盡純，雖只是模糊應，但也必為上品無疑，奠了日後的長生大道之基！不過等得與陳珩在東海辭別，忐忑來到了鹿臺山後。

青枝尚在苦惱該如何寬自家小姐，滿肚愁腸時候，卻得知自家小姐竟還在山中閉關。

而這一次，閉得居然還是結丹時候的死關。

惴惴不安了許久后，今朝總算是見得衛令姜完好出關，青枝只覺是搬去了在心口的一塊大石，心神舒暢，忍不住要蹦蹦跳跳起來。

以手托腮，看向天中，心下暗道：「當初小姐因湛然虛炁的緣故，火候稍欠，最後只煉出了一顆二品金丹來，還尚是拙靜老妖婆為小姐求來一門不知名玄，好方便小姐消去金丹品級，又不過分損壞功行，小姐這才會決定繼續閉關。

但看今日這般氣象，小姐應是又凝丹功……只是不知金丹品相到底如何？」

思索一陣過後，青枝見自己著實瞧看不出什麼端倪來，將雙肩無奈一聳。

當正飛空而上，向自家小姐親口問個清楚時，後卻忽有一隻手將領子扯住，像拎貓般將生生揪定。

「日月灌靈，粲粲乘空，氣分龍虎，玄象。

所謂占天地之機關，奪風雲之氣象，正是這般！如此玄妙堂皇之貌，令姜已是丹一品無疑，你不必去問了。」

忽然出現的拙靜看向天中，不一笑，歡喜之溢於言表。

拙靜將青枝放下，也不理會的怒目相視，只自顧自慨言道，臉上神頗有些複雜莫名：「總算修這門玄了……青鳥，你可知我派雍和大仙未道前曾在山門外遇仙，坐談三月後，被那無名仙聖授法二十二，又贈了一枚古佛舍利。

而雍和祖師道之後，有於門中小輩弟子道業艱難，有如臨深淵態，步步惶恐，便自那二十三法中的《重華真章》擷取玄理，旋即召集眾智，刪繁撮要，終創出了重華羽勝這門玄，來方便小輩弟子修行。

可惜重華羽勝自創出后，能修者實是寥寥，今朝令姜居然能做此舉，著實是不易……不易！」

有道是長生坎坷，丹無悔——

這世間修道人凝練金丹，乃是需葯、外葯兩兩相合，才得就。

證上品金丹，更是天時人事、地利運數諸般，樣樣都缺不得。

而金丹一旦就，其品級高下，便再無法輕易更改了。

若對於自家品級不甚滿意，也並無辦法，大抵唯有廢去金丹，散盡神水火，從頭再來一遭了。

不過自廢金丹絕非什麼等閑小事，縱有仙道葯相助，宗派前輩護持，也是要狠吃一番苦頭，近乎去掉了半條命。

且跌境到玄境界都尚是天公垂憐了。

便是道行消退，一路墜到紫府，不基不穩之輩甚至要墜到築基，亦不乏可能。

再次修鍊上去，自然辛苦麻煩，要落後同輩的人傑許多了，平白費上一番心。

有此局面在前。

這世間修道人炸汞凝丹時，皆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能夠大膽廢去金丹者，除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外，無不是對自家資質極抱有自信的俊彥天驕之流。

而雍和大仙特意所創的「重華羽勝」玄則不然。

此非僅可以調清濁，伏折水火，還更有返本朔源的至上妙用。

這意味著一旦修這門玄，修士就可將已凝結而出的金丹重新拆解為外二葯之和。

雖過程中難免要損耗一些，但至可保全半數，並且修士境界也將退停在玄三重——先天金汞境界，道行亦不會折損太多。

既可保形養，還省去了諸般凝練葯的半數苦功。

不論是從何來看。

重華羽勝都是一門不折不扣的玄妙法了！不過放眼偌大赤明，自重玄羽勝被雍和大仙創出后，能修這門玄的赤明弟子也絕不多，顯然其中經義難之又難。

今朝衛令姜能以此法再度結丹，且丹一品。

這的確是拙靜欣喜不止，暗松一口長氣了。

「重華羽勝……赤明還有這種道法？我怎從來都沒聽說過？你果然不是什麼好人，對青枝也藏著掖著！」

青枝聞言先是一訝，心裏嘟囔一句后，又不解道：「不過既然已經丹一品了，為何還是異象不停？這看起來倒也不像是金丹時的龍虎異象啊。」

眼下地氣騰躍流轉，靈息咄咄人，好似百川異源，皆歸於海，往極空轟隆逆涌，盡數朝衛令姜上匯去。

此狀聲勢洶洶，且還隨之時日一點點推移，有著愈演愈烈之勢。

囊括百里，聲囂震地！「此乃正天分度……我赤明的無上本神通之一。」拙靜淡聲答了一句。

同為胥都大天的八派六宗，仙道正傳。

玉宸既載有二十五正法，太符收錄四十九道上清真符，怙照共是那八部真文和殺生六。

赤明自然也不會例外。

此派向以十六玄典而著稱，是派的真正積累，萬世底蘊。

每一部玄典皆為空之靈章，上聖之語，號稱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正天分度，便是這十六玄典之一！

