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兮買了兩杯酸。
“晚飯,還是飯后飲料?”祁燃問。
“晚飯。”
“這麼點兒,塞牙吶?”
今兮解釋:“就一會兒,等排練結束了,回家再吃。”
祁燃讀出話里的其他意味,但他不確定,換了個方式問:“會不會太麻煩你爸媽了,大晚上的還給你準備夜宵?”
“我不和他們住。”
“嗯?”
“我和我男朋友住一塊兒。”今兮拿手機掃碼,方的播報聲提示已到賬后,從收銀臺一側拿了一吸管,在酸杯里,低頭喝酸。
今兮說這話時,語氣自然,眼底漾著秋日夜晚的和。
祁燃意外地揚了下眉,“在一起很久了?”
今兮:“嗯。”
祁燃沒再多問關于和男朋友的細節,慨語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談。”
今兮:“我也是第一次談,只是沒想到,一談,就談了五年。”
“五年?”
“啊,我大一就和他在一起了。”
和孟寧不一樣,今兮和祁燃認識太久了,久到回憶起江城,祁燃都會闖的腦海里。卿柳巷里,同齡小孩兒那麼多,可和祁燃關系最要好。
也因此,談及賀司珩的時候,今兮沒半分藏自己的愉悅心,眼彎著,轉頭看祁燃,“怎麼樣,我厲害吧?要麼不談,一談就談這麼久。不像你,一個朋友談三五天就分手。”
祁燃:“哇,有你這樣踩一捧一的嗎?”
被這麼說,他也不氣,畢竟說的是事實,無可辯駁。
“我已經很多年沒談了。”
“嗯,那天酒吧只是意外。”今兮輕飄飄道。
“……”
祁燃哽住,“真是意外,那的喝多了,見到我就撲上來,把我當男朋友了。”
今兮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祁燃:“別不信。”
已經到攝影棚了,今兮轉移話題,“我進去了,你呢?”
祁燃站在原地,朝示意了下手里的那包煙,“我煙再進去。”
“不去里面?”
今兮記得,好多人都在里面煙,過道里,洗手間,化妝間,甚至演播廳的觀眾席上,都有。
“里面電線太多,還有一堆易燃品,就不進去了。”祁燃點煙,煙霧飄散,將他含笑的眉眼更添幾分玩世不恭,“要不陪我站會兒?”
“我不吸二手煙。”拒絕。
祁燃沒反應過來,一口煙氣堵在嚨里,嗆的直咳嗽。
今兮就在這狼狽的咳嗽聲中,漸漸離開他的視線。
眼下這幅場景,和記憶里,每次他送回家時的場景莫名重疊。卿柳巷的小天鵝,早已從他的眼里,跳進別人的眼里了。
他想到林檬調查回來和他說的話。
“兩個男的,你問的是哪個?”
“黑西裝。”
“他倆都穿了黑西裝,”林檬翻白眼,干脆將二人的份都說出來,“一個是華銳資本的總經理,江澤洲,還有一個份更神,你猜猜看?”
祁燃最煩這幅神兮兮的模樣,“說說,不說滾邊兒去。”
“你這脾氣——”
林檬拿他沒轍,到底是賺錢的祖宗,耐心十足地說,“賀氏集團知道吧?他是賀氏集團董事長的兒子。我花了不功夫才查到他的份的,行事作風很低調一人。”
“對了,你調查他倆干什麼?”
祁燃:“沒什麼。”
“騙誰?”
“沒什麼,我出去煙。”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讓林檬去調查那倆人。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特傻。
都這麼多年沒見,不也過得風生水起嗎?怎麼一見到,就不一樣了呢?
-
一周的排練時間結束。
終于迎來節目的正式錄制。
《我舞故我在》錄制過程很快,沒有太多煽的戲碼,自我介紹后,便是比賽。今兮是倒數第二個上臺表演的,在此之前,都得坐在位置上,和其他舞者一同看舞臺上的表演。
私底下,他們也會就編舞、音樂、服裝、舞臺表現力等展開討論。
關于街舞的幾位選手,今兮不做評價。那是專業范圍外的領域,對自己不了解的領域,不會發表任何評價,這是對藝的尊重。
而關于現代舞、芭蕾舞舞者展現出來的舞臺,今兮會在心底,給他們打分。
節目沒有中場休息,從第一位選手出來,到最后一位演出結束,鏡頭一直開著。
今兮跳完后,從舞臺下來。
經過孟寧時,孟寧朝眨了眨眼,又悄咪咪手,豎了個大拇指,口型示意:超————的——
在鏡頭盲區,也和孟寧說:你也超。
六分鐘的舞蹈結束,大汗淋漓。下了舞臺繞回位置,突然,坐邊上的人往這邊探了探頭。
“不錯。”
評委和參賽選手坐一排,坐在今兮邊上的,不是別人,恰好,就是林疏月。
今兮雖驚訝,但還是微微頷首,“謝謝。”
林疏月又說:“張老師也覺得你發揮的不錯。”
林疏月口中的張老師,是國際芭蕾舞大師張荔,當初出國進修,作為評委,對今兮贊不絕口,也分外惋惜今兮由于骨折無法出國的事兒。
今兮默了默,淡聲:“我也覺得我發揮的不錯。”
毫無謙虛可言。
可林疏月沒覺得這樣很無禮。
反倒覺得,今兮這樣,很討喜。
承認自己做得好,比用謙虛掩飾,更難得。
這個社會太浮躁,金錢浮華令人失去自我,認同自己,竟也為了一件難能可貴的優點了。
在浮的影中,林疏月側眸睨向今兮。
毫無意外,今兮是漂亮的,但比起漂亮,更吸引人的,是舞者上該有的,那種渾然天的自信,和與生俱來的驕傲。
今兮要在這個舞臺發發熱了。
林疏月想。
結果也如林疏月所想那般,所有人的舞臺結束,主持人傅云諫上臺公布每個人的得分。
得分從高到低,陸續排開,從最后第二名開始公布,直到第二名。
最后剩下兩個沒公布。
一個,是第一名,另一個,是倒數第一名。
截然不同的結局。
今兮的名字遲遲沒響起。
林疏月玩著指間的筆,問:“張嗎?”
