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每月會寄來兩封書信,一封是寄給徐夫人的,一封是寄給的。
寄給的信里,皆是細碎的家常,連素馨苑那只芙蓉鳥下了崽兒都沒有落下,卻唯獨對裴衍的事提的很。
秦妧無法得知裴衍是否接了的強行離開,甚至開始不確定,不確定裴衍是否還惦記著這邊。
他們之間仿若加固了一面青磚墻,隨著時日的增長,越砌越高。
另一邊。
前些日子烏煙瘴氣的侯府并沒有徹底消停,除了裴衍每日面無表地上下值,其余倆子還是不讓楊氏省心。
在秋桂苑靜養的裴灝,只要一聽母親提起與楊歆芷的婚事就會氣到哆嗦,“兒說了,那次是個誤會,兒不會娶,表妹也不想嫁,強扭的瓜不甜,還是算了吧。”
楊氏氣不打一來,“芷兒的清白損,哪還有合適的姻緣?你為表兄,焉能坐視不理?”
對于楊歆芷的境遇,裴灝沒有一點兒疚,將被子蒙在頭上,一副絕不妥協之勢。
隔著被子,楊氏重重拍了一下快要氣暈的兒子,無奈地離開了秋桂苑。
然而山鵑苑那邊,三子再次因為管不住自己去外面腥,與聞氏大吵了起來,還驚了聞氏的娘家人。
正妻有孕期間,丈夫去外面腥本就不占理兒,楊氏拉著兒子上門致歉,面然無存。
坐上回侯府的馬車,楊氏單手撐頭,疲憊不堪,勒令薛媽媽將裴池關起來,足到妻子生產。
“為娘怎麼生出你這個孽障?!”
裴池倒在用于閉門思過的廂房,優哉游哉地翹著二郎,“還不是母親太偏心,疏于對兒的管教所致。不過也不能全賴母親,大哥自超世絕俗,有著過人之姿,別說母親,父親也偏啊。”
雖句句是冷嘲熱諷,楊氏卻啞口無言,還在當晚給丈夫寄去的信里,提到此事,并告誡丈夫,等兩個兒媳誕下子嗣后,一定要做到一視同仁。
可對于妻子的悔悟,裴勁廣視而不見,只關心自己再次向兵部遞上的申兵函能否批準下來,而長子是否能在其中出份兒力。
在給妻子的回信中,裴勁廣著重提起了此事,并希妻子能幫忙勸勸長子。
收到信后,楊氏暗暗搖頭,因私下將秦妧送走,長子已許久沒有和過,每日除了早晚例行請安,再不會多言一個字,也未詢問過秦妧的下落,都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自從送秦妧離開,楊氏時不時就會自問自責——
這麼做有用嗎?
這一切不該讓秦妧承擔啊。
摁了摁額頭,楊氏愈發自責,可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
**
承牧走進素歆苑的書房時,裴衍正在批閱一份公牘,自從秦妧不在,這已經不知是他不眠不休的第幾日了。
“世子,喝些參湯。”
承牧不是個會照顧人的,也不是個在起居上心細的人,更不會管人閑事,但看著焚膏繼晷的裴衍,還是多了:“大現就在樂熹伯夫人的邊,世子若想接......”
“不必了,需要清凈。”
裴衍面上很安靜,像在闡述尋常的事,繼續在公牘上書寫著,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承牧靠在門邊,抱臂沉思,也不知大說了什麼絕的話將世子“傷”這樣,但觀世子臉,總有種被拋棄的怨夫,雖明面上還是一派清冷。
不只是承牧有這種覺,就連天子也發現,近些日子的裴相,在彈劾和進諫時了迂回、多了凌厲,更是在早朝上與幾個重臣展開了槍舌戰,言之鑿鑿,毫不留。
傍晚的書房,兩鬢斑白的天子笑著讓安常保為裴衍賜座,“時寒啊,夙興夜寐可不是你這麼干的,要注意休養,今兒早點回府吧。”
裴衍卻沒有聽勸,“臣還有折子要稟奏陛下。”
天子故意板起臉,“怎麼,你當朕的話是耳旁風?還是想要抗旨?”
“陛下金口玉言,臣萬不敢忤逆,這便退下。”
說罷,作了一揖,轉離去,手里還握著一份奏折。
著男子如鶴的姿,天子捋捋胡子,慨喟裴衍也是有兩幅面孔的人,一幅溫潤如玉,一幅冷若冰霜,可轉念一想,他的年輕次輔,可不是兩幅面孔,而是溫煦的皮,冰做的骨。
金烏西墜,霞漸漸沉淀暗紅,快要將一緋袍的裴衍融其中。
秋風陣陣,起擺,裴衍在這座威嚴冷寂的宮闕中逆風而行,最后與晚霞一同消失在了宮侍們的視野里。
回到府上,他照常前往素馨苑請安,由于今日回來得較早,與剛請完安準備回自己院子的裴灝遇個正著。
兄弟二人連表面的和氣都做不到,卻詭異的,在秦妧離開后,沒再起過一次沖突。
裴衍回到書房時,夜已黑沉,換下袍,又坐于桌前提筆書寫起來,端正的影被燭臺映在窗欞上,直至燭臺燃盡。
這樣的日子循環往復,直到小寒時節,朔風襲來,明瓦染霜。
算算日子,秦妧已經孕七月了。
看著兒子鎮靜自若,楊氏開始著急了,孕七月的子,行已經不方便了,雖然有徐夫人和三十名心腹照顧在側,那也不免生出擔憂。
這晚,楊氏在裴衍前來請安時,訕訕說出了自己將秦妧所藏的地方,想要讓裴衍趁著除夕過去一趟,畢竟孕期的月份大了,即便兄弟暫時“寧和”,楊氏也不想再讓秦妧路途奔波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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