此法想要就，既需采煉穹天之，也需收攏諸般靈山地氣，合一枚真印來。

九皇常金闕天雖是靈機純了，但自然地氣卻終究比不得大千現世，了些細微變化。

如今衛令姜所做的也僅是最後一步了，待得將剩下地氣徹底收攏，正天分度這門神通便也自然修。

「若不是為了這門大神通，令姜的出關時日，只怕還要更早些……而能藉著結丹時候的天人應，另闢蹊徑，一鼓作氣修正天分度。

偌大赤明，又能尋出幾個這般的人來？！」

拙靜面上雖無什麼表，心緒卻是振不已。

而衛令姜收取地氣的靜，自然也是驚了不赤明派長老。

青枝見五宮七觀，都有法力遁升起，諸多上真長老出了府，都齊聚此。

絪緼霞，變合無垠，好似那星河璀璨明滅，大氣磅礴！

面對諸多同門的稱賀道喜，拙靜一面客氣答禮，一面視線卻也在人群中轉過，似在找尋何人的模樣。

直至一架華雲筏從遠空飄來，有千條清氣繚繞，萬道瑞藹相隨，幾有仙闕臨空之態。

拙靜與筏上那個被妙樂天簇擁，眉修目，著男子裝束的貌修視線對上時候。

才終眸一凝，微鄭重之。

「丹一品，這已是勝過司馬枋、謝坦和那個左彭宗的就了，便依你我先前所言，在赤松宮中，我這一脈自會全力助你。」

貌修對拙靜微一頷首，又看向行功中的衛令姜，淡淡傳音道。

而於此間抬眼去。

見地氣浮天，好似雲中老龍翻鱗，杳靄莫測——

一個面如秋月的華服老道點點頭，贊道：

「初金丹便修了我派的十六玄典，還是正天分度這等大神通，真東州之麟，鹿臺之棟樑也，有此質，實天佑我赤明！」

這話一出，自然惹得一眾赤明上真紛紛出言附和，周圍俱是一片歡喜之聲。

正天分度雖在攻伐一道上雖要稍遜於赤明的兩界微塵，算不得赤明第一殺生大。

但若論起神妙無方來，它在十六玄典卻也穩居前茅，實是有著攝氣監真，中央總靈的大能耐，被九州諸真推崇不已。

而兩次結丹卻不頹心志，歷經艱險，終是修了如此大神通。

這般就——

著實難得可貴，也是可敬可畏！

「丹一品，又修得了正天分度，拙靜真君，依我看若無意外的話，令徒將來在丹元大會上，只怕是要大放異彩，一舉奪魁了！」

一個腳踏魚龍，生得面闊口方的黑道人開口：「上屆丹元大會時候，蘇、王兩位師弟就敗在了君堯的雷法上，雖說可惜，但也不算意外，人力已盡，但今遭有令徒出手，我赤明勝算可要大增了。」

「勝算大增？」

在黑道人不遠，一個高髻修搖頭道：

「尤師兄此言差矣，丹一品，這是何等的大就？當下的九州四海又有幾人做了？不說正天分度，僅此丹品，衛真人在丹元大會上，便已有六勝算了！」

一眾赤明長老大多是點頭附和，對這言語頗為贊同。

拙靜聞言表面雖不聲，但見自家徒兒如此被人稱道，心深也難免有一欣喜。

剛客套幾句，可瞥得青枝臉上那抹猶豫複雜之時。

一時間，拙靜倒也似想起來了什麼，神微微僵住。

「是了，玉宸的陳珩同樣丹一品，遍數他過往戰績，來日丹元大會上相見，此子只怕是令姜的一個大敵，不可不防！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西海瘟癀宗的無忌……」

