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旭，日旦出貌，乃灼日初升。

    他在蘭家亦如初升的太，讀書、寫字、作詩賦，不過數載，已然是陌上翩翩的溫潤郎君，江南無數子閨中夢裏人。

    母親也對蘭旭讚賞有加，不止一次對酈道，日後尋夫婿，定要找子初這般清雅有禮的郎君。

    母親說這話時，兄長執著折扇站在廊簷下，聞聲回首，朝溫地笑。

    一想到蘭旭，愈發傷心了。邊哭，邊坐回桌前，噎著重新執筆。

    見狀，沈蘭蘅攔住：“你要做甚？”

    酈吸了吸鼻子，用袖子平剩下那一遝宣紙：“把剩下的這些抄完。”

    之前的燒了就燒了罷，斷不敢同沈蘭蘅發火，再補回來就是了。

    頂多就是……再多抄上幾個時辰。

    一陣清脆的環佩叩聲，玉墜子敲在劍柄上。他走過來，睨了眼桌上的佛經，手去的筆，淡淡道：

    “抄得不開心，那就不要抄了。”

    “可是……”

    “沒有可是。”

    沈蘭蘅看著，男人的眼眸於黑夜中，眸如夜一般晦暗不明。

    酈看不懂他眼中的緒，低下頭，如實道：

    “柳大人會罰我。”

    “柳玄霜？”

    他嗤笑了聲，目中有不屑，“酈，你是想親吻柳玄霜，還是親吻我？”

    這一聲話音方落。

    前迎麵飄來一尾帶著馨香的風，那香氣盈盈，直拂麵而上。不等沈頃反應，已如雀鳥一般飛撲懷，趁著他微怔，酈已揚起一張小臉，於他臉上飛快輕啄了一下。

    本來想親他的。

    靠近的那一瞬，心中無端心慌，竟一時失措，吻住了他的下。

    他的下潔白淨，沒有一丁點兒胡茬。

    毫無疑問的，這是一個無比失敗的獻吻。

    蜻蜓點水，飛快得不容人再回味。

    晨翕，酈通紅著一張臉，不敢去看沈頃此時是什麽反應，更不敢再吻第二下。

    心跳聲怦怦，小聲回答方才沈頃的話：

    “忘了……忘了吻你。”

    第48章 048

    因是怯，酈的聲音很輕。

    仿若蚊鳴。

    馬車裏響起這極細微的一道聲，又如此清晰地落在沈頃耳朵裏。

    先前上來的那一瞬，他的形與思緒便全都頓住。

    頃刻之間，男人眼睫不控製地了，眸微睜。

    的溫熱，瞄準的是他的雙，卻又笨拙地撞向他冷白的下頜。

    即便如此。

    沈頃的形，因為這一場失敗的獻吻，依舊僵得過分。

    心弦繃，蜻蜓翩躚而上，細長的尾於一貫平穩的池麵上點了一點。

    晨風過，清平如許的水麵，忽爾生起波粼粼的漣漪。

    波紋層層，漣漪迭迭。

    春水皺，拂不平，心中波濤不平。

    男人直的脊背如一繃的弦。

    一時間，偌大的馬車陷一場無聲的靜默。酈聽著自己加劇的心跳聲，以及車簾外那些行軍之聲，攥著行囊的素指又了一。

    下個月二十六，是過門的日子，一過門，就是柳家新婦。為了不到柳氏牽連，眼下隻有兩個法子，要麽往後拖延過門，要麽便是在這之前給柳玄霜定罪。

    前者要靠與柳玄霜斡旋，後者，則是要靠沈蘭蘅。

    可方才他問，要不要跟他去北疆。

    酈反應過來，有些震驚地向側之人。

    “大人想好……何時給柳玄霜定罪了麽？”

    一談及軍餉案，酈不對他多了幾分敬畏。對方腰際賜的寶劍，無一不在提醒——前玉立之人，是當今天子的欽封的龍驤將軍，掌虎符，監軍事，朝不趨，讚拜不名。

    沈蘭蘅的眉眼裏，顯然有著自己的思量。

    都說婦人不幹軍政，特別是這樣的罪奴，理應回避軍政事宜。可沈蘭蘅卻沒想著避著，他站在月下，形拔如鬆，話語亦是清澈敞亮。

    他言簡意賅：“下個月二十六號之前，我將會代聖上降罪，將柳氏捉拿歸案。”

    他甚至都不用親稟天子，那把尚方寶劍，賦予了他先斬後奏的權力。

    罪行一經查實，擬卷宗，便是柳玄霜落馬之時。

    酈屏住呼吸，轉過頭看他。

    沒有樹叢的蔭蔽，山頂的月分外皎潔明亮。瑩白的月施施然落下，墜在男子的眉眼、肩、腰際。銀白的劍柄生寒，折出一道令人而生畏的芒，他就站在這萬頃芒之中。

    如今的天之驕子已是水中明月，可而不可即。

    抿了抿，下心底思量。

    酈知曉，如今的沈蘭蘅，言出必隨。柳玄霜獄，整個柳家、甚至整個駐穀關都要殃及池魚。那呢，要隨沈蘭蘅一同去北疆嗎？

    等等。

    北疆。

    的眸閃了閃。

    一個念頭遽然從心底裏閃過，如奄奄一息的火苗，讓瞬間又握了。仰起臉，看著站在夜中的男人。他亦是垂眸，似乎在等待的回應。

    即便是穿著沈蘭蘅的狐裘，冷風仍吹得麵發白。

    半晌，小心翼翼地發問：“大人可否……幫我尋找在北疆的兄長？”

    那毫無緣關係的養兄，蘭旭蘭子初。

    一提到這個人，沈蘭蘅的麵沉下來。

    在青巷時，沈蘭蘅與蘭旭，一向不對付。

    蘭旭子溫和，儒雅文氣，沈蘭蘅雖飛揚囂張了些，但二人總歸是井水不犯河水。直到那日他去蘭家遞婚，恰逢蘭旭抱著書卷從廊簷下走過，蘭老爺子將沈蘭蘅的婚一撕，指著堂下的蘭旭道：

    “吾嫁夫，當覓子初這般飽讀詩書、腹有經綸的郎君，絕非爾等紈絝之輩。”

    聽到這話，蘭旭也徐徐抬眸了過來，兩名年恰好對視上，旋即，蘭旭朝他溫雅一笑。

    就是這一笑，年氣盛的沈蘭蘅總覺得，對方這是在挑釁自己。

    他便也睨向那個藥罐子，灼灼烈日將年衫襯得愈發單薄，蘭旭一襲白如雪，眉目之間，有著久病的懨懨之。

    擇婿當如蘭子初？

    沈蘭蘅嗤笑一聲，顯然沒把這個敵放在眼裏。

    直到一日，蘭旭拿著他那張被蘭父退回來的婚，走到他跟前，一本正經地道：

    “你這句話，駢文不工整，這句話行文不通順，還有這句……”

    然後沈蘭蘅沒忍住，把蘭旭給揍了。

    都說君子口不手，沈蘭蘅顯然不是君子，他不手，還口。蘭旭打也打不過他，罵也罵不過他，灰溜溜地了一鼻子灰，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