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綰伴著雨聲與他襟上殘余的一點氣息睡得安穩。
神尚足,近乎時只睡過三刻鐘便再無困意,只是顧宴容未歸,只好捧腮聽窗外驟雨瀝瀝。
門外忽然有宮婢叩門道:“王妃娘娘,康樂長公主來探。”
聲音有意低,大約是不知是否睡醒,不敢輕易驚擾。
謝青綰側眸應了聲,下一瞬瞧見了那末明艷的朱。
顧菱華碎步走來熱絡地挽起,親昵寒暄道:“今日好冷的天。”
謝青綰遞了盞茶:“快暖一暖。”
自那日攝政王失控,懷淑大長公主闖臨山殿救人,便遲遲沒有機會前來探。
眼下瞧見這位風一吹就倒的懷皇嬸全須全尾地歪在人榻上,才終于寬下心來。
顧菱華在書案旁側的坐榻上落座,捧著熱茶輕抿。
絮絮緩緩講道:“母后要我常去鴻臺殿陪伴陛下,近幾日我便多住于宮中,現時陛下文閣議事,我才有暇來見皇嬸。”
謝青綰仍舊帶著幾分將醒的慵懶與漫倦,低低打一個呵欠:“陛下困境難解,康樂與陛下脈至親,能陪伴一時也是好的。”
顧菱華嘆氣:“這是自然,眼下我只盼著早早事了,母后便也不必再為此日夜勞猝。”
謝青綰便安地握一握冰涼的手:“一定會的,到時我同康樂一起去寒林寺還愿。”
顧菱華目亮了亮,頷首應下。
起:“陛下議事便要結束,康樂該回鴻臺殿去了……”
才要告辭,卻忽然想到甚麼:“皇嬸不若同康樂一道如何。”
謝青綰一心只想留在邀月閣中等人來接,聞言便要推辭。
顧菱華道:“皇叔也在文閣之中,到鴻臺殿等豈非更順路一些,也與康樂作個伴。”
謝青綰遲疑了瞬,頷首應下:“也好。”
鴻臺殿中極為空大,殿用玉質的屏風隔出了小片,擺著書案與人榻,還有只了許的一碟。
侍奉的宮婢迎康樂長公主殿,一路暢行無阻。
大約是習慣了來伴駕。
顧菱華拾起看了大半的話本,同手挽手坐在榻上一起看。
掩卷時才終于聽到一點靜,似乎是魏德忠關切的問候:“陛下,文閣議事未完,您怎麼……”
旋即是近乎與小皇帝截然相反的聲線:“魏德忠。”
暗含警告,在這樣稚氣未褪的嗓音中顯得怪異至極。
謝青綰腳步驟然一頓,鬼使神差地按住要踏出屏風的康樂長公主。
與四目相對,無聲搖了搖頭。
太古怪了,與小皇帝平日斂而敦厚的模樣大相徑庭。
外頭小皇帝似乎落了座,接著是詭譎而怪異的窸窣聲。
謝青綰順著屏風的隙朝外去,看到了近乎驚悚的一幕。
小皇帝摘下了那張覆蓋左眼的金面,取下眶中義眼。
眼眶中緩緩爬出一只赤紅蠱蟲,長足上綴連著蛛一般從眼眶里錯延出來的脈絡。
它順著小皇帝眼瞼緩緩爬下,啃噬匣中那塊淋淋的生。
謝青綰竭力維持鎮定,躲在屏風里未敢發出丁點聲音。
殿外卻忽然響起叩門聲:“陛下,奴婢來為送康樂長公主送些新茶。”
謝青綰心鐘一撞。
殿中一瞬靜可聞針,隨即響起古怪的笑與腳步聲。
謝青綰將康樂按在后,兩手拎起了桌案邊足有一臂高的細頸的瓷瓶。
側立在屏風后,心下轟然有如鼓點集,一瞬不瞬地數著腳步聲。
在魏德忠靠近的剎那,用盡全部力氣驟然朝他砸去。
一聲巨響,拽著顧菱華拼命跑出屏風,未及殿門又被小皇帝持劍攔住了去路。
外頭有侍衛焦急叩門:“陛下!”
謝青綰在小皇帝開口的瞬間搶道:“護駕!”
鏘一聲銳響,侍衛拔劍要破栓的殿門。
魏德忠已拔了袖刀,神近乎扭曲地朝疾速近:“今兒這一遭,可著實怨不得奴才。”
“要怨,只怨王妃娘娘,撞見了最不該撞見的事。”
殺意表無。
窮寇勿迫,原來如此。
謝青綰回要退,在躲閃的同時聽到遠的殿門轟然破開。
顧宴容提著劍面如寒魄,正撞見躲閃不及,被魏德忠堪堪踹在腹心,不可控制地朝小皇帝手中長劍上撲去。
謝青綰無力地閉上了眼,聽到意料之外的一聲悶響,耳畔風聲驟止。
有些重地撞進一個懷抱。
那雙攬在腰間的手近乎戰栗,原本灼人的熱意從指尖褪得一干二凈。
顧宴容擁得不過氣來,溫度過料近乎要凍傷。
謝青綰驚魂未定,嗅到他懷中氣息才終于松開繃的弦,在他懷抱里細細地發著。
一闔眼,便是小皇帝眼眶中蔓延錯的脈絡與沿著脈絡簌簌爬行的長足蠱蟲。
雜著哭腔微漣漣,才仰起頭來便被他手掌按回男人冰涼的襟里。
顧宴容重重吻過發頂,一貫沉寂無波的嗓音都喑啞、沸騰、含失控:“乖,別看。”
爾后抬眸,提劍,目醞釀起沉黑暴的暗,暗之下是深駭的洪濤與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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