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兒了不起。”◎
4.
霍南笙的預產期是在十二月。
十一月初, 霍以南就讓休產假。
這還是他頭一次,以總裁的份干涉的工作。
霍南笙懷的是雙胞胎,兩個孩子很顯懷。所以到中后期,肚子就比同月齡的產婦大許多。到十一月初的時候, 肚子大的不可思議。而且只有肚子大, 四肢還是纖瘦的。所以整個人看起來, 重心不穩,風一吹就搖搖墜。
孕晚期,霍南笙行不便到, 連穿子都需要霍以南幫穿。
霍南笙休產假之后,霍以南改為居家辦公,終日守在邊上。
黏人程度, 近乎魔怔。
就連南煙過來看, 都忍不住想逃離這盈滿屋子的熱浪。
南煙去年剛結婚,然而周圍人總是催生小孩兒。臨近年關,齊家老宅里人越發多,逮著南煙嘮家常,嘮著嘮著, 話題為老生常談的那個——打算和齊三什麼時候要小孩兒。
南煙被催的煩了,跑回沈老太太那兒。
偏偏沈老太太阿爾茲海默癥, 把南煙錯認為的兒媳婦,天地拉著南煙的手, 催問打算什麼時候要小孩兒?想抱孫了。
清醒的人催, 不清醒的人也催。
南煙并非不想生小孩兒。
和齊聿禮已將懷孕要寶寶納計劃中, 但是恰好霍南笙懷孕, 霍以南把所有需要出差的工作, 都推給了齊聿禮。這小半年來, 南煙和齊聿禮聚離多,一個月能做個四五次都算好的了。
而且基本每次都在安全期。
不都說安全期一點兒都不安全嗎,南煙的安全期安全得很。
一次都沒中。
南煙哪里是被人催的煩了,更多的是自己煩。
無可去,最后選擇來霍南笙這兒。
看到罪魁禍首——那個天天讓齊聿禮出差的男人,霍以南,他倒好,每天陪在妻子邊,鞍前馬后地伺候著。
南煙看到霍以南沒有生氣,看到霍以南半跪著給南笙穿子的時候,心氣不順,肺好似被堵住,不過氣兒來。
齊聿禮對沒有霍以南對南笙這麼好。
他天生做不來伺候人的活兒,更不會像霍以南這樣面面俱到。
給霍南笙穿好子,又去廚房切了盤水果拼盤給們姐妹倆吃,霍以南才回到書房辦公。臨走前,扔下一句:“有事我。”
南煙盯著他的背影許久,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氣息輕,連空中浮塵都沒捕捉到,卻被霍南笙聽到了。
霍南笙問:“嘆什麼氣?”
南煙叉了顆草莓遞給霍南笙,而后說:“就是在想,如果我懷孕了,齊聿禮才不會像霍以南這樣伺候我,他這輩子連端茶倒水這種活都沒做過。”
“我上次還看到他給你倒水。”
“你嫌東西難吃,一口塞進齊三里,把他當垃圾桶了。”
“下雨了,他給你撐傘,他半邊子都淋了,你倒是清清爽爽的。”
“大名鼎鼎的煙小姐,你是不是戴著有眼鏡看你家齊三爺?”
說得南煙沉默了。
以上種種,好像確實是齊聿禮做的。
但他做這些事的時候,神冷漠肅然。南煙沒有產生任何被保護、被照顧、被偏的,其中,理直氣壯地認為這都是應得的。
可轉念一想,羨慕南笙被霍以南事無巨細照料著的,正是擁有的。
是當局者迷。
南煙:“這不怪我,誰讓他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錢似的。”
南煙說的又確有其事。
齊聿禮和霍以南最大的不同之在于,霍以南面對霍南笙的時候,神里是數不清的溫。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的。
然而齊聿禮不是。
齊聿禮的從來都無法從他的神態里辨別。他嫌說喜歡這類表達的詞語,他臉上的表都是多年如一日的寡冷凌厲。面對別人是這樣,面對南煙的時候也是這樣,就連在床上的時候……他也沒有太多的表變化。
所以很多時候,旁人總會覺得,他不。
南煙知道他,但是總覺得他的太寡淡,不夠濃烈。可是的不也是平淡的嗎?
霍南笙彎了彎角:“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
南煙:“是啊,我早就知道他是這個德,但我還是覺得他很好。”
霍南笙:“那你現在說他壞話是干什麼?”
南煙:“閑著無聊,罵他一頓抒肺解氣。”
霍南笙笑了,問道:“最近錦瑯府忙嗎?”
南煙:“不忙,我推了許多設計稿。”
這不像了,是個工作狂。
霍南笙瞥了一眼,意味深長的眼神。
南煙說:“打算要孩子之后,我就沒怎麼接設計稿了,基本都是自己心來想畫個稿子才會手。不想太忙,不想太累,不想給自己施加太多的力,反正我又不缺錢,你說對吧?”
