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還是天時未到啊!”
托兒們扮作遊方道人,打幡的郎中,挑著擔子的貨郎,又將那條路走了幾遍。
衫被汗溼了一回又一回,脣乾裂得都禿嚕了皮,眼看著太不斷落下,又忍不住去問。
“都下午了。”
“再等。”
二位鬼差依舊老神自在地坐在草棚下,太曬不到他們,一旁還有著子幫著打扇。
衆人沒有辦法,只能再回去,將那條路再走幾遍。
漸漸地,金的太逐漸地靠近江面,也變了赤紅。
衆人又來問:“太都快下山了。”
這下,二位鬼差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眼睛睜開了時不時看向遠,但是依舊強壯鎮定。
“再等等。”
衆人終於忍不住了,他們都曬了一整天了,這倆貨始終就這一句話。
“再等等,人也沒有,咱們在這裡轉來轉去的還有用麼?”
二位鬼差一副大家安毋躁的模樣。
哨子鬼差開口說話了:“說了是今天,那便是今天,只是我二人又沒說是白天,夜裡不也是今天麼?”
銅鈴鬼差點了點頭:“沒關係,就算是夜裡出世,明天天亮等到衆人出來看到神降世,也是一樣的。”
衆人說:“那樣,哪有衆目睽睽之下來得震撼人心。”
銅鈴鬼差:“那沒有辦法,天時又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掌控的。”
衆人無奈之下,只能再回去接著守在江邊,等著巫山神的玉像出世。
然而衆人就這樣盯著水面,熬了一整夜,昏昏睡迷迷糊糊之中,太從背後升了起來。
衆人再一看水下,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下,人羣徹底躁了起來,尤其是雲郡的那些巫覡。
“咱們上當了。”
“那兩個傢伙,全都是騙咱們得,他們本就不知道玉像在哪。”
“走,去找他們。”
衆人兇神惡煞地跑到了草棚前,一副要將那兩個五鬼道的道人生吞活剝的模樣。
但是跑過去一看。
那兩個五鬼道的鬼差,早就跑了。
原地裡只有兩個草人,難怪夜裡他們回頭過去的時候,這兩人坐著一直一不呢!
只是他們兩個跑了。
其他沒來得及跑的五鬼道鬼徒可遭了殃。
——
水是退了,但是巫山神的玉像卻並未曾現世。
早在一衆人就等著那石破天驚的那一刻之前,雲中君就將那玉像給拖走了。
衆人怒火朝天的尋找著的兩個五鬼道鬼差,此刻已經提前一步逃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二人再也沒有了草棚下那時候,命人再探再報的氣定神閒,一邊跑著,一邊互相推諉著責任。
銅鈴鬼差落在了後面,看到前面跑得最快的哨子鬼差,氣不打一來。
“這,見鬼了。”
“玉像呢?”
“之前不是早就預定好了位置,提前算好了漲水和退水,多日前就來佈置好了麼?”
哨子鬼差腳步毫沒有放慢,大有將銅鈴鬼差遠遠拋在後的覺。
“是啊,玉像呢?”
銅鈴鬼差:“我問你呢,你還問我?”
哨子鬼差:“我也不知道啊,怎麼就沒有了?”
銅鈴鬼差:“你不是說埋那預定的位置了麼,我對你叮囑了多遍了,你將玉像運過來之後,按照那個位置沉下去就可以了?”
“怎麼什麼也沒有?”
哨子鬼差:“估計是水太大,被衝下游去了,那這不是我的錯,不是你說讓我照著那個位置沉下去就行了麼?”
