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轉頭打量江安。見坐在窗前，垂頭凝目，素白的小臉兒陷進絨絨領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嬤嬤便低聲勸道：“小夫人，不必擔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探視家中母親后，再回來，不礙事的。”

江安點了點頭。目看向窗外，過簾子，遙遙一層遠云遮住日，曠野大地碧綠寬敞，深綠與雪層層掩蓋，已經漸漸出了夏朝邊界。

離故鄉越近，江安越覺得心中不安。

天黑，馬車車隊緩緩停下，以作休息。

已經到了年關。江安眺遠方，漆黑暮中幾點燈影跳。已經離開家鄉快十八年了。

王嬤嬤捧來一碗熱乎的姜茶，在篝火前擺了矮凳，扶著坐下，又去忙手里的事。

姜綏下馬，看見篝火前坐著的姑娘。手中捧著玉碗，小小的臉陷進絨絨的氅中，搖晃的火勾勒出溫暖的側影。

這麼一看，自己這個表妹不僅生的像是姑母，而且更甚一籌。

姜綏緩緩坐到江安旁：“你現在的名字，做安，是麼？”

江安點了點頭，溫聲道：“是。是收養我的阿公起的名字，他希我一生平安順遂。”

姜綏笑了笑：“是個好名字。一生平安順遂，也是姑母心中所想。”

“只不過，姑母生了病。”

江安問：“什麼病？”

“別人說是瘋病。自從你丟了后，便瘋了。當我瞧這不太像。或許你回去之后，便能康復。”

看著面前的男子，江安忽的小聲開口：“表哥，我可以這樣你嗎？”

姜綏點了點頭。

“你說，母親會盼著我會去嗎？”江安不確定的問。

姜綏沒想到會這麼說。他轉頭移開視線，看向蓬松燃燒的篝火，聲音很淡：“姑母的畢生心愿，便是能找到你。你說，會不會盼著你回去？”

江安的鼻頭一酸，淚緩緩蔓延出來。

沒有一個孩子，會不思念自己的母親。同理，怕是沒有一個母親，會不盼自己的孩子。

“我們什麼時候能到？”

“明天晌午前。我已經同姑母寫了信。”

江安思及，垂眸看手中的熱湯，的心底跳極快，真的要回到母親邊了麼？

江安捧著手中的熱湯，溫熱一陣陣傳到手掌心，還是有些不相信。后來又奇怪起來：“表哥，你看見我的那天晚上，我還帶著面。你是怎麼認出來的呢？”

姜綏一笑：“天生直覺吧。”

“姑母自我年時便總是在我耳邊叮囑。說我有個妹妹，很可，臉小，下尖尖的，眼睛很大很圓，和黑葡萄似的。希等我長大后，能出門尋找，再把妹妹帶回家。姑母日日說，夜夜說，我便也記住了。那天本來是在桐州的最后一個晚上。我覺得找不到了，獨自一人上路，本來想閑暇逛一逛。后來，看到了你。”

“其實也不是你。而是你的夫君。”

姜綏直言：“他生的俊雅，氣度不凡，站在人來人往鶴立群，眉眼分明。我作為男人都多看了一眼。見他正在溫的給你拭臉頰落得細雪，面一摘，我才看清楚了。你和姑母生的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江安不僅遐想起來：“很像嗎？”

“非常像。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姜綏聲音很溫，他笑起來，眼睛有月牙弧度：“不用多想。姑母和父親是很好的人，他們都盼著你能回去。”

江安點頭，對姜綏報以激的微笑。

休息片刻，馬車啟程上路。晝夜疊，轉眼已經到姜國王宮。

姜國王宮與夏朝不同。夏朝建筑紅墻黛瓦，主威嚴莊重，而姜國王宮富麗堂皇，滿眼金。國王站于高位打量江安，半響才紅著眼：“很像。和你母親年時一模一樣。”

姜綏行禮：“父親，我帶著妹妹去姑母寢殿中。”

高位上男人點頭：“好。已經等了十八年了。”

江安抑著劇烈跳的心跳，腳底踩著至極的波斯地毯，緩緩推開閉著的寢殿門。

一縷芒自門口隙深。

窗前坐著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正對著鏡子梳頭發，一下又一下。

宮看清楚江安的臉龐，驚呆片刻，緩過心神，立即伏倒在地上：“郡主！您…您是郡主…”

宮跌跌撞撞跑到殿中：“公主！您瞧，那是郡主…”

姜鈺公主并未回過頭，看著鏡子中自己頰邊點點斑白頭發，一一的拔了下來，聽見小宮哭著喊郡主，誰是郡主…

的兒，已經有十八年未回來了。

姜鈺的視線從斑白的頭發轉移向金黃一片的暈中。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殿門閉，忽的，看見了一張臉。

姜鈺怔然，站起，手中的木梳子落在地上，轉頭。

的兒！

——那是的兒，正俏生生，完整的站在門前？

莫不是的幻覺？難道真的瘋了麼？

姜鈺公主邁著巍巍的步子，緩緩走向江安前，不可置信的盯著的臉，飽經風霜的手指著江安白皙的面頰。

“你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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