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那麼云淡風輕,但仿佛看到他記憶的波濤在翻滾。
梁凈詞又說:“有些東西,雖然惋惜,但能不留就不留了。”
姜迎燈詫異地抬起眼,又被他用掌遮下來。沒容繼續問下去。
“睡吧。”他說。
-
隔日,梁凈詞帶姜迎燈去了一趟云亭山,今天是真有法會,文殊菩薩過生日,半山就有僧人在清掃落葉,到了殿前,遙遙聽見誦經聲。姜迎燈買香,在壇前參拜。
梁凈詞長鶴立在一棵千古銀杏之下,隔一道薄薄的晨霧看著。
他很多時候覺得姜迎燈尚純真清雅,還是個孩子,偶爾看,又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或許已經不適合用小孩來形容了。
“今天阿姨也在嗎?”過來,問道。
他不答反問:“不想見?”
姜迎燈沒說話。
的手被牽起,梁凈詞拉著往階上走。
有方丈提著小缸,在凈壇,姜迎燈好奇觀了好一會兒,昂首問側的男人:“大悲水是什麼?”
梁凈詞稍稍思忖,回答道:“可能是雨吧。”
姜迎燈笑了:“你就扯。”
不明白笑什麼,梁凈詞認為自己的揣測有幾分道理,“沒聽見那經文麼——妙雨降吉祥,寶智心。”
遠遠聽去。果真那低垂肅穆的經文聲傳來。
抬頭,他低眼,姜迎燈看著灰天空中撲棱而過的兩只烏,說:“可是雨又不干凈,都是灰塵。”
梁凈詞淡淡道:“天外之,怎麼會不凈?”
“即便本質是凈的,但最終也會流進泥沼,為濁世的一環。”
“照你這麼說,還有什麼東西是能免俗的?”他稍微沉默一陣,又說,“天若有天亦老。”
姜迎燈看著他,說:“我沒有提。”
梁凈詞手兜里往前走去,一笑說:“是我想多了。”
上一次來顧著吃飯,沒有好好參觀這座廟宇。姜迎燈對神佛還是有敬重之心的,走哪拜哪,一只功德箱都沒落下。
走到半途,跟在后邊的人消失了,站在大雄寶殿的門檻看向外面,梁凈詞正站在檐下通電話。
是梁守行的來電。
梁凈詞松弛地倚著立柱,背過幾個在看廊上風鈴的游客,他了口袋,取出打火機,點燃間的煙。
“你媽生日那天喝醉了,找你人找不到。”梁守行開門見山說。
梁凈詞吸一口煙,任其從角溢出,在蒙蒙青煙里,他覷一眼還在拜佛像的迎燈,說:“有事先走了。”
“你是有事?”梁守行顯然不信,又顯然,他是知道了什麼,“聽人說你最近總去師大,是準備進修個文學碩士?”
梁凈詞反問:“不好麼。”
“……”梁守行被噎了下。
梁凈詞繼續說:“師大很不錯,學氛圍好,孩子也漂亮。”
“梁凈詞,”他厲聲喊他的名字,而后說,“別跟你媽作對。”
梁凈詞輕哂:“我從來影響不到什麼,可不會為我進修文學碩士尋死覓活。”
煙被夾在指間,他不想了,在石磚撳滅火點。
“那孩兒的爸爸是不是姜兆林?”
聞言,梁凈詞的眉心微微收。
“我查過他了。”
半晌,他應道,“是。”
沉一會兒,梁守行說:“好自為之。”
電話沒掛斷,是在等他接話。梁凈詞自然不聽這些言論,但他從不吵架,跟爹媽也是,如果不是聽他爸提到迎燈,甚至連眉都懶得皺。
最大的反叛是一言不發地掛掉電話。
這不是梁守行教給他的禮節。
果真,兩秒后,父親又打來。梁凈詞仍然沒接。
早晨十一點鐘,烏云散盡,線落在神圣的土地。迎燈還在細致參觀,梁凈詞先回到車上,坐了會兒,想起一些事。
最早的時候,是小學四年級,他在二層書房做算數,聽著隔壁房間劇烈的靜。他本以為家里墻壁隔音效果是夠好的,但沒想到做那種事的時候,那些調笑聲會被放大百倍,顯得如此刺耳jsg。
梁凈詞看著手表,盤算著楊翎回家的時間,說不清是希早些回,抑或是不要回。
他只是聽著曖昧的□□,無助地看著時間流淌。
可能在此之前,就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了,只不過裝也不想裝的時候,就放縱到極致,怎麼方便怎麼來。
人留在他家餐桌吃飯。梁守行一邊扯著自己不整潔的領子,一邊指著對梁凈詞說:“這是小婷阿姨。”
人嗔地垂一下他肩膀:“什麼阿姨,人家才十九。”
梁守行輕佻地笑:“行,那姐姐。”
但梁凈詞沒出聲。
十九歲的人,在餐桌之上,一顰一笑,授魂與。
那天,他媽媽果然沒回來。
梁凈詞始終靜默,只是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在桌上吐了。
不更事的他有狹隘的偏見,一度認為年的就是這樣的。像這位“小婷阿姨”,花枝招展,慣會逢迎,知道怎麼討男人歡心。
而一睜開眼,一個白烏發的孩子湊到前來,一張素面朝天的眼,看著他闔的雙眸,直至梁凈詞睜眼,姜迎燈摘下他一側耳機:“聽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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