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薑雲姝乘馬車到了宮門前時,便有些後悔把原本要送給沈度的玉佩帶在上了。
最初隻是思緒一閃,覺著這塊玉佩本是為了摔壞了原有那塊玉佩而做出的彌補。
但無論如何,這塊玉佩原本所想是要送給沈度的。
也正是因為沈度本就喜好收藏玉佩,所以毫不猶豫拍下這塊玉佩,送他玉佩也正好投其所好。
如今,不會將這塊玉佩送給沈度了,但也不該是借此又送給旁人。
況且,都還未確定今日前來是否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是事已至此,薑雲姝也隻得一並帶著這塊玉佩和其他的東西下了馬車走宮中。
直到薑雲姝走在前往貴妃娘娘的宮殿道路上也沒想好,自己是否應當直言求見二皇子。
如此行為,實在有些唐突。
而若是此事並非所猜想一般,就更是人難為了。
如此想著,薑雲姝已是到了貴妃娘娘的宮殿。
門前的小太監恭敬迎上,一名宮也轉前去殿通報。
讓薑雲姝意外的是,應玄竟正巧也在貴妃娘娘的宮殿中。
薑雲姝不著痕跡地瞄了應玄一眼,很快收回視線,乖巧地向貴妃娘娘請安:“雲姝見過娘娘,見過二皇子殿下,突然前來叨擾,娘娘見諒。”
貴妃娘娘笑道:“不曾叨擾,許久未見你了,今日聽得你前來的消息,本宮甚欣喜。”
應玄不知是否有注意到薑雲姝短暫朝他飄去過的視線,隻角含笑,沒有說話。
可是有他在此,薑雲姝也不知如何如往日一樣陪貴妃娘娘聊天。
貴妃娘娘倒是先行了然其中尷尬,瞥了眼應玄,淡聲道:“皇兒也瞧見了,本宮今日有人陪了。”
應玄朗笑一聲,倒也一點不見氣惱,反倒打趣道:“母妃當真對兒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這是要兒臣現在告退嗎?”
貴妃娘娘已是瞥見了與薑雲姝同行的婢拿著東西,便急切地朝應玄擺了擺手:“嗯,你快退下吧。”
應玄本也是因近來薑雲姝有進宮,這才多來陪陪母親。
今日薑雲姝來了,他自是得閑可以離開去幹別的事了。
應玄微微頷首,而後起。
薑雲姝福道:“恭送殿下。”
垂眸時,沒注意到應玄落在上好似別有深意的視線。
直到薑雲姝抬眼時,已見應玄臉上又是那副好似溫潤,實則深不可測的笑容了。
薑雲姝有些惋惜。
應玄這會離開後,待會怕是也不得機會見他了。
不過貴妃娘娘在前,薑雲姝待應玄離開後,也沒再多想,先行讓婢把自己備好的香膏呈了上來。
“娘娘,上次那批香膏您用著可還舒適?”
薑雲姝如此提問,無疑等同於在直言詢問貴妃娘娘和皇
上的床笫之事如何。
貴妃娘娘正淺淡嗅聞著新的這一批香膏。
聞言愣了一下,而後也隻是輕笑了一下,心下歎這小丫頭還真是直來直去的。
倒也沒責怪,轉而道:“這批香膏相比上一批更有特,本宮甚是喜歡。”
薑雲姝彎下眉眼笑了笑:“娘娘喜歡便好,還有這幾味也很特別,我本是按照我自己的喜好調配了香味,不知娘娘是否聞得慣,也可嚐試一下。”
貴妃娘娘從中似是聽出了什麽異樣,問:“本是按你的喜好調配,怎割往本宮這送來了?”
薑雲姝一怔,反應過來自己不自覺竟如實說了出來。
這些香膏的確是在製作時留了一批打算自己和沈度歡好時使用的,可是他們如今這副模樣,還不知何時用得上,便一並給貴妃娘娘送了來。
薑雲姝斂目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娘可是怪罪雲姝了?”
貴妃娘娘笑道:“你心中念著本宮,本宮怪你做什麽,你最近可是與沈大人有了矛盾?”
