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微微沙啞，像是困極了，染了風寒。

“你流氓。”程禧扭頭，離開，“我告訴媽媽，你不懺悔，躺在榻上懶。”

下一秒，‘噗通’悶響。

周京臣摔在地上，攥拳捶，大口息，慌了神，“哥哥！”

周家人有傳心臟病，周淮康年輕時健康，五十歲開始發作，周京臣的姑姑和叔叔最嚴重，周老太爺更是死於心梗，所以周京臣自千萬寵，細餵養，幸好，李韻寧的基因一調和，兒孫沒大礙了。

程禧以為他犯病了，手忙腳抱他，“我醫生——”

男人順勢偎在懷裡，“什麼醫生？禧兒是哥哥的醫生，包治哥哥百病。”

嘔吐，嫌棄推搡。

“不離了。”

“離。”

“禧兒離了，哥哥真犯病了。”周京臣湊近，氣息噴灑，燙漉漉的。

“在中堂，爸爸媽媽面前，你不是厲害嗎？我提離，你也提了。”程禧賭氣。

“保姆保鏢在，我畢竟是一家之主，夫人多多留一分面子。”他服了，半跪半蹲，給按，“夫人諒我，應酬辛苦了。”

四肢舒展，倚著床頭，“面子重要，我重要？”

“夫人重要。”周京臣不假思索。

“是因為我懷孕了，你疼你兒。”

“胡謅。”他惱了，“你沒生禮禮那八年，生完禮禮這三年，我疼不疼你？”

程禧俯視他，“你和李豔上床了嗎。”

“我保證，沒李豔。”他肅穆正經。

“沒騙我？”

周京臣指天發誓，“我如果騙夫人，母親容過敏，渾起疹子。”他一邊講，一邊笑。

“你又坑媽媽！”程禧蹬上拖鞋，“我去告狀。”

“逗夫人的。”周京臣攔住，“我騙你，渾長瘡，戴綠帽子。”

“你侮辱誰呢...我是出軌的人嗎？”憤懣。

“夫人不是。”他哄著，順著，“夫人戴了，我都不會戴。”

程禧一愣。

“不。”他意識到捅婁子了，“我父親戴了，咱們不戴。”

李韻寧的好大兒。

“京哥兒？”庭院裡，是保姆喊他，“瀚哥兒流落街頭了，我打掃一間客房，在你和小夫人廂房的隔壁。”

旋即，門一開。

周京臣是跪著的，來不及站了，迅速趴下，裝模作樣敲擊磚石，掩飾尷尬，“質地通，紋路均勻，是一塊好磚。可惜了，年久失修。”

其實，沈承瀚在窗戶瞧半天了，他怎麼哄禧妹妹，怎麼伺候，目睹了全程，故意蔫兒壞，損他，“週會長不睡覺，挖古墓呢？”

他煩躁，暴戾，“你來李家幹什麼。”

“我昨天去外省，忘了捎禮。”沈承瀚憨笑。

“哦。”他席地而坐，“柏莉把你轟出家門了。”

“不是轟啊！是請，把我請出家門了。”沈承瀚糾正他，“月迷人，曉得我有雅興，催我賞月。”

周京臣慨，“裹著棉被穿著衩賞月，確實雅興。”

自從白柏莉生下兒‘翡翠’，地位水漲船高，一吵架，沈家夫婦罵沈承瀚，沈老太爺倒是偏袒孫子，無奈吵架頻率集，沈承瀚又欠收拾，漸漸地，沈老太爺不管了。

於是，‘李家程禧，沈家柏莉’，在這一片地界，號稱‘雙媳爭霸’，婆家捧上天了。

“週會長勤勞，乃吾輩楷模。”沈承瀚握住他手，當場破，“在公司是董事長，回家兼職足療小弟，‘周技師’的技，全套要398吧？”

趁著沈承瀚在祠堂攪合，程禧悄悄去了一趟南廂房。

燈亮著。

玻璃上映照了一男一的影子。

傳出私語。

“復吧，韻寧。”

是周淮康。

“老相好出家為尼了，沒得惦記了，你才求我復婚。”李韻寧較勁。

“我待葉太太，有舊，有愧疚。”周淮康坐在對面，試探著牽手，沒拒絕，“數十年滄海桑田，你付出了多，我心中有一桿秤。”

李韻寧眼眶一紅。

“我待你，是...”

