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哥兒’是外祖家和發小們的稱呼,林薔薇這麼喊,是敘舊了,周京臣自然不拒絕。
他一離開餐廳,程禧也沒胃口了。
何姨勸,“薇姐兒和周公子一起長大,加上兩家的關係,周公子陪是沒辦法的事。”
“薇姐兒?”
“大院的子弟多,對方親戚記不清全名,記一個字,稱呼顯得親暱。”
一個‘哥兒’,一個‘姐兒’,確實匹配。
“您醋勁兒大,周公子怕了您了。”何姨哄。
程禧扔了餐上樓,“他和哪個姐兒約會,我無所謂。”
庭院裡,周京臣站在柿子樹下,“為什麼我去找葉柏文?”
“我找,他未必見我。”林薔薇堵心,“我醜嗎?”
“湊合。”
周京臣沒誇過人漂亮,‘湊合’屬實不易了。
“葉柏文在福中不知福。”埋怨。
“不喜歡你,是不知福?”他拉車門,“有人春花,有人秋月。”
“程禧是什麼?”林薔薇上車。
“是冬季的冰雹。”他講完,發笑。
下一秒,仰頭。
程禧在窗簾後,前面沒聽,‘冬季的冰雹’聽得一清二楚。
一碗中藥潑出窗戶。
“什麼驢脾氣。”他故作嚴肅,“保利俱樂部的人可溫順得多,而且價廉,不要珠寶,不要財產,客人生日,們八折優惠。”
片刻,一盆水澆下來。
水流大,他西飛濺了幾滴。
“欠撓了是吧?”周京臣拔高音量,“幾百支羽,一天一支,夠撓你兩年,腳皮撓爛了。”
沒靜了。
,最治。
他轉,一盆臭烘烘的魚腥水從天而降。
程禧趴在視窗,“白龍會館的男公關個個兒是猛男,不像你,吃了壯藥勉強五分鐘。”造完謠,關窗。
“程禧。”他面容森寒,咬牙。
“哦呦——”何姨大吼,“小太太怎麼撈魚缸裡的水呀,臭不臭啊?”
周京臣坐在駕駛位,發引擎。
“你...”林薔薇神複雜,“是不是太累了?”
“嗯。”他沒明白,“李家人不省心,集團工程多,壞賬也多。”
“幸好,周家後繼有人,周阿姨不至於發愁你。其實男人二十五歲以後這方面下坡了,你如今三十了。不過,禧妹妹年紀小,正值盛年...我母親認識一個醫生,在大西北,那邊的達顯貴有疾的,基本是這個醫生治療,全程保的。”
“疾?”周京臣蹙眉。
“吃了藥,才五分鐘...我父親五十多歲了,估計也不這樣虛。”林薔薇聲音越來越小,“咱們是發小,你別嫌丟人。”
“行了。”他心裡一冒火,“胡扯。”
林薔薇信程禧,不信他。
天下哪有妻子不盼著丈夫在床上大展雄風,盼著丈夫虛的。
豈不是苦了自己嗎?
車泊在警局,葉柏文穿了制服,出完任務,正好歸隊。
周京臣帶著林薔薇截住他。
下屬是幾個小警員,瞥了一眼林薔薇,興吹口哨,“葉隊桃花朵朵開啊!”
“什麼時候朵朵開了?”葉柏文啐罵。
“煙城百麗酒店的小,本地的小孕婦——”
“是一個人!”他澄清,“我前任嫂子,8月份路過警隊,給我送一盒酸菜餡的餃子。”
周家老宅聘了一名擅長東北菜的廚師,程禧吃酸味的食,酸菜排骨,酸菜餃子...那天去產檢,恰好在附近,出門特意捎了一飯盒,報答葉柏文在煙城的庇護。
“葉隊天天幫我們牽線警員,到自己頭上,當和尚了。”
“是我主牽線的?”葉柏文挨個踢了他們一腳,“你們鬼哭狼嚎,沒件,沒媳婦兒!”
