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
在那老道的口中,和尚們的所作所爲甚是不彩。
斥之爲:“厚無恥的禿驢。”
但是那面卻也算是堂堂正正地從那獵戶手上買過來的,沒有什麼誆騙和爾虞我詐的手段。
你我願,獵戶也滿意至極。
初至鹿城。
那獵戶當街賣,手持寶,言之乃是神仙所賜。
但是這鹿城又無人認得他,其所說之話又太過於離奇,若是當故事聽,真與不真也無妨,旁人也就將就一信。
但是若讓人出高價買下,那又不一樣了。
得審視審視。
得懷疑了再懷疑。
所以真正願意出高價買下那寶的,反而是之又,能夠識貨的人,能夠當機立斷的人更。
因此當和尚匆匆趕來,當場毫不猶豫地滿足了獵戶的所有條件,甚至以十倍高價買下的時候,獵戶可以說是喜出外的。
也便了,獵戶口中的“大善人”。
而大和尚也同樣歡喜不已,他便是那識貨之人,也更是那個願意不惜一切代價買下這“法”之人。
在拈花僧的眼中:“此不僅僅是一件法,更是吾之法脈和我等沙門僧衆從今往後,立於這世間的本。”
和尚買下這面之後,是這般對衆弟子和天龍寺的僧人們說的。
過窗櫺。
照於天龍寺禪房之中。
一閃閃發亮,似燈非燈,似鏡非鏡。
仔細一看,原來是和尚的後腦勺。
燃著香的供桌前。
和尚角帶著神的微笑,似笑非笑。
其手裡捧著一面非金非鐵非玉的鬼面,畢恭畢敬且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了佛臺之下,然後跪坐在團之上唸經。
牆壁上。
掛著一幅白菩薩的畫像。
細看竟然有幾分像神巫,準確地來說像出“天人法相”的神巫,也不知道這畫像是從哪裡得來的。
在畫像的一角里,還有著兩行字,
“心香一炷禮靈華,願借菩薩智慧花。”
那菩薩手中持有一朵神花,似乎正從九天之上灑下人間,那便是菩薩的智慧花,度人間萬衆出苦海塵沙的神通法力。
而那大和尚跪坐在團上,雙手作法印,好像要從那菩薩手中接下那朵神花似的。
和尚名拈花僧。
而不知道何時,和尚口中多出了一位菩薩,其門下衆僧稱之爲靈華菩薩,也不知道指的是誰。
大和尚也不說,有人問,他也只是出神的微笑。
懂的都懂。
不懂的,說了也沒有用。
弟子們跟在和尚的後一同唸經,唸的時候就一個個興無比,不斷地看向那供桌上的面。
一個個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定,或許是因爲修行不到位,或許是因爲這一次他們所得之實在是駭人,連和尚們也穩不住心境。
這可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擁有的一件“法”,而且正好是他們最想要的那種。
經唸完了。
就好像那“法”也便蒙上了一層靈,自此以後屬於他們了。
弟子們喜不自勝,紛紛站起。
“當真是法麼?”
“我看是真的,此非大法力神通如何能夠煉製出來,那人不過一區區獵戶,想要造假也沒有這手段。”
“那獵戶是張家村的,我找人打聽過了,來歷沒有問題,祖祖輩輩都住於張家村。”
“張家村?”
“就是那個祖輩曾見到龍墮於天,在江邊修了窟中石像的那個張家村。”
“善哉善哉,這張家村當真是了不得,上一次就得神佛出手相救,這一次竟然還有這等福緣。”
“張家村有福緣也有氣運,可惜後輩沒有出一個有德之人,終究還是把握不住這福氣和緣分啊!”
既然對方把握不住,那就讓我等來幫他把握吧!
禪房。
弟子們在後討論了半天,拈花僧才終於起來,而後的衆弟子也立刻安靜了下來,等待著師父下一步的作。
拈花僧從那供桌上又一次捧起了那面,放在手上仔細地觀。
據那張家村的獵戶說的話語,其機緣巧合之下,僥倖捉到了天上逃下來的月宮白瑞兔,雲中君纔將此賜予了那獵戶。
並且,還告訴那獵戶此能引其魂至世冥土。
不過,那獵戶本沒有聽明白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更無法明白這面所代表的真正含義,更不知其用法。
不過這大和尚,不僅僅知道這面代表著什麼,甚至連用法都知曉。
因爲。
他曾經戴上過著面。
拈花僧看著那面,手指輕輕過那面特殊的質,回憶起了之前的畫面,開口嘆道。
“沒想到,竟然還能再次得見此法寶。”
聽完,弟子們紛紛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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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竟然之前見過此?”
但是隨後,弟子們又紛紛出了原來如此的表。
“怪不得,師父一見此,立刻便毫不猶豫地將之買下,原來是之前見過啊!”
“我等每日跟隨於師父左右,爲何未曾見過?”