薑雲姝想了想,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算不上矛盾,隻是暫且出了點小問題。”
說完這話,薑雲姝其實有些擔心貴妃娘娘會繼續追問下去。
因為不知如何解釋自己此時和沈度的問題,一直未對任何人說起過。
在薑雲姝看來,這件事的確算不上是矛盾,但似乎也不是很小的問題。
不過無論問題大小,僅能和沈度二人去解決,旁人也幫不上什麽忙。
不過好在,貴妃娘娘一向是淡然隨和的子,也從未做過讓薑雲姝為難的舉。
沒有追問,隻轉而將的手握在掌心,輕拍了下的手背:“皇兒此前與本宮閑談時說起,旁人總問你與沈大人近來可好,連他也不問過一次。”
薑雲姝怔然眨了眨眼,想起那次在輕舟書院,應玄的確這樣問過。
沒曾想,他竟是還將此事告訴了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又道:“本宮對你甚是喜,論私心來說,若是沒有沈大人,本宮倒更想你能為本宮的兒媳婦,但論你自己來說,無論如何,你心中的想法最重要。”
薑雲姝臉上一熱,竟是沒曾想貴妃娘娘還有過要當兒媳婦的想法。
便也想起此前剛與沈度婚時,貴妃娘娘曾說有想過要幫牽線一事。
但貴妃娘娘後麵的話倒是平了薑雲姝心中些許繁雜。
娘娘懂,的確大多時候做事隨心。
但有時心的方向也會因為某些原因而到迷茫,如今也正是在尋找那個迷失的方向。
薑雲姝不急於尋找到答案,所以也並沒有為此而太過煩惱。
貴妃娘娘無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言,很快便將其一筆帶過。
們轉而又如平日一般聊了些別的小事。
大抵半個時辰後,貴妃娘娘到了該歇息的時候,薑雲姝便也行禮告退了。
*
薑雲姝從貴妃娘娘屋中出來時,眼前卻忽的出現一道影。
赫然抬頭,竟見早已離開的應玄正站在殿門前,好似是刻意等在此。
薑雲姝怔然行禮:“見過殿下。”
二皇子微微頷首,不等薑雲姝發問,倒是自己先坦然告知:“薑姑娘,我在等你。”
薑雲姝心下不由重跳了兩下,還未得到定論的猜測似乎已經獲得了答案。
但隨之卻又冒出了更多的疑問來。
薑雲姝直言道:“我也有些話想和殿下說。”
應玄溫笑著,態度一如既往的溫和:“介意去我殿中小坐一下嗎?”
薑雲姝自是應下,隨著應玄一路去到了他的宮殿。
應玄得地邀了他會客的偏殿,也安排了下人在屋中守候。
薑雲姝在桌前坐下,便有宮前來為奉上熱茶。
可現在喝不下茶水,隻滿腦子想著那些想不通的問題。
應玄不知去安排了何事之後,走進偏殿中,瞧見的便是薑雲姝擰著眉頭一副沉思的模樣。
薑雲姝聞聲回過頭來。
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倒是應玄在桌前坐下來時,先行開口道:“抱歉,薑姑娘。”
薑雲姝一愣,不明所以:“殿下為何突然道歉?”
應玄笑了笑:“為你接下來想問的事。”
薑雲姝啞然一瞬,好似自己已然被應玄看穿,卻仍是不知他為何而道歉。
應玄沒有很快開口,似乎也是在躊躇猶豫著什麽。
他在薑雲姝注視的目下沉默了片刻後,才終是開口緩聲道:“我未曾想過事會朝今日這個方向發展而去,未曾想過你會一直尋找我,也未曾想過你會因此和沈大人婚,所以我應當向你道歉。”
薑雲姝皺眉,當即否認:“我不是因為此事和他婚的。”
應玄怔然,薑雲姝卻不覺得自己否認這句話有何問題,因為這是實話。
否認之後,才反應過來,道:“所以,當真是你嗎,殿下?”
