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 久歸的小夫妻住在了樂熹伯府。

再次見到兄長和長嫂，裴悅芙難掩激，抱著秦妧時而哭、時而笑，還紅著一雙杏仁眼盯著站在秦妧后的長兄, 言又止。

自畏懼長兄, 卻在被三皇子“陷害”后, 對長兄徒贈激和信任。

待嫁的, 舉手投足間門著被邊人逗過勁兒的赧, 一提起來年春日的婚事, 就像小兔子一樣恨不得鉆進地躲起來。

伯府的迎客堂, 裴悅芙將一顆一顆石榴塞進雪霖的里, 不準他問準姑父的事。

兩歲半的雪霖坐在徐夫人上, 吃著姑姑遞來的石榴，角流出紅的, 氣乎乎地嘟起，“姑姑壞。”

徐夫人掏出帕子，替雪霖拭完角, 又徒手去接雪霖吐出的核，“壞姑姑欺負咱們，咱們不跟玩了。”

一旁的楊氏遞上水盂, 示意雪霖吐出核。

雪霖避開徐夫人的手, 吐向了水盂，還不忘抬起頭，眨著黑漆漆的眼朝徐夫人道謝。

如此乖萌懂事的娃子, 令徐夫人憐不已，一直抱在懷里不舍得松開，總覺得與這孩子實在投緣。

投桃報李, 自撒的雪霖也極喜徐夫人，時而摟摟脖，時而臉，逗笑了在場的所有人。

一旁的樂熹伯為了吸引雪霖的注意，不停晃著撥浪鼓，被徐夫人睨了一眼，方恍然，雪霖已不是那個嗷嗷待哺的襁褓之嬰了。

他笑著捋捋胡須，掩飾尷尬，卻見雪霖出小手，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宋爺爺”，引得了樂熹伯朗笑起來。

那一刻，秦妧暗暗握住裴衍的手，與之十指相扣。

裴衍同樣看著親昵無間門的一老一，清潤的眼底泛起樂熹伯夫婦看不懂的漣漪。

晚膳時分，迎客堂飯香撲鼻，裴衍吃著擺在面前的生煎包，面容溫和，不見適才的深沉。

臨座的樂熹伯偶然轉眸，發現裴衍面前的兩盤生煎包中，咸口的了大半，而甜口的只了一個。

劍眉一抬，他拿起酒杯與裴衍一，笑著解釋說，在生煎甜和咸的口味挑選上，自己和夫人也吃咸口的，奈何長子只喜甜，后廚也就養了做兩種口味的習慣，還會讓老兩口有種長子在邊的親切。

聞言，裴悅芙彎起杏眼，“我娘喜歡吃甜口的。”

一個小小的細節，連小夫妻都沒有過多去在意，何況是他人。

一場連大壯生母都不確定的失誤之事，無法再辨其緣，在裴衍看來，不如就此略去，避之煩惱，只當大壯是酒后失言，不予當真。

等用過晚膳，裴衍帶著家人回到客院的涼亭中，聊起嫁妝的事。

出乎楊氏和裴悅芙的意料，裴衍為妹妹準備的嫁妝，比之世家嫡只多不，甚至有些嫁妝千金難求，稀有至極。

“哥，你不會是落草為寇打劫的吧”

楊氏擰了一下兒的胳膊，“胡說什麼”

裴悅芙憨憨一笑，拿起嫁妝的清單仔細看起來。

裴氏經此一遭，倒不至于為了嫁妝犯愁或竊喜，只是覺得自己的長兄懷藏無限力量，沒什麼能難倒他。

裴衍和秦妧在伯府小住了三日后，于秋燦燦的白日與樂熹伯夫婦道別，一路南下來到了江南的一座小城居，日子平靜和樂。

千巖競秀的綠野之中，崇崛山石涌清泉，夕暾霞中賞菡萏，轉眼到了次年春。

二月初七，宜嫁娶。

在一片熱鬧喜慶中，裴衍背著妹妹送上了喜轎，又帶著母親和妻兒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目送迎親的隊伍遠去，久久沒有離去。