音量弱了。

程禧聽不清，急得撞門，“大聲些，是什麼呀。”

周淮康一霎鬆了手，神不自在，“禧兒...還沒睡？”

“睡不著。”嘟囔，“祠堂溼，磚地涼，哥哥只有薄毯子，熬不了一宿。”

“禧兒，不怕！”李韻寧豪橫叉腰，“你哥哥凍死了，媽媽幫你張羅二嫁，咱們不守寡，除了禮禮和儀儀不改姓，周家、李家的財產全部是你嫁妝！”

程禧揪心，“不讓哥哥罰跪了，行嗎？”

李韻寧憋笑，“不行！他為非作歹，欺負你。”

“哥哥不是歹徒。”擺手，辯解。

“你原諒他了？”李韻寧不憋了，笑滋滋。

“不原諒...”仍舊，“但不希儀儀是腹。”

周淮康在一旁也笑，“孕婦不能生氣，你母親擔憂你。既然捨不得哥哥，禧兒饒他一次。”

程禧點頭。

下臺階，又駐足，“爸爸不回客房嗎。”

李韻寧不搭腔。

“爸爸一會兒回。”

“我陪爸爸一起回，做個伴兒。”程禧一副孝順的表。

周淮康琢磨，程衡波夫婦不蠢啊，為什麼兒這麼笨呢。

是周家的風水差，養傻了？

阿彌陀佛...京臣是養在李家。

傻一個無妨，傻一對兒，麻煩了。

......

翌日。

周京臣從廂房出來，被保姆逮個正著，“喲，京哥兒應該在祠堂啊，回屋了？”

他繫著襯釦，“阿姨，別笑話我了。”

“小夫人有孕了，您不許鬧。”保姆規勸，“頭胎兇險，二胎又是冒險懷的，醫生說，前四個月是關鍵期。”

周京臣進中堂，“我明白。”

桌上，一大鍋王八湯，一盅‘養膏’，徐徐冒白霧。

他皺眉，“早晨喝王八湯？”

“一日之計在於晨。”中醫遞他勺子，“早晨補，晚食素。”

周京臣一怔，“您沒走？”

中醫竟然住老宅了。

“周公子強壯了，我再走。”

“您現在走。”他塞給中醫一沓錢，連拖帶拽送出飯廳，“我已經強壯了。”

“男人諱疾忌醫，一輩子虛啊——”

沈承瀚慢悠悠門檻兒，飯廳只剩下周淮康和程禧，他環顧一圈，將王八湯和周淮康匹配了，“淮康同志，補氣呢？”

周淮康瞥他，不理。

“這玩意兒有效果嗎？”沈承瀚嗅了嗅，“一腥味...喝了熱不熱？”

程禧噗嗤，腦袋埋低。

沈承瀚訓斥，“大老爺們兒討論，你一個小姑娘瞎摻和什麼？”

一言不發，喝粥。

周京臣送走中醫，返回，“祝雲樓回國了嗎。”

“你下令，他不敢不聽。”沈承瀚嚐了一碗王八湯，豎大拇指，“我馬上回沈家，征服柏莉。”

說完，附耳，“韻寧同志太猛了，不愧是混兒，國外的老孃們兒是狂野。”

“母親。”周京臣喚後堂的李韻寧，“承瀚誇您——”

沈承瀚灰溜溜跑了。

吃過早餐，周京臣直奔李韻晟的小樓。

李韻晟、李韻華的小樓空置了，改了客房，禮禮的兒房在一樓，拳擊室、鋼琴室、書房、畫室...禮禮非常獨立，不黏母親，子沉靜，學習的時候，自己學習；玩的時候，自己玩，李韻寧雖然管著他，卻幾乎不心。

二樓的長廊盡頭，鎖了門。

兩名保鏢駐守。

推開，李豔在吃麵。

看見周京臣，緩緩撂下碗。

“考慮清楚了？”

李豔整理散的長髮，“周老夫人囚了我一天一夜，打算多久放我？”

周京臣居高臨下審視，“我瞭解你畏懼什麼。我厭惡你，你再得罪祝雲樓，在本市的日子不好過。”

眼珠了一下，侷促呼吸。

“方大斌是我發小，四大家族排老三。”他挪了椅子，挨著李豔，“只要你澄清床照，供出祝雲樓是主謀，方三公子會給你朋友的名分，祝雲樓沒膽子報復你。你出事了，李家、方家第一個被懷疑，我和方大斌自然保著你，至於錢，扳倒了祝雲樓，你開個價。”

祝雲樓留不得。

這次，失敗了，下次，萬一對程禧和禮禮下手，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斬草除了祝家。

“方三公子？”李豔終於開口，“他肯嗎。”

“保你，他肯。”周京臣繼續審視，“你不是自信魅力十足嗎？著方三公子，能否上位功，取決於你道行了。”

方大斌花名在外，和沈承瀚有一拼。

勾引他，比勾引周京臣容易。

‘方太太’的份，同樣是香餑餑。

縱然沒功，保了平安，拿了錢，不虧。

李豔從床上起來，“我答應你。”

......

周京臣下樓，回廂房。

程禧在小廳陪著禮禮讀英語。

“辦妥了？”

“嗯。”他換西裝，“丟給大斌了。”

“大斌哥哥和承瀚哥哥也是倒黴，你惹了禍，他們善後。”程禧喂禮禮吃蛋羹，禮禮躲，接過小勺子，自己吃。

“爺爺和回北方了。”禮禮瓣，“去復婚。”

周京臣笑了一聲，“你懂什麼是復婚嗎。”

“媽媽不要您了，您求媽媽要您，就是復婚了。”

男人一張臉黑漆漆的，“當初，是媽媽哭著追我，嫁我，我不娶，絕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