下屬窘迫,一鬨而散。
“你沒相中我?”林薔薇不是忸怩的人,大大方方問。
“相中了。”
“葉家通知我沒相中。”
“我哥不同意。”葉柏文也大方,不藏不掖。
“林家得罪過葉大公子?”看著周京臣。
印象裡,林家和葉家沒集。
葉大公子4月份去南方談生意,和李家人頻繁接,林家沒摻和,得罪不了他。
周京臣一拍葉柏文的肩膀,“人各有命,種什麼因,結什麼果。他躲過林家,躲得過因果報應嗎。”
因果。
葉柏文悟出玄機,“葉氏集團的舉報信,是真的。我哥...沒冤枉?”
“與你無關。”
“我姓葉!”
“你從未手葉家。”周京臣一字一頓,“你母親,你哥,將你撇得乾乾淨淨。”
葉柏文緒激,“我哥不是那種人!他文武雙全,是禮義君子,天賦勝過我。”
“如果他和圈裡大部分二代子弟一樣平庸紈絝,反而保全了他。可惜,天賦害了他。”
周京臣撂下這句,返回車廂。
葉柏文沿著人行道,一直走,“你見過我哥嗎。”
林薔薇搖頭。
“他曾經是雲航集團最年輕的總工程師,大學加作戰部隊去野外訓練過一年,那一批一百個新兵,唯有他堅持到走出森林。理工競賽無論多難,都難不倒他,他只獲過一次第二名。”
“第一名是你嗎?”林薔薇逗葉柏文。
“是另一所學校的周公子。”
“南周北葉,我有耳聞。”
“但周公子獲過無數次第二,考不贏我哥。”葉柏文倚著樹樁,林薔薇也倚著,“我哥的樣貌比父親母親俊,個子高很多,大三被星探挖掘當模特。”
“你俊的。”
葉柏文晦開口,“我一般...是制服襯得英氣。”
林薔薇摘下他帽子,又捋了捋短髮,一本正經審視他,“眉目剛毅周正,英姿颯爽,等我做星探了,優先挖掘你。”
他一怔,漲紅了臉笑,“一米七六,不符合模特吧。”
“增高啊。”林薔薇了鞋,掏出一個加厚墊,“吶,五厘米。”
葉柏文恍然,“是鞋墊啊...我以為你有一米七呢。”
“你喜歡高挑的?”
“高有高的,小有小的。”
林薔薇見識了許多不尊重,欺騙的公子哥兒,葉柏文糙歸糙,卻有細膩的懷。
“試試嗎?”歪著腦袋,提議。
葉柏文沒答覆。
回到局子,他去後勤部的檔案室,“調一下人間天堂的案卷。”
小警員一愣,“您家的場子啊?”
“能調嗎。”
“能!”小警員翻標籤,“人間天堂的經理扛不住力,吐口了。場子賺了錢,匯給二太太,二太太去投資,洗錢。”
“二太太?”
“花魁,何晤晤。”小警員遞出案卷,“葉氏集團董事局主席葉嘉良的人。”
這案子,不是葉柏文負責,一則,自家買賣,避免包庇;二則,查封一家娛樂會所,太尋常了,算不上案子,葉柏文在重案一組,是最危險、最一線的組,沒工夫管。
葉嘉良有人。
局裡,沒一點風言風語,包括葉家,瞞得不風。
葉柏文不出席名流宴會,沒什麼私人生活,更不喜八卦,無從得知。
“洗錢?”
“沒證據。”小警員指著案卷,“梁局下令了,罰款,查封,拘留,該有的流程都有,徹底結案。葉氏集團樹大招風,商場同行嫉妒誣陷,不必理會。”
梁局有指示。
是了。
大哥待程禧,是鍾的。
長之人,沒有三年五年的時間,放不下。
匆匆和梁姜談,訂婚。
葉柏文了檔案袋。
......
葉柏南結束了一臺會議,直奔辦公室。
書尾隨其後,彙報況,“二公子調了人間天堂的案卷。”
“什麼原因。”
“林薔薇去局子找二公子了。”
葉柏南解了領帶,“這位林家的千金,真是魂不散啊。”
“我懷疑是周京臣吩咐,對二公子下手。任何人查葉氏集團,咱們威利,兼施,或是請梁局出馬,化解危機,偏偏是二公子...一旦梁局阻止他,他察覺不對勁,憑二公子的子,絕不罷休。”
大機率,兄弟反目。
“您警告過周京臣,不準牽連葉太太和二公子,他這一招,太毒辣了。”
“無妨。”葉柏南心平氣和,“他牽連我母親弟弟,我十倍百倍報復他母親,償還他。”
書謹慎,“關鍵二公子手,梁局不方便保您了。何況,您為了程小姐在戲園打架...梁局一怒之下,恐怕要冷落您一段日子。”
葉柏南把玩著桌角的金蟾蜍,“你下去吧。”
書退出辦公室,他反鎖了門,撥通韓先生的電話。
韓長林知曉他來意,“抱歉了,葉董。”
一陣沉默。
葉柏南不笑了,語氣也涼了,“韓先生什麼意思?”