無忌自不需多提，此人號稱瘟癀宗三千年最大變數，是委羽道君徒孫，深得這位道君重。

眼下雖還未有無忌結丹的消息傳出，但以他平素表現看來，此人丹一品的可能卻是不小，無法小覷。

而至於陳珩……

「當年的落魄南域小修……竟也能夠有今日造化嗎？」

沉默片刻后，拙靜臉上終是有一抹複雜之。

同一旁的長眉道人對視一眼，兩人俱是無言。

長眉道人與拙靜相識多年，自有默契。

在當年他便已堅定站在拙靜一方，還捨出了白水泰乙地和不奇珍贈給琢宮，好換來那位前代掌門之的援手，可謂是最早下注的那一批。

而在置陳珩之事上，長眉道人與拙靜倒也是同個立場。

兩人皆將陳珩給遠遠打發走，不令魔賊子嗣與赤明玉多生瓜葛。

不過現在看來……

「天數無常呵！誰能料到一朝池魚飛天，先前的提防如今竟會為一樁笑話？倒是老朽這些人多管閑事了……」

長眉道人念及往事，也是頗有些慨，不知該說何是好。

而就在拙靜幾人心念變化，一眾赤明長老議論紛紛之際。

俄而雲散風收，日當空，只見無窮地氣重歸地殼，百里河山皆靜。

那皎緩自斂去。

數息過去，從中現出了衛令姜的形來。

「我一切辛苦作為……終是有了今日……」

眼簾微垂，輕輕吐出了一口氣，轉而又目視長空，似忽想起了什麼，不粲然一笑。

丹一品。

又修了十六玄典之一的正天分度。

無論是先前相爭的左彭宗、司馬枋，亦或謝坦。

這些人與相比，都要相形見絀。

至於宋倫、郭黛君之流，更要遜！

「丹一品，純道果大抵已是掌中之，若再道子，將來一州之地都可任由我布雨興雲，施為主宰嗎？」

下中翻騰的心緒，衛令姜莫名想起之前拙靜對自己的叮囑，言猶在耳。

輕輕抬手，似想拿住什麼，眸中著片刻的恍惚，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錯覺。

周遭彷彿兀得岑寂下來，只偶有風聲吹面，像是從千萬里過來，帶來過去的味道。

「這一回……我總算終可以是按自己心意來行事了嗎？」

心底輕聲呢喃。

而將一法力收起，先拜見拙靜，又同一眾特意來道賀的赤明長老寒暄見禮過後。

衛令姜終是尋了個空，將遠左蹦右跳的青枝悄悄喚來側，親昵了的頭。

「小姐，你若是道子了，能不能分幾座天給我玩？我想帶去曲泉天顯擺顯擺，好大家都知道青枝我今日的厲害！」

青枝瞇眼，一臉。

衛令姜微微一笑，也不多理的胡言語，開門見山道：

「我二次結丹，又修鍊神通，耗時甚是綿長，許久都未出關了，期間可有何大事？」

「呃……」

青枝神一僵，臉上笑意忽然一收。

「衛氏還是上虞艾氏？」

衛令姜忽然警惕起來，莫名有些忐忑不安，急切傳音問道：

「還有師弟，他如今還在呂老門下學道嗎？浮玉泊時候師尊曾答應過我，師弟倘若真道業出，一心向玄，自會將他從呂老門下接引進赤明修行的！如今呢，又是怎麼回事？」

「……」

青枝一時無言。

衛令姜見急了，而不待接著出言，便被冷眼旁觀的拙靜忽而打斷，繼而一個騎青獅，氣宇非凡的中年道人就盪開浩浩罡風，遙遙朝此拱手見禮，臉上含笑。

長髯道人是太文妙道君的親傳弟子，雖門時日不長，但他畢竟份貴重，不同常人。

見此人親來道賀，衛令姜也只得下心思，施了一禮，同那道人客套起來。

一時間。

隨著各類大能上真紛紛近前，就又有一片稱喜道賀之聲響起，熙攘熱鬧。

然而很快，忽然一聲渾厚道唱宣誦發出，不似人聲，實如天巧。

霎時間，場中諸修皆是凜然，將語聲一頓，忙翹首向天中去。

只見無限雲剎那垂下，灼亮如火，將滿空都是照耀得有若彤紅霞染，遮去了日月模樣，穹宇星辰皆。

唯餘一片大赤明，再無他！

而在那大赤中，一個著紅袍的年道人端坐虛空，目視向下，臉上正帶笑。

「竟是驚了這位祖師……」

拙靜心頭一驚。

諸多赤明上真見了此狀，俱是下了雲頭，行禮參拜，口中齊聲道：

「弟子叩見沖虛至德祖師！」

「不必多禮，難得今日我派有後輩丹一品，既太文妙師弟去了天外玩鬧，炤奎又閉關無暇，那就只能由我親來走一遭了。」

年道人模樣的沖虛至德道君擺手，他打量了衛令姜兩眼，問道：「正天分度？」

眾目睽睽之下，衛令姜排眾而出，恭敬言道：「啟稟祖師，正是。」

「初金丹便能練此，倒也不枉你辛苦多年了……」

沖虛至德道君微笑言道：「衛令姜，你命格至貴，有大運加，本就不同凡俗，踏上仙道后更一飛衝天，如今參習重華羽勝，二度破關，終丹一品，又修正天分度，著實難得可貴，也是揚了我赤明的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