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季寒舟說完,帶著一酒意離開。
雲姝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裏悶得難,有什麽酸的東西堵在嚨裏,不上不下,剝奪了開口說話的能力。
腳下仿佛生了,仿佛有千斤之重,邁不開一步,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背影一點一點,離自己越來越遠。
此時已是深夜,屋燈氤氳,酒桌上殘羹剩飯還沒收拾幹淨,雲姝的背影投在後的圓桌上,折出一個彎曲的角度,鳶兒在一旁抱著孩子,注視著落在雲姝臉上。
很難形容此刻雲姝臉上的表。
失落?難過?掙紮?
好像都不是。
如果要形容的話,眼裏有一種莫名的悲哀。
一種決定臣服於既定命運之後,隻能任由人離去的悲哀。
鳶兒心裏莫名升起一無力。
雲姝該如何,又還能如何?
或許真的隻有離開,對雲姝和孩子來說,才是最優解。
注視著季寒舟的背影,從雲姝跟前到轉角離開,其實隻有那麽短短的幾息,雲姝卻覺得無比漫長。
對於季寒舟來說也一樣。
背後的目如有實質,季寒舟的步伐邁得比任何時候都慢。
一定是因為喝醉了得緣故,季寒舟心想。
背後約約得目從未離開,腳步越來越慢,季寒舟袍下的拳頭握。
就那麽幾步路了。
如果現在,後傳來哪怕一聲呼喚,季寒舟會毫不猶豫回頭。
兩年多,七百多個日夜,被背叛,被拋棄,傷痛,憤怒,不甘......
所有的苦難,他一個人都熬過來了,隻要雲姝願意,這些他都可以咬牙忘記。
痛苦和不甘的過去,孩子的份,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想要的,隻是雲姝呼喚他,他回頭,和雲姝一起定下這個孩子的姓名。
從他回到王府,這個孩子就是盤亙在他和雲姝之間最大的阻礙,那麽活生生的一個孩子,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雲姝曾經的殘忍,讓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寢。
如今,孩子該取名了。
如同一個新的開始,一個新的選擇。
倘若雲姝願意服,他亦可退讓,即便再怎麽過不去心裏那個坎,他都能為了雲姝去克服。
一如兩年前,刀槍加,重傷垂危,隻是為了再見到,他就咬牙活下來了。
季寒舟閉上了眼,心中的聲音在腦海中震耳聾。
我啊,雲姝。
你我的名字啊,雲姝。
可是沒有。
直到回廊即將轉彎,後寂靜一片。
眼睛中心睜開,季寒舟眼底一片,腥甜的味道湧上頭,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還剩幾步,季寒舟突然加快了步伐,頭也不回地,迅速消失在回廊。
季寒舟後那道的目消失了。
雲姝眼前的那抹背影也不見了。
“鳶兒,把孩子取好的名字拿過來,我們選一選。”
雲姝這麽說著,目還停留在季寒舟背影消失的地方。
鳶兒張了張口:“可是夫人......那幾張紅紙,在您手裏啊.....”
雲姝猛地低下頭,才發覺那幾張紙正被攥在手裏,原本平整的紙張已經皺得不樣子,還有一部分被掌心得汗水暈,字跡變得有些模糊。
雲姝緩緩吐出一口氣,門口兩個小丫鬟正候著,似乎是準備收拾這一的殘局。
雲姝一點一點將手中的紅紙張開,鋪平。
幾個蒼勁有力的筆跡,落雲姝眼中。
取名的幾位都是當世鴻儒,字跡自然不可能難看。
雲姝一張一張翻看,到了最後一張時,目突然一滯。
這一張字跡有些潦草,但落筆流暢,似乎書寫的人落筆之時,紙上的這兩個字已經在他心中默念了千百遍,以至於哪怕是倉促落筆,也沒有任何滯之,潦草卻好看。
紅紙之上,“如昔”二字刺眼簾。
如昔。
如昔啊......
如昔如往,念念不忘。
宛如高壩突然決堤,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記憶奔湧而出,衝破了雲姝的眼眶,大顆大顆的眼淚猝不及防落了下來,暈染在紅紙之上。
之前翻過的幾個名字,在這一刻黯然失,唯有“如昔”二字,刺目且耀眼,占據了雲姝所有的心神。
“夫,夫人......這個名字怎麽了嗎?”
“這是季寒舟的字跡。”
鳶兒忍不住小小驚呼了一聲:“怎麽會......世子剛剛不是一直在喝酒嗎?他什麽時候寫的?又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
雲姝搖頭,聲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或許是他在某日下午,提筆寫下這兩個字,然後一個人提前放在了準備好的壇子裏,又默默將壇子放好;又或者是剛剛酒桌之上,眾人舉杯換盞,而他悄悄拿過紙筆,倉惶寫下這兩個字,又靜靜放進了壇中,又或者......
雲姝無法再想下去了。
因為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隻要想到季寒舟在左右人都不知道的時候,一個人定下了孩子的名字,或許別扭著,不甘願著,仍是寫了......
隻要想到那個形,雲姝的心幾乎被酸衝刷得潰不軍。
“鳶兒,我想去,我想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好,好,夫人,那我去命人知會主院一聲......”
“不,現在,我現在就要過去!”
剩下得紅紙全部散落一地,隻有季寒舟寫的那張,被雲姝死死在手裏。
提起了擺,幾乎是不顧形象地小跑著往外走,嚇住了鳶兒,也嚇呆了守在外麵的兩個小丫鬟。
“夫人!”
雲姝像是沒有聽到,提著擺小跑著往外走。
鳶兒看著那個背影,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麽活潑,那麽自在,恍惚間時回溯,回到三年前.....
不,回到更遠的,雲姝雙親尚在,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世家小姐,被保護的很好很好的過去......
懷中的寶兒“咿呀”了一聲,小手指向不遠雲姝的背影。
鳶兒抓住他的手按了下來:“寶兒乖,今夜我帶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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