雪霖不知姑姑親為何要與他們分開，還握著娘親的手懵懂地問道“娘，姑姑今晚會回來嗎”

秦妧兒子的小手，語重心長道“姑姑嫁去皇城了，要許久才能相見，雪霖要記得姑姑，好嗎”

倒不是山高路遠難相見，而是雪霖年紀尚小，隔年不見或許就會忘姑姑的模樣。秦妧是在疏導兒子，讓他明白也能接這份離別，并帶著對親人的思念。

雪霖認真地點點頭，卻聽側的小堂兄沐兒嘟囔道“可姑父好生嚴肅，會不會兇姑姑呀”

秦妧和楊氏對視一眼，都笑著搖了搖頭。

雪霖張開雙臂抱住沐兒，小大人似的安道“姑父不兇的，放心好啦。”

想起那男子冷的面容、不茍言笑的子，沐兒繼續嘟嘟囔囔“明明很兇。”

站在斜前方的裴衍于日暮中轉眸，似笑非笑地問“嚇著沐兒了”

沐兒揚起腦袋，像個小男子漢一樣拍了拍脯，“才沒有。”

雪霖蹦蹦跳跳地拍起手，“承叔叔可好啦，還說以后會教我練武”

在湘玉城時，他幾乎每日都會與承牧有面，久而久之，也算“了解”這個冷面的將軍叔叔，對其有著濃濃的敬仰。

沐兒羨慕地看著弟弟，卻沒有提出要一起習武。聽祖母說，外公和母親會在年底接他回京，到時候，他就會和弟弟分開。想到此，心不免空落落的，低頭盯起自己腳尖，陷不舍的緒中。

察覺出他的異樣，裴衍轉將之抱起，放在臂彎顛了顛，徐徐說起寬的話，讓小小的年愿意相信，在今后的人生中，無論在何，都有這麼一群家人時刻惦念著他。而分別不是終點，他們還會見面。

小孩子的緒可以一瞬轉晴，很快，沐兒就不再糾結分別的事，也愿意相信承牧會對姑姑很好的。

實際上，承牧是公認的面冷心熱，對人的照顧滲細節，是個知冷知熱的人。相信他不會苛待妻子的。再者，裴衍的妹妹，又怎會做氣包呢

春分當日，艷高照，婚隊在行進了兩個時辰后，被停原地歇息。

承牧下馬匹來到喜轎前，挑起簾子扶未婚妻下轎。

“附近有條河流，我帶你去洗一洗”

行了數日路程，裴悅芙只想清清爽爽地沐浴一番，立即點頭如搗蒜，拉住承牧的手腕左右張，“在哪兒”

怎麼沒注意到

承牧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聽見的。”

習武之人耳力都這般靈敏嗎裴悅芙拿起喜轎中的木匣子，再次抓起承牧的手腕，“快帶我過去。”

看著抓在自己腕部的小手，承牧那雙冰冷的眸子微微下彎，帶著裴悅芙越過一片桃樹林，來到傳出潺潺水聲的河流前。

“放心去洗吧，我給你守著。”

說完背過，將佩刀斜在地，如一棵蔚然的柏樹，巋然不。

這樣的承牧，給了裴悅芙濃濃的心安和踏實。

將木匣子放在岸邊，低頭解起衫，卻忘記后的男子耳力有多靈敏。

窸窸窣窣的一陣過后，承牧甚至聽見了落在草地上的細微聲音。他深吸口氣，緩緩吐出，摒棄了雜念，也方覺自己也有不君子的一面，沒有在未婚妻寬時捂住耳朵，有了聽之嫌。

布滿老繭的手握住刀柄，他目視桃林，一點點退了旖旎。

年即事老道的他，在方面猶如白紙，不容自己在親前染一一毫的雜。

浸泡在清涼的河水中，裴悅芙哆嗦不止，卻想要多泡一會兒，洗去上出的薄汗。

可初春的河水哪里是氣的小娘子能忍的，即便裴悅芙已經很努力在變得堅強，可子骨擺在那，在沒熱的況下，無法適應河水的溫度，沒一會兒就腳底筋，“承、承牧”

