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銳匕,從殿下背后直直刺。
**
深夜,東宮亮如白晝,無數宮人于宮廊下來往匆匆。
宮與東宮連接的通訓門,皇城與宮城隔著橫街的永春門,還有東宮正門嘉福門,不人與轎攆匆忙通過。
——整個皇宮都轟了。
太子殿下遇刺了。
崔時卿聽到下人匆匆來報此事,當下只覺得眼前一黑,隨意披了件外,連轎子都等不及,上馬就趕往宮城。
無數雙眼睛都盯著東宮,且不知有多人借探的機會打探消息。
但以奉儀門與奉化門為界線,東宮以圍得如鐵桶一般。
連崔時卿想過奉化門都被羽林軍好生盤問,好不容易才能前往東宮的承恩殿,連過去的路上都得是東宮的大太監親自帶路。
快到了承恩殿,崔時卿快步上臺階,焦急拱手道:“鄭老!”
“淵,你來了。”鄭合敬平日里神抖擻,如今看著像是老了幾歲,連聲音都帶著幾分疲憊道。
“是,鄭老,聽到消息我便趕來了,殿下現在如何了?”崔時卿說著,眼神直往承恩殿口看。
“還不知況,太醫在醫治,圣上也在里面,”旁側,一白發老者走出了影,沉聲道,“只盼著個好啊。”
“梁老也在,”崔時卿見到這白發老者,拱手鞠躬,但焦急毫未褪散道:“怎麼會發生這等事?太子殿下在哪里遇的刺?十率府衛率怎麼保護的殿下,使事至此地步?”
“當罰!”鄭合敬聽崔時卿提及十率府,那帶有幾分疲倦的淺灰眉眼立刻下,厲聲道,“此事休想罷休。”
鄭合敬平日里多溫和善言,難得這般怒。
白發老者乃史中丞梁克恭,他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鄭合敬,繼而慢聲道:“太子遇刺,乃搖國本之大事。”
崔時卿皺眉,再想問些什麼,只見承恩殿的大門已被推開。
李乾沉著臉大步而出,其后跟著中書令蕭山京。
承恩殿前的眾人皆行禮。
“老臣見過圣上。”
“臣叩見圣上。”
……
“都起來,”李乾眼底深暗,全然看不清一一毫的緒,但言語就似這寒冬,冷得令人發,“你們來了,也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真是天大的膽子……查!給朕查!”
“你。”李乾指了指鄭合敬,又指著梁克恭,“還有你,盯了。”
“傳旨下去,京兆尹范琨主查太子遇刺一案,尚書左仆鄭合敬、史中丞梁克恭輔查,”李乾甩了甩手中的碧璽,發出砰砰的響聲,聲音愈發冷,“十率府護衛不當,左右衛率,殺,左右虞侯率,殺,左右率,殺。”
崔時卿每聽著一個‘殺’字,眉心便跳一下,沉聲道:“圣上,十率府雖護衛不當,但法不責眾,且案還待調查……不如等殿下醒來,關于十率府的置,再做定奪。”
蕭山京蒙著一層渾濁的灰眸輕瞥崔時卿,繼而收回視線,慢聲道:“臣以為不然,十率府護衛不當已事實,無需多辯,如今太子殿下都未蘇醒,他們安能茍命?”
李乾著手中碧璽,看向鄭合敬道:“你是太子的老師,那你呢,你怎麼看?”
鄭合敬沉默半晌,緩緩嘆了口氣道:“圣上提及臣是太子殿下的老師,臣自然有私心,恨不得殺了賊人,至于十率府一眾人等沒有護衛得當,也按規當斬,但殿下到底不只是臣的學生,也是大魏的太子,此番殺令若下達,恐怕對殿下的名聲不利,臣自當要放下私心,保全殿下的名聲,懇請圣上收回命。”
崔時卿暗吁一口氣。
而李乾面上什麼神都沒有,輕哼了聲道:“鄭合敬啊,你想得倒周全。”
說完這話,李乾讓高德勝去把陸云檀傳喚至東宮的天殿,繼而轉離去。
**
整個宜春宮,闃寂無聲。
尤姑姑出西殿去端湯藥時,娘子坐在榻上,搭著藕臂半枕在檀木桌案上,神木然,等端湯藥回來,娘子依舊是這個姿勢。
墨發披散,白布包著額頭與后腦的傷口,臉沒有一點,空的目盯著某一。
宛若一朵開敗頹謝的春花。
尤姑姑輕手輕腳進殿,將湯藥放在一旁,擔憂勸道:“娘子……之前高公公也派人來過了,說讓娘子放心,殿下無礙了,明日就會醒來,我們先喝藥罷。”
“既在昏迷中,又怎麼能說是無礙,他不過是傳話讓我安心。”陸云檀沉默許久,低聲道。
可怎麼安得了這心。
“高公公存著好心,娘子也明白,此事著急不來,”尤姑姑道,“聽圣上進承恩殿時盛怒非常,定會徹查此事,害殿下的賊人與那些刺客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們的圣上,”陸云檀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哪里會允許他人這般挑戰他的威嚴,殿下終究是太子,刺殺他親自冊立的太子,盛怒也在意料之中……”
尤姑姑聽出了娘子言語中的幾分嘲諷,眉心一跳:“娘子……”
尤姑姑話沒說完,只聽陸云檀發出了一聲笑,笑聲極輕極淡:“我明白的,姑姑,我不該說這話的。只是,我當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了,我怎麼還能坐在這里,應當給殿下抵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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