銅鈴鬼差:“放屁,肯定是你放錯了位置。”
哨子鬼差:“怎麼可能,我明明就按照你說的位置放下去的,你當時不還在岸上看著的麼。”
銅鈴鬼差要氣瘋了,但是這個時候只能嚥了下去。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那幫人要生吞活剝了咱們,這裡是不能留了,咱們得趕撤。”
哨子鬼差:“這撤回去不是死定了麼,回去之後道主還不得宰了我們兩個。”
銅鈴鬼差:“留在這裡今天就得死,先跑回去再說,回去之後咱們兩個再想辦法。”
“咱們兩個手上有山魈,想要咱們的命哪裡有那麼容易,再不濟咱們帶著山魈跑路,什麼地方咱兄弟倆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哨子鬼差:“要得。”
的確,山魈五鬼道那邊豢養的確有不。
但是訓練有素,準聽人號令的山魈卻沒有幾個,大多數山魈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兇難馴,本不能聽從人的號令。
唯有數幾個,從小擇優培養,不斷馴養的山魈,才能夠聽得懂人的號令,達到如同臂使一般的地步,而就算如此也經常會出現山魈反噬的況。
因此,二人握著這兩隻山魈,從某種意義上就是握住了五鬼道的兩個重要的武力。
就算是出了什麼問題,回去也有資格談判和拿一下。
就算退一萬步,和他們兩人說的一樣,也至能夠帶著山魈跑路。
兩隻匆匆跑回去,一進小院立刻收拾起了東西。
然後迫不及待地跑出來,對著後面的林子,一個拿出了腰間的銅鈴,一個拽住了脖子上的鬼哨。
“叮鈴鈴叮鈴鈴。”
“嗶嗶,嗶嗶!”
但是搖了半天鈴,哨子也吹得腮幫子都酸了,林子之中卻不見半分靜。
二人著急了,跑進了林子之中尋找,但是卻發現山魈早已無影無蹤。
這場面,就好像那些雲郡的巫覡跑到了草棚前,發現跑得無影無蹤的兩個鬼差一樣。
鬼差兩人覺渾冰冷,又氣又急,站在林子裡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
“咱們的山魈呢?”
“跑了,這兩個傢伙也跑了。”
“這畜生,竟然也敢背叛咱們。”
銅鈴鬼差和哨子鬼差兩人氣急敗壞,認定那山魈定然是自己跑了,而對於這種事,二人格外地有經驗。
哨子鬼差:“還回去不?”
銅鈴鬼差:“怎麼回去,沒有山魈,回去就真的是一個死了。”
而另一邊,一個鬼神走在前面,披異甲開叢林灌木。
一個鬼神走在最後面,手持電趕著兩隻山魈,一個不聽話那鞭子便落在了兩隻山魈上。
“滋滋!”
而再看那兩隻山魈,已然戴上了鬼神盔,老老實實地走在中間。
從山中走出來,遠的大江中便來了一隻小型的霸下,迎接著他們。
就這樣。
新的山魈踏上了接上崗培訓的路程。
——
丹龍號上。
江晁看著兩隻山魈被押送了過來,戴著鬼神盔進了倉庫之中,與其一同被回收的還有不黃泉之舟和無人機,整齊地進庫中充電。
江晁著那一高一矮的山魈:“是送回去,還是留在這邊?”
舒:“先不送回去吧,說不定很快就能用得上呢?”
“而且送回去也沒有適合的地方大量養他們,接下來我們肯定會捕捉到大量的山魈,而山魈在這裡世世代代生長了很久了,更適合這裡。”
“雖然換個地方也不一定會出現水土不服的況,但是相比起這裡更好一些,以後集中在這邊進行養,集中培訓吧!”
江晁看向了巫山,點了點頭。
“那就是說,要在巫山之中建立一個山魈養場中心?”
舒:“沒錯,測繪完水文和地形之後,一邊開始抓捕山魈,一邊就要開始擇址了。”
而通過這個抓山魈的過程,江晁和舒也算是初步弄清楚了這邊的況,明白了五鬼道究竟要在這邊做些什麼。
說起來,這件事還和他們有關係。
當初死掉的那個長江之神的巫,和這邊的巫有著千萬縷的關係,而江晁和舒派來了霸下、廟祝以及引魂僧派到這邊來之後。
這些信奉長江之神的巫大多數都被清算,連同其廟宇,都一起被拆毀。
這種況下,也讓堇州其他各郡的巫覡驚恐不已,再加上剛剛派到雲郡的廟祝剛剛上任,作更是迅猛無比,頗有些新上任三把火的意味。
讓這些人更是人人自危。
而且此地本不縣都遭了水災雨災,糧食減產,人心盪不安,北朝和蜀之地也有些心思。
五鬼道的人便抓住了機會,帶著早就落到了他們手上的巫山神玉像來到雲郡這邊,準備從這裡開始舉事。
江晁從山魈的上收回了目,然後走向甲板的另一邊。
“阜縣這邊,接下來該怎麼辦?”
