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偃師城中的人越來越多,有從赤地遷徙過來的魔域流民,傀儡修士,還有燭庸門一役后跟回來的各宗弟子。
原本冷嫣只在舊城中央清理出一小片區域供肇山派師徒等人居住,人一多,那點地方便不夠住了,要將石砌的房舍和街道上的陳年黑灰清理干凈要耗費不法力,好在如今不缺人手,李老道便帶著肇山派新門的弟子們一片片清理。
原本城中央的綠洲和白石宮殿遠看只有掌大,點綴在黑黢黢的荒城中,顯得格格不,如今半座黑城已被洗濯一新,白石砌的房屋在夕下微微閃著,繁花與綠樹一點點蠶食了荒涼。
許多屋頂上升起了炊煙——新弟子們早已辟谷,不過既了李老道的門,自然要遵守肇山派的門規,門規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每天傍晚所有人都得一起用晚膳。
這些正道修士原本都是同輩中的翹楚,起初見到這神神叨叨的老道士心里都有些犯嘀咕,但最終被他那一手出神化的好廚藝折服,漸漸鄉隨俗。
沒過多久,每天傍晚和新結識的同門們聚在一起,一邊用晚膳一邊談天說地倒了最期待的事。
冷嫣看著落日沉遠方的沙丘背后,城中的燈火亮起,宮殿的花園中青溪、柏高和石紅藥等人正帶著一群新弟子準備晚宴。
為了替和若木踐行,他們從昨天便開始忙活,那些大多是年輕人,一邊挽著袖子干活,一邊打打鬧鬧,遠遠看著便能到他們的熱鬧。
即便冷嫣從未將這里當作的歸宿,但是親眼看著這座城池漸漸蘇醒,死而復生的,可惜還未看到它恢復昔日的榮,便要提前同它道別了。
思及此,心中還是生出一淡淡的惆悵。
就在這時,后響起腳步聲。
冷嫣回過頭,著黑白道袍的老道士拿著扇走過來,搔了搔稀疏散的花白頭發:“冷姑娘老朽好找。”
冷嫣道:“李掌門找我何事?”
雖然已經知道他的真實份,但冷嫣仍像以前一樣稱呼他,比起偃師宗左護法,老道顯然也更喜歡當他的肇山派掌門。
李老道拎了拎袍子,不見外地在邊坐下,兩條伶仃的細在臺邊晃個不停。
他瞥了眼冷嫣,搖了搖扇,開門見山道:“冷姑娘與謝爻一戰,有幾分把握?”
冷嫣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目微微閃了一下,淡淡道:“殺他的把握有七八分。”
李老道捋了捋胡須:“老朽有個不之請,還冷姑娘全。”
冷嫣道;“掌門請說。”
李老道目閃了閃:“老朽掐指一算,自己恐怕命不久矣,想將兩個不肖弟子托付給宗主。”
不等冷嫣說什麼,他接著道:“柏高還算省心,青溪那小子天生缺弦,老朽還真不放心他。這其實也不能怪他,誰他親娘是木頭雕的,自己是塊木頭,生的孩子也比木頭強不了多。”
冷嫣臉上閃過一驚異:“青溪……”
李老道眼底有黯然一閃而過,隨即搖頭笑了笑:“他阿娘是楚江客親手雕的傀儡人……照著早逝的楚夫人的模樣雕的……”
他只說了這一句便沉默下來,從腰間掏出個酒葫蘆,拔開塞子仰脖子灌了一口:“楚江客不是個東西,他敢做不敢當,青溪他娘懷著他,楚江客要殺了他們母子,我看不過眼,便帶著青溪他娘逃到了赤地。”
他搖了搖頭:“我以為那姓楚的禍害千年,沒想到他倒死得比我還早。”
他沒有詳細說,但冷嫣已經大致猜到了他叛出宗門、修為喪失的原因,也明白那句簡單的“看不過眼”里藏著多東西。
不知該說什麼好,半晌才道:“青溪的母親呢?”
李掌門道:“死了,傀儡哪會生孩子,孩子眼看著要悶死,自己用刀把自己剖了兩半。那孩子不知道自己的世,我有時候看他傻得討嫌,就想告訴他讓他長點心眼,可到頭來還是說不出口。”
他悠悠地嘆了口氣:“這孩子命不好,老朽想多照看他兩年,不過眼看著沒兩年好活了……”
冷嫣瞟了他一眼:“我掐指一算,李掌門松齡鶴壽,說也能再活幾百歲。”
頓了頓道:“李掌門繞了這麼大個彎子,把青溪托付給我,是想試探我有幾把握活著回來麼?”
李掌門臉一僵,隨即訕笑了一下。
冷嫣平靜道:“一也沒有。若帶走謝爻的是重玄那個護宗大陣,我還有五把握生還,昆侖山下那個,一也沒有。”
李老道里發苦:“神尊知道麼?”
冷嫣搖了搖頭:“若是我當真不能回來,李掌門能不能替我帶句話給祂?”
李老道道:“冷姑娘請說。”
冷嫣想了想,忽然又改了主意:“不必了。”
站起,輕快地了下袍擺:“看樣子晚膳快好了,走吧。”
第129章
晚宴開始時,天邊最后一縷殘已經褪去,煙紫灰藍的天空中掛著一鉤淡月。
偃師宮城中央的大花園里掛滿了夜明珠,猶如點點繁星落到了地上。眾人將幾榻、食案搬到花園和回廊里,支起紗帳,輕若無的白紗幔在夜風里飄揚,宛若輕云。
冷嫣走進花園,一眼便看見了著金長袍的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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