今兮:“還好。”
笑容清冷,“不怕拿最后一名?”
今兮:“我不可能是最后一名。”
林疏月:“你就這麼確定嗎?”
今兮:“不是我確定,而是,你懷疑你的眼嗎?”
今兮意有所指。
——半小時前,林疏月對演出的肯定。
林疏月停頓一下,而后笑了。
再看向今兮,相較于另一位還沒公布績的選手,面驚慌,雙手;今兮目沉定,神淡如遠山眉黛,整個人縹緲如霧。
是只可遠觀,無法抓住的存在。
恰在此時,整個演播廳,飄著傅云諫潤朗的嗓音,“第一名,今兮。”
追在這個時候打在的上。
今兮站起來,和現場觀眾鞠了鞠躬,臉上沒有太多的波瀾起伏,好似得第一名,對而言,并不是多值得高興的事兒。
之后就是上臺,說拿到第一名的言。
比起第一名的言,顯然,淘汰的那幾位要表達的更多。今兮隨便說了幾句,就將話筒遞給邊淘汰的最后一名。
……
第一期節目錄到這里,還沒結束。
因為第一比賽結束,第二比賽就來了。
簽合作的舞臺。
舞臺上,傅云諫拿了六個信封,他解釋,“這六個信封,每個信封里都有一張帶有的紙,一共三個,紅、黃、綠。到相同的二人,就要準備第二的合作舞臺。”
介紹完后,他示意今兮簽。
簽順序,也是按照第一小組的排名依次。
今兮隨意了一張信封,打開。
——綠。
傅云諫念了一遍,之后,拿著信封走到第二名面前。
信封打開。
全場嘩然。
——也是綠。
第一名和第二名到一組?
傅云諫笑:“事先聲明,我沒有暗箱作啊,其他四個信封,真的沒有綠,不信我拆一個。”說著,他真隨即拆開了一個。
是紅。
觀眾被他這行為逗笑。
笑完后。
傅云諫宣布:“好啦,那麼我們拭目以待吧,今兮和余焰,期待你們的合作舞臺。”
分組結束,錄制也告一段落。
今兮從后臺出來,走回化妝間的路上,被人喊住。
“今兮。”
眼間一凜,轉回,臉上又沒什麼緒,視線和余焰的齊平,“你好。”
余焰手:“合作愉快?”
今兮看了眼他在空中的手,“合作愉快,但我有手汗,就不握了。”
余焰無所謂地收回手,他當然無所謂,只是經過今兮側時,突然停下,轉頭,對著耳朵說,“你不會以為合作舞臺,我們沒有肢接吧?”
驀地,今兮角勾起,“我很期待你的編舞。”
今兮不退不讓,甚至還來了這麼一句話,讓余焰有些驚訝。
余焰:“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失,也希你的編舞,能夠讓我眼前一亮。”
今兮:“自然,畢竟,我可是第一名。”
余焰:“希第二過后,你還能對我說出這句話。”
今兮面上沒顯太多緒,但心直作嘔。
等到了自己的化妝間,才憤憤然地把那綠的信紙給甩開。
在位置上坐了會兒,拿出手機給賀司珩發消息,編輯到一半,手機屏幕從聊天界面自切換來電通知——賀司珩給打電話來了。
接起:“怎麼了?”
賀司珩:“節目錄完了?”
今兮:“嗯。”
賀司珩問:“能走了?”
“嗯?”心有種想法浮上來。
“嗯什麼嗯,我在停車場。”
幻想真。
今兮著手機的臉,揚起笑,“馬上過來。”
的演出服并不華麗,日常穿也沒多大問題,再加上天氣冷,在外面披件風,更看不出奇怪。不到兩分鐘,就收拾好,剛打開化妝間的門,就撞上了孟寧。
孟寧比還激,“第一名!啊啊啊啊啊——你是第一名。”
今兮笑:“嗯,我是第一名。”
見穿戴好,孟寧問:“你要走了嗎?”