驚嚇之際，高舉雙手，不停拍打起水面。

聞聲轉的承牧眸一斂，沒有任何猶豫地撇下佩刀，躍水中，鳧向了快要溺水的子。

右手隔著子如藻的長發托起弱的子，臂彎一收，將子攬進懷里，靠著左手維持著兩人的平衡。

裴悅芙驚過度，不管不顧地趴在男人肩頭，像是抱住了一浮木，“承牧，我左腳疼”

子的軀主依偎過來，使承牧即便在清涼的水中也有了怪異的覺。強大的自制力使他摒棄掉不該有的雜念，向岸邊劃去。

鳧回到岸邊，他扯過地上的衫裹住裴悅芙，單膝跪地，將子放在了自己的膝上，一手拖住子的背，一手為按起筋的左腳，里說著致歉的話，“是我考慮不周，讓小姐驚了。”

天生骨骼驚奇的他，哪怕是冰川之水，也能在不熱的況下浸其中，以致沒有考慮到和提醒裴悅芙需要在下水前熱。

腳心被裹在寬厚糲的手掌中，疼痛漸失，裴悅芙后知后覺地薄了臉兒，低頭攏了幾次衫，“是我不抗造，不怨你，你別自責。再說，我沒事了。”

承牧沒覺得輕松，大手又裹住另一只腳丫，輕輕地起來。

量高且魁梧的男子，將坐在膝頭的子襯得小異常，也形了鮮明對比，古銅配雪白，出奇的相配。

因著害，裴悅芙翹了翹腳趾，才驚覺自己的腳還沒有男子的手長。斜睨一眼，面頰爬上紅暈。

“承牧。”

“嗯，我在。”

“你剛喚錯我了。”

本打算讓先更的承牧側過眸，對上子略帶試探的目，失笑地問“那該喚小姐什麼”

果然是塊木頭，怎麼總是一口一個“小姐”裴悅芙指了指上的婚服，“你再想想。”

“未婚妻”

“太生了。”

承牧又仔細思考起來，冰寒的眸漸變溫和，“悅芙。”

聽見這麼一句不算滿含誠意的稱呼，裴悅芙還是不爭氣地了心跳，“你、你再想想。”

還想麼承牧將旁人對的稱呼在腦中過了一遍，有了答案。

“嗯，小芙。”

裴悅芙這才滿意，帶著傲地揚起下，“你該放下我了。”

經過數月的書信往來，兩人之間門形了很好的默契，一個縱容，一個驕縱。裴悅芙在一次次的書信中，徹底打開心防，不再謹小慎微。

聽完的要求，承牧立即將人放坐在草地上，又轉過將木匣里迭放的中反手遞出，恢復了正人君子的模樣。

快速穿好后，裴悅芙用食指了男子的背，在發現對方的背堅如山石時，又試著了，直到那人轉過才收回手。

承牧不解地問“怎麼了”

裴悅芙盤坐在青青草地上，了，“有吃的嗎”

車隊里有干糧，不會到肚子，可承牧知是饞了，便從袖管里掏出一顆糖果，攤放在掌心，“嘗嘗。”

“哪里來的糖”

“之前備好的。”

“有很多嗎”拿過糖果，裴悅芙好奇地撐開他的袖管，發現里面裝著好幾顆，立馬眉眼彎彎地笑道，“你也吃一顆。”

兩人原地吃起糖，雖有些稚，但勝在和氣融洽。

想起去年春日分別前夕那記落空的吻，裴悅芙咀嚼之際，瞄了一眼承牧剛毅的側臉，暗自打氣后，湊過去小聲道“承牧，你閉眼。”

承牧不明所以，但還是配合著閉上了眼睛。

當濡的輕吻落在側臉時，一向冷冷的男子心口狠狠地了一拍。

可當他睜開眼，目灼灼地看過去時，吻的小娘子又撐開他的袖口，兀自拿出一顆糖，裝模作樣地吃了起來，好似一切都沒發生過，那記輕吻是春風攜著雨拂過他的臉龐，留下一點點的痕跡，與毫無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