“既然知道工作不給自己施,那怎麼還會給備孕的自己施?”霍南笙說,“放輕松一點兒,寶寶知道媽媽開心,才會來你的懷里陪你。”
“……”
南煙闔上眸,不想再談這事兒了。
“吃點水果吧。”
……
南煙在霍南笙這兒一待就是小半個月。
打算陪霍南笙到孩子出生的。
雖說是十二月底的預產期,由于霍南笙懷的是雙胞胎——至于是同卵雙胞胎,還是異卵雙胞胎,和霍以南沒問過。他們無所謂男孩兒還是孩兒。雙胞胎基本都不足月,距離預產期還有一個禮拜,霍南笙羊水破了,被送進產房。
是剖腹產,不像自然分娩需要很長時間,一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
霍以南和南煙等在產房外。
醫生出來,隔著口罩,說話聲音有些悶,眉宇間染著喜悅:“恭喜霍總,是一兒一。霍太太已經送去病房了,等到藥效過去,就會醒來了。”
霍以南松了口氣:“辛苦你了。”
醫生:“不辛苦,都是我應該做的。”
醫生問:“孩子先放在暖箱觀察幾個小時,霍總您要過去看看嗎?”
霍以南:“不了,我想陪我太太。”
一旁的南煙說:“我去看看寶寶吧,暖箱在哪邊?”
護士說:“我帶您過去。”
于是二人分頭行。
兩個孩子都很小,還沒有取名字,邊上掛著他們現在的名字。
——霍南笙的崽崽一號。
——霍南笙的崽崽二號。
噗嗤一聲,南煙笑了出來。
這什麼取名方式啊?
怪可的。
周忽然有凜冽砭骨的氣息覆蓋過來,南煙以為是醫院冷氣降溫了,下一秒,福至心靈地扭頭,就看到了風塵仆仆趕來的齊聿禮。
眨眨眼,指著暖箱里的寶寶,低了聲音,像是怕吵醒他們。
說:“老公你快看,笙笙的寶寶好可啊。”
齊聿禮步伐很輕,走到邊,手搭在腰上,和一同看向暖箱里。
剛出生的小孩兒皺皺的,還有點兒黃。
看不清五,分不出好看還是難看。不過,霍以南和霍南笙的基因擺在那兒,隨便拼湊傳出來,都好看。
霍南笙之前還玩過一個網上很火的件,把的照片放進去,最后基因檢測,會出現你們以后孩子的照片。回回測出來的孩子都長得不一樣,但就是有一個特點,長得都很好看。
南煙說:“一男一呢。”
齊聿禮:“好的。”
他語調平平淡淡,不一緒。
對他而言,不是他的孩子,他沒有任何驚喜可言。他只是手挽了挽頰畔的碎發,聲音略有些啞,“是不是一直沒睡?困不困?”
霍南笙是凌晨兩點送進產房的。
南煙被電話吵醒,馬不停蹄地過來。
齊聿禮早早結束外地的工作,趕最近的一趟航班回來,想著陪睡一覺,等睡醒就能看見他——他最近鮮待在南城,鮮陪。是有怨言的,可從沒說過一句,齊聿禮知道,他也沒說過提早結束工作早點兒回來陪,他從來都是說的,做得多的人。
南煙外面套著件大,里面是單薄的睡,出來的匆忙,沒時間換服。
原本不困的,可靠在他懷里,懷抱溫熱,突然打了個哈欠:“有點兒。”
“我帶你回家睡覺,睡醒了再過來。”齊聿禮說,“等你醒了,估計小孩兒也能從暖箱里抱出來,你還能抱一下。”
南煙想了想:“好。”
窩在齊聿禮的懷里,步調很慢,伴有睡意,走不快。
齊聿禮倏地往前走了兩步,半蹲下來:“我背你回去。”
南煙沒猶豫,趴在他的背上,雙眼闔著,心安理得的著這個待遇。
“以后等我生小孩,你也要在產房外等我。”說。
“好。”
“萬一你出差怎麼辦?”
“你懷孕了,我就不出差了。”
“真的嗎?”
“嗯。”
“我也想要兩個寶寶,一男一。”
沉默半晌。
齊聿禮偏過頭,他聲線偏冷,掠過邊,像是室外的暴風雪,激的打了個冷。
“要一個吧,懷孕、生孩子,太辛苦了。”
“但我還是想要兩個。”
齊聿禮一步一步往前走。
醫院到停車場有一小段的距離,凜冽風雪夜,他踩下一個個或深或淺的腳印。
“要兩個,生完之后,我去結扎。”
南煙陡然被驚醒,寒朔風雪都沒他這句話來的震撼。
南煙:“你剛剛說什麼?”
齊聿禮把放進車后座,后座空間大,能睡的更舒服些。
他神如后飄落的風雪般冷而乏味,淡聲道:“既然想生那就生吧,生兩個,如果兩個都是兒子或者兩個都是兒,你不能再提要求了。我會去結扎。”
南煙懵了。
令南煙更沒想到的是,霍以南在確認霍南笙懷孕之后,就去做了結扎手。
霍南笙對此表現得尤為淡定:“怎麼了嗎?這又不是不可逆的,萬一以后改變想法,還能再做回來,沒必要太驚訝,也沒必要太。”南煙沒有任何的緒,只是驚訝。
“他們兄弟倆在這個方面達共識了嗎?”