“是啊,之前也沒有見過此啊?”
拈花僧點了點頭,將自己見過此的場景告知於衆弟子。
“爾等可還記得,上月在那西河縣發生的事?”
“昔日。”
“爲師登寶山,拜菩薩。”
“曾在寶山見一鬼神從雲壁壽宮外走來,手中託著一玉盤,那盤中便是此。”
“爲師便是持之行走於黃泉冥土之上,見那彼岸花開之景,迴未開之象啊!”
衆弟子也知道拈花僧之前下間走幽冥的故事,只是其中細節之,弟子們是不得知曉的。
弟子們只知道和尚得了神佛還有菩薩的允許,在那鬼神的指引之下,渡船前往冥土一行。
此時此刻,弟子們才知道。
“原來,師父是這般前往世的。”
“想要行走於冥土之中,原來要戴上鬼面才行。”
“所以只要戴上這鬼面,便可以再次進幽冥之中了?”
只是。
當又一次說到其在冥土之中所見之景象的時候,拈花僧面傷懷之。
一想到那冥土世空空,惡鬼厲魂皆跑到了人間作來了。
拈花僧心急如焚,但是又不知該如何去做。
和尚雙手合十,搖頭嘆息。
“不知道何時,才能得見那冥土有序迴重開之兆啊!”
弟子見狀,紛紛上前說道。
有人說:“師父,如今神佛顯靈,菩薩化爲人降於人世間,靈普照大地,定然能橫掃這世間魑魅魍魎。”
有人指向那鬼面:“今日有了這法寶,世冥土之門便等若於向人間敞開了,師父若持這鬼面再去一趟世幽冥,說不定能做些什麼。”
說完,那名弟子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
“豈不知。”
“這焉能不是菩薩在指引師父?”
“是菩薩想要讓師父做這個定善惡之報,讓冥土和迴重開的人?”
弟子們轟了起來:“定然是如此,這鬼面定然是神佛和菩薩借那張家獵戶之手賜予師父的。”
還有弟子高呼:“我悟了,今冥土無人迴無道,故生百年世,而神佛亦有意終結斯世之紛擾,誰人能獲此開世幽冥之面,即爲神佛所選之有緣者。”
“師父,您便是這有緣之人啊!”
拈花僧沒有想到,這一次弟子們悟的比他還快。
讓他悟無可悟。
看來,弟子之中還有“悟”更高之人啊!
拈花僧雖然有些驚愕,但是聽到弟子們這般說他,心中還是十分喜悅的。
心下暗道。
“莫非,真的是神佛借那張家獵戶之手,將這開世幽冥大門之賜之予我?”
“沒錯,或許就是如此。”
“不,是定然如此。”
這有緣人。
他當仁不讓。
拈花僧那似笑非笑的神表終於有些遮擋不住了,角咧開恨不得一下子繞到耳去。
“不是我的緣法,而是吾等之法脈的緣法,是我沙門衆僧的緣法。”
“得了此,我佛門大興有。”
“普度著這惡鬼橫行於野的人世間有,超度這茫茫苦海衆生有。”
說著說著。
弟子們頭接耳,開始期待地看著拈花僧。
“師父,何不讓弟子們見識見識,這法寶到底是如何用的?”
“胡說什麼,這法寶豈能是輕用的,要知道此可能打開世幽冥的大門,那幽冥豈能擅輕闖。”
“總得用一下試試吧,要不然怎麼知道是真的呢?”
“你這話說的,師父都說是真的,還曾經在菩薩面前見過此,豈能認錯?”
弟子們雖然這般說道,但是拈花僧也有著同樣的擔憂。
雖然這鬼面看上去像是個真的,但是誰知道用起來是不是和之前的那個一模一樣的呢?
或者說。
這個到底能不能用,是不是同樣的用法。
還是得用過之後,才知道。
最後,和尚終於下定了決心。
“既然是緣法到了,這打開世幽冥大門的法寶就在這裡,也不必遲疑了。”
“而且早一日知曉神佛的法諭和金旨,吾等也能早做安排。”
“今天夜裡,爲師就再下一趟幽冥吧!”
說完,和尚看向了衆弟子。
“爲師現在就要淨打坐,開始準備。”
“爾等也下去通知主持和寺中衆僧,告訴他們爲師今日就在殿中魂幽冥,爾等看守住我的。”
“爾等好生爲我護法,待爲師歸來。”
雖然上一次和尚下幽冥世的時候,並未曾要求說白天不行。
但是畢竟上一次和尚是在黃昏日落之時,既然如此,他還是決定選擇在同樣的時刻。
衆弟子整齊劃一地行禮,躬作揖。
“師父安心準備,我等立刻就去通知寺中衆僧。”
弟子們一出禪房,外面黑的一片全是和尚。
連召集人都不用了,幾乎天龍寺的和尚們全都在這裡了,都一個個等著裡面的消息呢!