應玄仍未從薑雲姝毫不猶豫的否認中回過神來。
他列舉了好幾個道歉的原因,卻隻準快速地捕捉到了有關沈度的那一個。
或許正是最在乎的那一個。
應玄因此心緒有些五味雜陳。
不過很快,他還是將思緒回,無奈地笑了一下,道:“是我,三年前在暗巷中,你遇見的人是我。”
薑雲姝今日會來正是因為有所猜測。
從印象中的第一次見到應玄,他意味不明的一句“許久不見”,和後來本是從未有過集,卻又好似稔地與談話。
薑雲姝猜測應玄是當年救下的人,那是基於已是清楚知曉自己錯認了沈度之後。
可應玄一直知曉此事,卻從未告訴過。
薑雲姝下意識想問為什麽。
但沒有開口。
從猜測遇襲一事或許和朝堂之事有關後,便大抵也猜到這件事無人告知真相的緣由了。
父母堅持說沒有這個人,三年來不曾再提過遇襲一事。
應玄記得,除了那次在貴妃娘娘宮殿前偶遇或許也在別的地方見過,卻也從未提過此事。
猜到原因了,便也沒了要問為什麽的必要。
偏殿的氣氛在沒有人說起下一句話後變得沉悶了下來。
薑雲姝有些奇怪自己此時的反應。
即使早有猜測,但在當真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卻沒有自己原以為的那般欣喜和激。
其實除了問為什麽,他們仍有更多可以說起的事。
說應玄是何時知曉認錯了人。
說薑雲姝是如何猜到這個人就是他。
或者,問應玄當時傷得可嚴重。
問他為何此時會想要向坦白。
但他們什麽也沒說。
薑雲姝不知應玄作何想。
但覺得自己會如此,或許是因為這件事對於來說一直便是如此。
就像最初找上沈度時,明明是尋找了三年的人,卻也隻是很冷靜地在他會出現的地方等待與他麵。
而當沈度無離去或冷然無視時,也隻淡然接,而後並不在意地離去,直到被沈度拒絕了三次之後就輕鬆自然地作罷了。
薑雲姝想,如果當初找到沈度時,沈度也如此時的應玄一樣肯定地應下這個份,或許也會是和此時一樣的反應。
本也不是那般有著濃烈緒,重重義到極致的人。
在意,因為那是救命之恩。
惦記,因為是恩之人。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若是再過些年,這件事於而言或許就更為淡然了。
很清楚,這件事之所以短暫地重要過,是因為將人錯認了沈度。
錯認了那個已經為丈夫的人,擁有著和丈夫共同的深刻回憶,所以才重要。
但和沈度的後來,從來都不是因為錯認這件事。
薑雲姝輕舒了一口氣,抬手喝了一口熱茶後,打破了沉默:“殿下,雖然已經過去許久,但還請讓我鄭重地向你道上一聲謝。”
薑雲姝定定地看著應玄,眸底湛著,澄澈又明亮。
彎出溫的笑,在應玄回看向時,鄭重道:“謝謝你殿下,謝謝你當年救了我。”
終是能和的救命恩人道上一聲謝,像是心中一直惦記已久的事終於有了著落一般。
這是在錯認沈度之前未曾有過的。
和那時已不打算報恩,卻又嫁給了沈度之後不同。
薑雲姝不知沈度時常覺得他在恃寵而驕。
不過倒是覺得自己才是恃寵而驕的那個人。
原以為的丈夫便是救過命
的那個人。
從沈度拒絕了的報恩後,便當真沒再想過報恩一事了。
的丈夫救了,奇妙又麗的緣分。
坦然之,毫無負擔也恃寵而驕。
不過這個人若是應玄,那便不再是如此了。
薑雲姝又道:“不知我有什麽能為殿下做的,殿下願意接我的報答嗎?”
整個過程,應玄的表一直顯得很微妙。
像是言又止,又像是不知從何說起。
直到薑雲姝說完最後的話,他倒是鬆了口氣地輕笑出聲。
他開口道:“我以為經過一番錯認後,你對此事的態度便不會再如此認真了。”
薑雲姝歪了歪頭:“殿下為何如此認為?”
應玄搖搖頭,並未繼續說下去,隻是轉而道:“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承這份謝意,但又忍不住想和你繼續保持這份聯係。”
薑雲姝聞言,更加迷茫不解了:“殿下此話何意?”
應玄笑道:“若我婉拒你的報答,你可還會堅持向我答謝此事?”
薑雲姝如實道:“會的,會再嚐試兩次,若殿下實在不需要,那我也隻能在心裏默默謝殿下了。”
“兩次嗎……”應玄邊低喃著,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所以這是殿下是要拒絕我的報答嗎?”雖然薑雲姝暫且也不知道一個小子能為堂堂皇子殿下做些什麽。
應玄默了一瞬,而後才道:“我可以接嗎?”
薑雲姝怔然地眨了眨眼:“當然。”
不過應玄顯然是話裏有話。
薑雲姝看不他的緒,自也猜不到他話中背後的含義。
這和與沈度相時截然不同。
沈度雖是寡言語,但很多心思都明顯寫在了臉上。
煩時,不搭理時,亦或是心頭雀躍時,眸中含時。
薑雲姝不知別人是否能懂,但卻是總能從沈度微妙的表變化中讀懂他的心思。
但對應玄卻不能。
那一世,父親為她戰死殺場,萬箭穿死,大姐為她護清白,賠儘一世而她為他素手調香,為他斂儘天下財富。更為他逼死大哥,令大哥被五馬分屍,死無全屍他卻砍斷她的十指,斷她手腕,將她亂棍打死。娘說,孃的小阿凝,娘希望這一世會有被人如寶似珠的對你,為你擋去所有的疼痛,為你遮去所有的風雨,娘更希望你一生都是不知道何為疼痛,可是她卻全身骨頭碎裂,皮肉之下,仍可見那截斷碗中的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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