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秋雨,攜著荒涼,靜敲屋檐,又隨古屋屋脊的傾斜而落,一滴一滴擊碎于避水的門前石階上,開出蕭索的白花。原本寂靜的屋,忽然響起了念誦經文的聲音。那聲音明明沒有運用任何的力量,卻藏哲著一種無以形容的魔力,可以讓人安心靜心。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旁人讀出,與那聲音讀出,竟會是完全不同的結果。旁人讀的是字...那聲音讀的卻是意...旁人是鸚鵡學舌,看見什麼便讀了什麼。那聲音卻宛似神手揮開了漫天的蒼云,只如澄澄明月懸于天穹,讓人難以自拔地沉陷于其中。屋,兩只狼妖早是閉雙目,隨著這聲音的指引,如被接引往了凈土,而心中安寧...許多未曾開竅的地方,竟然都是有所松。屋外...后柵欄之外,竟是還有人。昏暗的勾勒出一個苦行僧的廓。那苦行僧右手禮敬于前,左手抓著禪杖,穿著草鞋,而雙之間竟是上了沉重的鐐銬,而使得他的邁步幅度永遠無法太大。他頭戴斗笠,此時,雨水正順著那斗笠往下零落,有些直接落于帶些枯草的泥,有些則是落于那斑駁的、從四方分別耷拉的禪杖十二錫環。在這個世界,但凡能用禪杖的僧,某種程度上,都是有著被世人所認可的力量,或是名聲。但這些恰恰是真正的僧所不需要的東西。真正的僧,所求無非正果。力量,不過是順道取之,以之為依仗,才可以行的更遠,看的更多。若需舍棄一力量而得正果,那麼,怕是每一個真正的僧都會毫不猶豫地同意。這苦行僧如一尊雨夜的銅像,靜屹于柵欄之外,不如山。他路遇那兩個狼妖,生怕妖魔害人,便是一路尾隨而來。可如今狼妖已經了凡人的屋舍,已經出了獠牙,這苦行僧本該出手了...這本是他來此的目的。可是,苦行僧卻沒。因為,他...正在聽經。經文并不長,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后,已經誦完了。兩個狼妖抬起頭,發現那明明只是普通人的年依然坐于黑暗之中,如是一尊煌煌大日,璀璨無比。不知為何...此時,兩妖心境已經產生了莫大變化,而來時的惡念已讓兩妖心中到煎熬。們垂首跪在地上,一頭幻化出來的黑發從兩鬢垂落,隨著們此時心底的戰栗與煎熬,而簌簌著。黑暗里,更是傳來大口大口的息聲,兩妖如是沉溺于罪業火焰,眼前生出地獄幻境、無邊苦海,而無法自拔與解,從而心神震。們從未想過,不過是聽了一篇經文,就會產生如此的形。噠...噠...噠...輕輕腳步聲響起,們的心跳也隨著這腳步聲而跳。然后,兩妖只覺自己頭頂被覆了一只大手。大手輕輕地了們的頭發。如醍醐灌頂般的聲音,從上方的黑暗里傳來:“多行善事。”這四字就如救命稻草落雨了兩妖眼前,們這才從燃燒的罪業之中掙而出。隨著那只大手覆在們頭頂,兩妖竟是莫名地到無比的安心。那罪業火焰,地獄幻境,正在慢慢消失,那震的心神亦在慢慢平穩。
而在這一次的劇烈震之中,們只覺靈魂如遭洗滌,待到睜開眼時,只覺寧靜了許多。兩只化作人的狼妖哪里不知道遇到了大能,雖然這達能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人類模樣,但這等神異必是大能無疑了。于是,兩妖急忙叩首,行大禮,然后恭敬地緩緩退去了。屋又恢復了安寧。夏極坐于秋雨的屋舍里,安靜地等著妙妙的歸來。未幾,他又聽到了腳步聲,以及鐐銬輕輕撞的清脆聲,還有金屬環圈的撞擊聲。那腳步不急不緩,很快到了門前。安靜片刻,便是傳來敲門聲。“出家人途經此,想避雨。”夏極聽到聲音,心底顯出一“果然如此”的明悟。前世的阿彌陀佛必然也是遇到了狼妖的,但那時候的阿彌陀佛還沒長起來,他不可能以自己的能力去應對狼妖...而這此時來敲門的出家人,便是解釋了這個問題。這很可能是一位佛門強者,路上看到狼妖,生怕作祟,便是跟了過來。而再之后,“阿彌陀佛被一個大寺廟的主持看中”與這苦行僧有沒有關系,他便不得而知了。然而,夏極聽到了這苦行僧的話,卻沒有回答。因為他明白,這苦行僧來這里不是避雨,而是在剛剛聽了他誦讀經文,想要見一見他,看看是否有悟道的契機。若是避雨,可屋。如是求道,卻又不行了。所以,他沒有回答,而是靜靜地坐在長椅前,神集中,如若渾然把門外之人忘記了一般。那苦行僧也只是問了一聲,便是不問第二遍,反倒是往后退了三步,站在了秋雨之中,任由秋雨洗刷軀。一個時辰后。那普普通通的茅屋,終于傳來了年平靜的聲音。“你一直站在雨中,究竟有什麼心愿?”苦行僧一愣,卻是坦言道:“出家人求道至此,想避雨。”年聲音從屋舍飄出:“諸神為求無上悟道,殫竭慮,窮極一生,或依無所得,你若只是以普通的決心來求這大道之法,我想或是徒勞無功。”苦行僧微微一笑,忽地猛一運力,右手竟然直接斷了半截,落于雨水之中。他面不疼不痛,好似那軀不是他的一般。然后,彎腰撿起了斷臂,輕聲道:“出家人,已自斷一臂。”屋舍里這才傳來聲音:“請問吧。”苦行僧站于黑夜之雨里,默然片刻,一字一頓道:“我的心始終無法寧靜,懇請您為我安心。”屋舍里聲音飄出:“且把心拿出來,讓我為你安上。”這聲音本,便是藏了蘊藏了無窮寧靜。似是天地之間的一切都已經沉淀了下來。再無喧囂,唯有這門中之人,與門外之人的對話。若是平常對話,這苦行僧絕無可能在意...但此時,兩人這看似簡單奇異的對話里,卻藏著無窮禪機。所以,苦行僧出痛苦之道:“我紅塵二十載,孜孜不倦,只求我心...但卻求而不得,覓而不見。”他話音落下,便是出期盼之...因為,剛剛只是聽經一篇,他已知這屋的是一個深諳佛法的高人。機緣如此,莫不是一飲一啄,皆是定數。他就循著這定數,這機緣,問了這個問題。良久...屋緩緩傳出六個字:“吾與汝安心竟。”苦行僧一愣,轉瞬之間,這六字彷如九天雷霆,重重轟擊在他心中的桎梏之上。云散,霧霾開。二十年紅塵求不得的東西,卻一朝得悟。當頭棒喝,醍醐灌頂,莫過如斯。良久...苦行僧雙膝跪下,把禪杖放于一邊,虔誠叩首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