今兮:“嗯,你呢?不走嗎?”
孟寧搖搖頭,嘆息:“你們下周不是小組合作嗎,我們從今晚開始,要開始排練你們的合作舞曲了。”
不遠有人催,孟寧拍拍今兮的肩,“我先去吃飯了,待會吃完飯就得回來排練。”
等孟寧離開后,今兮也轉,出了攝影棚。
室外還是白天,澄澈天下,賀司珩就站在離五米遠的地方。
今兮:“你怎麼不在車上等我?”
賀司珩:“不想等。”
今兮:“哦。”
過了一秒,問:“是因為太想見我嗎?”
賀司珩回答:“是。”
今兮在他懷里,笑的俏。其實是簽了保協議的,不能節目的一信息,可賀司珩又不是別人,忍不住:“你不想知道比賽結果嗎?”
賀司珩的聲音,溫而冷靜,“結果已經寫在你的臉上了。”
今兮了自己的臉:“有嗎?”
賀司珩:“第一。”
話音落下,車門關上。
今兮的指甲劃拉著安全帶的綢面,故意道:“你猜錯了,我不是第一。”
賀司珩不咸不淡:“我不會猜錯,如果你不是第一,那不是我的問題,是裁判,蒙著眼打分。”
今兮放松地倒在椅背上,長長抒一口氣:“阿珩哥哥,你真的好自信哎。”
賀司珩不置可否地勾了勾。
今兮眨眼:“但我不能和你說結果,我們簽了保協議。”
賀司珩有些輕蔑:“你們這保協議有什麼意義?被淘汰的人,難不出去了還要著頭皮說自己沒淘汰?”
“……”今兮一哽。
……
晚上,照舊是賀司珩下廚。
今兮對著節目組發來的合作舞臺的主題沉思,每個組的合作舞臺都不一樣,他們組的主題是——我。
很簡單的一個字,但今兮卻毫無頭緒。
坐在舞房,上放著的平板,放映著國外大小型的舞劇演出,看了一晚,本就不明晰的思路,更模糊。
直到準備去洗個澡讓頭腦清醒些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
是節目組的一個助理給打來電話。
今兮單手撐著膝蓋,另一只手接起電話,還沒等開口,助理急切語氣,問:“你不在影視基地吧?”
“不在,怎麼了?”
助理松了一口氣,“不在就好,攝影棚起火了,火勢很大,估計里面的東西都燒沒了,還好今天后期人員有事趕去江城,把東西都帶走了,既然你沒事兒,那我就掛了。”
今兮漠然應了聲,按斷電話。
可,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人。
孟寧。
今晚在攝影棚排練。
想到這里,今兮拿手機給孟寧打電話。
可。
孟寧沒接。
……
同一時刻。
賀司珩接到醫院的急呼。
嘈雜凌的背景聲里,林立勛有條不紊地說:“市郊的影視基地發生大型火災,目前送來十幾個燒傷人員,急診科人手不夠,你半個小時能到醫院吧?”
賀司珩已經套上服,拿起車鑰匙往外走:“十五分鐘。”
林立勛:“好。”
賀司珩按下電梯下行按鈕,電梯緩緩到達,門打開。
另一邊,舞房的門也被人拉開,力度太大,門板撞上墻,發出極重的悶聲。
令賀司珩看了過去。
今兮臉煞白,慌又無措地看著賀司珩:“你去哪里?”
賀司珩簡單地和解釋,“影視基地發生火災,醫院接收了十幾個病人,那邊缺人手,我得趕過去。今晚恐怕不回來,你一個人——”
話沒說完,被打斷。
“——我要去影視基地。”
賀司珩沉眸。
今兮死著手機,步伐很慢,向賀司珩靠近,“攝影棚起火了,寧寧今晚還在那里排練。我給打了電話。”
“沒接。”
定在賀司珩面前,艱難維持冷靜,語速很慢,很慢地說,“賀司珩,我聯系不到,我要去找。”
賀司珩思忖片刻:“我給你找個代駕。”
“找代駕還要等,我不想等。賀司珩,我很清醒,也很理智,只是……”今兮拿上掛在戶的風,和他一同進了電梯,眼半垂,幾乎是在用氣音和他說話,“我只是,有點兒著急而已。”
他低頭看著,再三確認:“你真的可以嗎?”
今兮:“嗯。”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到達地下室。
二人同時邁出步子,走向停車位。
一左一右,停了兩輛車,一黑一白。
二人站在各自車的駕駛座外,拉車門。
坐進車前,同時抬頭,視線相撞,在晦暗中迸發出火花。
賀司珩:“路上小心點。”
今兮:“你也是。”
說完,二人同時上車。
闃寂的停車場,響起轎車轟鳴聲,兩輛車一前一后,駛離地下車庫。
一個往左,開往市中心的醫院,那里有亟待他救治的患者。
一個往右,開往市郊的攝影基地,那里有生死未明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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