既然知道了這邊的況,剛好也在這邊,就應當順便置一下。
若是現在不做些什麼,到時候怕是整個堇州和胤州都要化爲一片火海了,舒的投資打水漂預言,也真的要實現了。
也算是發現得早,而且因爲五鬼道和巫山神座下的巫沒有能夠讓巫山神像現世,舉事的計劃從一開始便遭了挫折,沒能夠展開。
不過這種事一旦開始做了,便沒有辦法停了下來,江晁預計後面還會再起波瀾。
舒:“統統打地獄。”
江晁:“就不該問你。”
舒:“這可是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橫掃過去就行了,爲什麼總是要選擇那些最麻煩的方案呢?”
“你不是最不喜歡麻煩事麼,爲什麼這個時候總是做最麻煩的選擇呢?”
舒恍然大悟:“哦,難道這就是雲中君的儀式?”
江晁:“你這做法是最簡單,但破壞也最大,後續帶來的麻煩反而更多。”
“事緩則圓,前期麻煩了,但是後期的事卻簡單得多。”
“我這防範麻煩於未然。”
雲郡和阜縣這邊的況很複雜,不僅僅是那些巫覡,還有著如此多的縴戶和礦丁、山民部族,這些人全部都信奉著巫山神。
所以解決問題的關鍵,初步還要落在巫山神上。
當然,最關鍵核心的問題,還是因爲堇州不地方災,兩岸的縴戶和礦丁、部族百姓已經苦到難以持續地生活。
猶如一個隨時都會炸的火藥桶,四尋索著那一粒火星。
只是這個問題,需要等到下一步去解決了。
一步一步來。
江晁回到了船艙裡,穿過了樓梯,下到下面之後映眼簾的便是擺放在角落裡的一尊玉像。
當初將這玉像拉回來之後,江晁和舒便真的將其當了一個擺件。
不過此時此刻,江晁知道了這玉像的來歷,再看它覺就有些不一樣了。
“的確是巫山神的像,但是不是普通的玉像。”
“聽那兩個人說,這個像是古時楚王遊巫山拜巫山神之時請大匠所制,果然是個有來歷的古董,很有歷史價值。”
既然問題的關鍵在巫山神上,江晁看著這尊栩栩如生的神像,突然有了主意。
“既然他們都認爲這神像有神通法力,是巫山神的化。”
“那麼,我們也用一回怎麼樣?”
舒:“怎麼用?”
江晁:“他們不是要用巫山神的威靈,搞什麼謠和讖言來舉事麼,那麼我們就當著面,將他們所仰仗的東西給擊垮。”
——
阜縣。
巫山神的廟前,一衆巫覡聚集在一起,爭論吵鬧個不休。
這些人有些慌張,也有些不知所措。
有巫覡咆哮著,憤怒地看向其他人。
“玉像呢,不是說,今日便是天時,當舉大事麼?”
還有人拍著坐榻旁邊的矮桌,眼神狠地看著其他人。
“搞什麼鬼,人都準備好了,這個時候說不幹了?”
“就差一點,我那邊就要出大子了,捅大婁子了。”
這個時候,上首的幾名巫覡之中有人開口了。
“誰說不幹了,這不是出了差錯了麼,誰能料到。”
下面衆人議論紛紛。
“什麼誰能料到,我早就說那兩個五鬼道的鬼差不可靠。”
“這些外地人到我們這裡來都是招搖撞騙,有什麼真本事?”
“他說算出了玉像的位置,你們也信。”
衆人一邊說著話,一邊看向上首的幾名巫覡,意有所指,這一次的事都得要他們負責。
這個時候,也有人站出來替之辯解。
“那五鬼道在蜀可是兇威赫赫,手底下能人輩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還有不在他們手上吃過虧吧,豈能是一句招搖撞騙能說得過去的,有沒有真本事你們自己不知道。”
“就是,別的不說,就說這一次來的那兩人,手下一人帶著一隻山魈,那東西可能生撕虎豹,可怕得很。”
“而五鬼道除了這山魈,還有著諸般手段,怎能不讓人忌憚?”
“所以,這也不是咱們的錯。”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而下面又有人怒了:“那到底是誰的錯,事弄這個樣子,總得要人負責吧?”
事還沒有開始,這邊就了一鍋粥。
和兩位鬼差跑路的時候吵個不休一樣,這邊也在扯爛賬,互相推諉著責任,然後化爲了咒罵。
看這況,甚至還不如銅鈴鬼差和哨子鬼差。
衆人吵到了最後,也終於想起了這兩個傢伙。
“那兩個五鬼道的鬼差,肯定是跑了。”
“此二人,不爲人子,騙了咱們便跑。”
“你說,這兩個人到底是圖個什麼,跑到這裡來招搖撞騙,然後轉就走,圖個啥?”