“什麼?”
“神僧要魂幽冥,讓吾等守護法?”
“神僧果真了不得。”
“吾等一定好生守護法師,定不會讓那魑魅魍魎和妖魔所趁。”
拈花僧能夠做到這等事,整個天龍寺的和尚也是與有榮焉的,到了此時此刻,天龍寺的和尚已然和拈花僧爲了一。
而這個時候,拈花僧也出現在了禪房門口,合掌朝著衆人作揖。
“那就拜託諸位了。”
其實,拈花僧買下面的錢,大部分也都是天龍寺出的。
不過。
拈花僧明明一倍的價格就能買下,最後卻願意花上十幾倍的價格去買。
甚至還許諾保那獵戶一世富貴,甚至連其子孫都如此。
便是因爲,和尚覺得自己得了這獵戶和張家的機緣,心下慚愧。
雖然。
這是一幢看起來是公平易,雙方都是你我願,但是拈花僧心下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那獵戶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麼,他和尚還能不明白麼?——
夜幕漸漸降臨。
大殿外衆僧裝齊整列坐於地。
“南無……”有僧雙手持珠,人人閉目垂首唸誦經文。
“噔……噔……噔……”有僧手持木魚,緩緩敲打著。
衆僧的誦經聲融在一起,營造出了宏大莊嚴之。
讓那端坐在大殿佛臺之下的拈花僧也顯得寶相莊嚴了起來。
拈花僧面向衆僧,終於睜開眼睛,看著那殿外的大日緩緩落下。
日月錯。
於那黃昏樹梢之間肩而過。
和尚放下了手掌,緩緩捧起那看上去兇惡神異的惡鬼之面,沒有多猶豫便戴在了臉上。
面便自扣在了他頭上,隨後眼前便陷一片黑暗之中,耳畔的誦經聲越來越小,直至不可聞。
而此刻。
和尚風拂袍,那並非塵世人間之清風,乃冥土黃泉的寒風。
和尚仰首遙,似乎看見那黑暗之中有一門緩緩打開。
風聲裡。
魑魅魍魎之聲聞於耳,鬼神之低語亦然。
“幽冥。”
“彼岸!”
風聲帶走了他的魂魄,也將他的意識吹向遠方。
大雄寶殿之衆僧看到和尚合十字的雙手垂落,手上的念珠砸落在石磚上,發出一聲脆響。
一個個心中駭然,明白那拈花僧魂魄已然不在之,踏上了黃泉之路。
誦經之聲。
變得更洪亮了。
等到那風漸漸變小的時候,和尚所之地一片荒蕪。
灰燼塵沙拍打著僧,不過和尚並不慌張,他已然來過這裡一次,雖然這次並沒有鬼神在前方引路。
“該往何走?”
“那彼岸在何?”
和尚在黑暗之中尋索著,找了大半夜,才終於得見遠方的花開似火。
和尚大喜,朝著那方向不斷前往,終於他又一次站在了那一片彼岸花海之前。
只是。
和尚著那黃泉河靜靜地等待著,卻始終沒有人來接他。
“怎回事?”
“這一次爲何沒有那接引的渡船?”
那劃船的鬼神未曾出現,寬闊的黃泉河滾滾而下,前往那迴的盡頭。
只有和尚一人站在彼岸的花海,孤等候著。
最後。
和尚突然明白了。
上一次他能夠渡過這黃泉之河,一路穿過那招魂巨靈看守的石橋,是因爲他得了法旨。
而這一次他雖然擁有了這可世幽冥的鬼面,但是卻沒有法旨。
那船是接引往生之人的,因此黃泉河上不會有鬼神來渡他。
他再也不可能再以活人生魂之穿過了招魂巨靈看守的石橋,進到那掌握生死迴的幽都城。
“嘩啦啦!”
黃泉河水滾滾而下,似乎又一次傳來了那昔日渡河之鬼留下的執念之言。
“凡塵舊事,猶在目睫。”
“而已爲幽冥所隔,不淚沾襟。”
那亡者孤鬼不得返於人間,而紅塵之人亦爲此黃泉之河所隔,告諸世人何謂有別。
——
雖然爲黃泉之河隔絕,拈花僧止步於彼岸。
但是。
和尚幾乎每一日都會前往那黃泉河畔的彼岸花海一觀。
就好像在等待著什麼,或者在期盼著什麼。
這一日。
他看見黑暗之中有鬼神顯影,那悉的黃泉之舟從迴的盡頭駛來。
和尚大喜站起,看向那舟船之影。
“莫非,這是來接貧僧的麼?”
然而,後傳來了靜。
和尚回頭遠,便看見鬼神提著燈引領著其他人一點點靠近黃泉河邊,然後登上那艘舟船。
拈花僧沒有失落,反而越發喜悅。
“這是?”
“迴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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