霍南笙:“什麼?”
南煙:“方便日后的生活。”
好一個“日后”,這個“日”大概有雙重含義。
5.
霍南笙得知自己懷的是雙胞胎后,也期待過是龍胎。
然而龍胎的幾率實在太小,所以也沒敢真往那方面想。
結果上天大概真的眷顧,讓有了想要的哥哥和妹妹。
其實先抱出來的是兒,但還是盲目地讓姐姐當妹妹。
霍以南也是這樣想,姐姐似乎要擔更多的責任,還是當妹妹比較好。凡事有哥哥幫襯著,犯錯了有哥哥罰。
霍南笙無言以對:“你就想著讓哥哥挨打了是嗎?”
霍以南:“在我們家,哥哥挨打是傳統。”
霍南笙想到了二人的以前:“你以前替我挨打的時候,在想什麼,會不會怨我?”
“不會。”霍以南逗著嬰兒床里的孩子,側臉線條松散溫和,“當時滿腦子都在想,快點變強大,接手霍家,接手霍氏,為能保護你的人,不讓任何人對你指手畫腳,不讓任何人欺負你。想你永遠做自己,希你永遠有選擇人生的權利。”
“不知道我們的阿延以后是怎樣的人?”嬰兒的臉蛋像是一塊豆腐,得很,霍以南不敢用力,指腹輕輕地了,他說,“希他能夠保護好小橙子。”
“萬一是小橙子保護阿延呢?”
“也行,即便他們沒法照顧好對方也沒關系,”霍以南聲音很溫,語速很慢,卻很堅定,“反正有我在,有爸爸在,你們什麼都不用怕。”
冬日午后的溫。
落在靜謐的房間里。
護士拿寶寶的登記信息表讓家長填寫,霍以南坐在霍南笙的側,字跡流暢順,像是寫了千百遍。
——霍景延。
——霍景橙。
霍南笙昏昏睡:“我發現我生完他倆之后,天天睡不醒,這是為什麼?”
霍以南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能是前段時間太辛苦了。沒事兒,你睡吧。”
“寶寶呢?”
“我看著,你放心。”
“他倆要是了,你記得我。”
“你干什麼?你睡你的,”霍以南說,“我學會了泡,我會給他們泡的。”
“嗯……”
霍南笙靠在霍以南的肩上,找了個舒適的角度,闔眼睡去。
他們很早就商量過,不母喂養。母喂養對母親而言太辛苦了,會漲,漲的疼像是破心肺似的,而且兩個孩子,量不夠。與其母加,不如干脆些直接。
霍南笙這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多。
醒來的時候,發現被放在了床上。
隔著一段距離,霍南笙睖睜著眼,看著霍以南給兩個小家伙換尿布。
霍南笙沒有掌握這項技能,也不會泡,和寶寶有關的東西,都是霍以南在做。霍南笙想學,被他拒絕了。
他說:“你已經為這倆小家伙付出很多了,接下去的,都給我。”
其實是有想過的,和他在一起會很幸福。
但是現實遠比想象的更好。
似乎有他在,可以什麼都不用心,可以坐其。
不過兩個小家伙非常安靜,月子中心的工作人員說,就沒見過這麼安靜,不哭不鬧的寶寶。了也只是哼唧一聲,一喂,小橙子笑眼彎彎。
霍景延和霍景橙的眼睛和霍南笙的一模一樣,雙眼皮褶子很深,妹妹笑,一喂就笑,被人抱起來也笑。
那次李素問過來,冰冷又傲慢的臉,面對霍景橙的笑臉時,終究繃不住。
神略微松散,卻還強撐著一子冷漠勁兒,最后手忙腳地從包里掏出兩個盒子,“里邊兒是金鐲子,給這倆小家伙的……”隨后又從包里掏出一個大盒子,“這是給笙笙的,前陣子我去了趟港城,出席了蘇富比拍賣會,拍了條項鏈。”
“哦對,還有錢……”李素問一只手還抱著霍景橙,小孩子是真的小,又綿綿的,李素問沒抱過小孩兒,連霍以南都沒抱過,這還是第一次抱小孩子。姿勢都是工作人員教的,一邊取手機,一邊仍抱著霍景橙,沒舍得撒手。
“沒多錢,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霍南笙淡淡地笑著:“不辛苦的,媽媽。”
即便結婚這麼多年,李素問每每聽到這聲“媽媽”,都無所適從。
不是兒媽媽,而是兒媳婦媽媽。
李素問沒回應,低垂著眼,逗弄著懷里抱著的霍景橙:“什麼名字?”
“霍景橙。我們,小橙子。”
“誰取的名字?”
“霍以南。”
“嗯。”
李素問是不太滿意這個名字的,總覺得太小家子氣。
但是孩子嘛,名字寓意太深遠也不好,架不住,有損命格。
“哥哥什麼名字?”
“霍景延。”
“這個名字好的。”李素問滿意了,可是再滿意,直到離開,懷里抱過的孩子,始終是霍景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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