“還能圖什麼,先以玉像的名義矇騙咱們起事,等咱們上了船下不來了,然後就跑了撒。”
“這大事,咱們還做不做了?”
“不做,這個時候還能不做麼,咱們上了船,還能下來麼,下面的人都通知到了,想必過不了多時消息就要散播出去了,不幹,不幹就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咱們這可是造反,沒有退路的,輸了朝廷還能饒得了咱們。”
“可恨,可恨,那五鬼道當真是詐無比詭計多端,將咱們可害苦了啊!”
剛剛還對罵個不休的衆巫覡,此刻瞬間變得同仇敵愾了起來,將那銅鈴鬼差和哨子鬼差,以及其背後的五鬼道罵了個狗淋頭。
同時也在罵那五鬼道的過程之中,衆人也逐漸明瞭他們現在是綁在同一繩上的螞蚱了,舉事也不可避免了,不幹也得幹了。
死亡的危機之下,衆人也終於漸漸放下了那些許矛盾和心思,人心也稍稍齊了一些。
最後,坐在上首的幾名巫覡開口說道。
“蜀那邊和五鬼道靠不住,咱們還通知了北朝那邊的人,那邊已經說了,只要咱們這邊一舉事,他們那邊定然會響應,舉兵攻打城。”
“好好好,若是北朝出重兵攻打城,就算只是屯兵城下,朝廷也顧不得咱們這邊了。”
“今日出了岔子,只能再定個日子了,這一次定然不能再出差錯。”
“那就定在三日後的夜裡,到時候就在阜縣,巫山神當會顯靈賜福於我等,城中校場大營裡有咱們的人,咱們就趁機殺了郡守,控制孫長史起事,以他爲傀儡,拿下城的武庫還有港埠上的船。”
至於巫山神爲什麼會這麼準時準點地顯靈,就不必多說了,在場的其他巫覡也沒有問。
衆人定了下來時間還有策略,心也稍稍安定了下來。
“沒錯,巫山神賜福,吾等有巫山神庇佑,定當無往而不利,整個雲郡城的百姓,城外的各個部族,還有兩岸的縴戶都會跟隨咱們,不怕不了。”
“雲郡自古以來便是咱們的,這一代一代傳承了不知道多年,不是那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廟祝,還有他們請來的地神說的算的。”
“他們把咱們的廟給拆了,然後將他們請來的地神迎了進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還有那朝廷,越來越過分了,先是派來了縣令,後來又派兵過來,還殺了咱們不人。”
“山裡的不兒郎,都被他們騙著下了山,然後就不回來了。”
“可恨,幾百上千年的傳承,就壞在這些外人的手上了。”
巫覡們羣激憤,看起來對於那社廟廟祝的不滿已經積累到了極點。
同時,也對於掌控整個雲郡甚至是堇州,也出了強烈的。
一衆巫覡本就對於朝廷日復一日加深對雲郡控制的況不滿,此刻也順勢發了出來。
事畢,衆人這才終於各自散去,奔向各自的老巢。
而另一邊。
山中林裡,兩個看上去狼狽不堪的黑袍道人在林子裡轉來轉去,到尋索著什麼。
“叮鈴鈴。”
“嗶嗶!”
兩人在山裡兜著圈子,一邊走還一邊搖著鈴鐺,尋找著地上疑似是山魈經過留下的痕跡。
可是在山裡轉悠了一整天,服也刮破了,鞋也走爛掉了,卻依舊沒有追上那山魈的影子。
“看到什麼了沒?”
“啥也沒看到啊!”
“接著找。”
“找不到了,這又累又,頭也發昏了,俺覺兩眼發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看不見個屁,這是天快要黑了。”
“那咱們怎麼辦,出去找個地方吃點然後睡一覺?”
“出去,出去不是找死麼,巫山神座下的那些巫看到咱們,尤其是沒有了山魈的咱們,還不得將咱們倆生吞活剝了。”
沒有辦法,兩人只能找了個山生起火來,立秋之後夜晚也漸漸轉冷了,尤其是山裡更冷,兩人凍得瑟瑟發抖,又冷又。
但是又不敢出去,只能夠藏在這山裡,明日一早便接著去找那丟失的兩隻山魈。
心中期盼著。
那逃走的山魈能夠“良心發現”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