韓長林嘆氣,“我有苦衷。”
“我解決你的苦衷,你平息我的麻煩,公平易。”
“你曝吧。”韓長林沒接,“什麼後果,我認了。”
“韓先生晚節不保,甘心嗎?”
“我沒那個人,我清楚。人間天堂設局暗算我,你也清楚。”韓長林笑了一聲,“我問心無愧。”
葉柏南面凌厲,靠著椅背,“是暗算,還是真相,不重要。熬到今日的位置,你不起風波,一場豔聞,擊垮你幾十年的清白。”
“一個小錯,犯一個大錯去彌補,不值得。”韓長林平靜,“我幾十年的清白,人上遭了算計,是小事,在原則上栽了跟頭,是大事。”
電話掐斷。
葉柏南握著手機,朝桌上狠狠一摔。
權貴世家培養的周公子,的確道行高深。
他玩離間計,周京臣玩反間計。
一計比一計彩。
......
程禧午睡到傍晚,被院子裡的巨響吵醒。
下樓,玄關門敞開,一地的跡。
老宅的四名保鏢掛了彩兒,不是額頭破了,就是門牙掉了,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
還有四名陌生的黑人,堵住門。
保姆,廚師,抱頭蹲在牆角。
“程小姐。”為首的黑人看向程禧,“驚擾您了。”
程小姐。
除了葉柏南,人人喚‘小周太太’了。
“他人呢。”
“誰?”黑人問。
“你主子,葉柏南。”程禧鎮定。
知道,饒是葉柏南燒了老宅,不會傷一汗。
起碼,現在不會。
黑人扭頭,鞠了一躬,“葉董,程小姐猜對了。”
“禧禧與我,是心有靈犀。”葉柏南滿意笑,一步步邁玄關。
“何姨,去泡茶。”程禧使了個眼,示意何姨聯絡周京臣,旋即,陪著葉柏南在客廳坐下。
“你直接進來,打他們幹什麼。”
“他們不允許我進來,不得不打。”葉柏南環顧著老宅,“變樣了。”
程禧手心冒汗,表面淡然,“夏天換了傢俱,了海綿。”
他盯著隆起的腹部,“新的孕檢報告有嗎。”
“在臥室。”起,回屋拿。
再出來,葉柏南腳下臥著一條金魚。
一旁的魚竿鉤子染了,魚不了。
金麒麟是周京臣的寵,二十七歲在‘江河園’釣的,養了三年,
“一時有興致,餵它魚食。”葉柏南不慌不忙,“不小心鉤死了。”
鉤子在臺,魚缸在客廳,相距數米,不存在不小心。
明顯是震懾周京臣,震懾周家。
何姨端了茶壺進客廳,“葉大公子是貴客,我泡了古樹普洱,平日周老先生不捨得喝,您嚐嚐。”
葉柏南挪開杯子,不讓何姨斟茶,“既然是貴客,主人不親自招待嗎?”
何姨瞧他,曉得來者不善,賠著笑,“小太太月份大了,醫囑多休息。”
“僅僅是倒一杯茶,不影響休息。”葉柏南瞧著程禧。
目熾熱,晦。
程禧一手託肚子,彎下腰,一手倒茶。
驀地,葉柏南攥住手。
厚實的溫度,一僵。
“你不跟我走,我很失落。”
程禧著纏的手,“我懷了周家脈,可以自己去容院,不可以跟你去,尤其在眾目睽睽。”程禧回胳膊。
葉柏南又攥住,用力一拽,前傾。
他眼尾笑紋幾分輕佻,幾分濃墨重彩的風流,“所以,不在眾目睽睽下,可以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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