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金海棠發釵還是當年林氏生下祁覃之時,祁華章特意命人打造的,三朵盛放,兩個花苞,還配以翡翠碧葉,異常華麗,當時林氏戴著去過不京中貴夫人的宴席,但凡同走得近一些的,都認識。
祁覃握著酒杯的手指一點點收,看著祁桑的目殺意畢現。
他邊,薛繁央幾乎是慌張地拔下了那發釵,抖著手指著祁桑:“這、這個不是我的……這是剛剛祁姑娘給我的……”
祁桑立刻起將那發釵接了過來,歉疚道:“不好意思繁央,我先前去你府中尋你一道彈琴時,在後院一僻靜撿到的,瞧著模樣致,料想定是你不慎丟失了,本想這發釵失而複得你一定會很驚喜,豈料……”
“央兒,快過來!”
人群中匆匆走出來一人,麵鐵青地將薛繁央從祁覃邊拉起來。
正是禮部尚書薛義。
同他一道走來的人還有薛夫人,這位治家嚴謹,以發賣了尚書三房妾室聞名的夫人的兄長,恰巧就是如今同謝龕分庭抗禮的閣閣老姚不辭。
林氏像是一隻被夾在窄道之間進退不得的,前怕被夫君休棄,後怕遭薛夫人報複,整個人抖如篩糠大汗淋漓。
薛義匆匆客套了兩句,言說家中尚有急事先回去,便帶著妻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離開了。
臨行前,薛夫人力摘下了兒發間的海棠金釵,轉頭冷冷盯視了林氏一眼。
這一眼,直盯得林氏渾一震,險些下座椅去。
眾人皆是心照不宣,紛紛起找了由頭離開了宴席。
祁家幾位胡須發白的長老將麵灰敗的祁華章到一旁,沉許久,其中一人還是道:“此事萬要弄個清楚,若這般不清不白,咱們祁氏族譜之中怕是留不得祁覃這個名字。”
祁華章此生最是以族氏興衰為己任,最是重聲譽重名利的人,如今被當眾看了笑話,整個人都是懵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祁覃跟薛義的模樣,越想越心涼。
這個子,他捧在手心裏疼寵了近二十載的子。
怎麽就沒有發現,他的眉眼同自己竟無半分相像呢?
亦或是,因祁覃模樣有三分像林氏,就導致了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覺得兒肖母,不像他自然也沒什麽。
“早就同你說過,這林氏骨子裏是個不安分的,你常年征戰在外,便日日去那些個貴婦人府上做客,這一來二去,又閨中空虛,能不惹出些個禍事麽?”
“罷了罷了,他二爺,如今說這些個又有什麽用,還是趕查查祁侄子家小子的脈要,咱們祁家祖上兩百七十多年,可從未出過這等醜事,如今祁旻不在了,若外人脈繼承了將軍府,那咱們還有何臉麵去地下見列祖列宗喲。”
“這還查什麽查!林氏這金釵都落人家後院去了,這尋常走路,邊又帶著婢的,掉下個金釵來能不被發現麽?”
祁華章像是被凍住了,呆呆地站在那裏聽族中長老們的訓斥。
祁桑手指輕輕過琴弦,坦然自若地對上祁覃刀子似的目。
“弟弟不必如此瞧著我。”
輕輕地笑:“這簪子啊,的確是我撿的,並非故意栽贓陷害。”
祁覃冷笑一聲,眸裏盡是殺意,顯然是並不相信。
“這簪子還是我七年前,師父暫時要去其他去,便允我回京小住幾日,那時兄長,還有爹爹都在外,你又在書院,我尚未到門口便瞧見姨娘僅帶了一個婢出了將軍府,便命人前去跟著……”
祁桑溫和道:“這一瞧不要,竟是瞧見了幹柴烈火的一幕,姨娘許是太投了,都未曾發現金釵落了地,我後來回想一番,嘖,弟弟你這模樣啊,同這薛尚書竟有四五分相像呢……”
祁覃目落在琴的纖白長指上,似是要將它們一一生生切斷一般。
“難為你了,竟能守著這個七年。”他說。
“我自是想立刻就將此事攤開來的,但遠在戰場的兄長得知此事,來信同我說不要聲張,說你年紀尚怕你傷,說父親此生最是在意名聲,又解釋說便是真的攤開了,父親同母親之間也早已斷了分,不能改變任何事,我想想也對,便決意忍下了。”
祁覃像是氣瘋了,竟低低笑出聲來:“那現在又如何忍不下了呢?”
“因為啊……”
祁桑抬眸,盈盈目看向高懸於蒼穹之上的一彎明月,默默良久,才道:“我始終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戰場激烈,他一個軍中主帥該片刻不停歇地布局籌謀的,怎會突然於一個深夜,僅僅帶著邊數名親信,出現在了離戰場數十裏之外的化骨山呢?”
祁桑不知月竟也這般刺眼,不過盯著看了一會兒便雙目含淚不能再看一眼。
“祁覃,你告訴我,那夜你在哪裏?父親又在哪裏?”
祁覃挑眉,輕佻道:“沒人同你說過麽?你那兄長啊,死在了一夥賊匪手中。”
“嗬……”
祁桑也笑了:“賊匪……嗬嗬……祁覃,你好像一條話都不會說的狗啊……”
“你跟我過來!!!”
族中長老們憤然離去,祁華章像是剛剛從泥汙之中狼狽掙出來的一般,赤紅著一雙眼睛衝到林氏麵前,拽住了的手便將往後院拖去。
夫妻二十餘載,這還是祁華章第一次這樣兇神惡煞地暴力對待自己。
“覃兒,覃兒!!”林氏驚慌失措地自己兒子。
祁覃無心再同祁桑過多爭執,隻冷冷盯一眼後,匆匆起跟了上去。
祁桑端坐於墊之上,心中像是被挖走了一塊巨石,明明輕鬆了許多,偏又鮮淋漓難以疤。
“這琴還彈不彈了?本督今夜這是白跑一趟了?”徐西懷的聲音自後突然響起。
院子裏異常安靜,被這一聲驚醒,一回頭才發現三位廠督熱鬧沒看夠,還排排站在一等著再來戲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