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靈子麵無表地著深夜造訪的男子。作為鬼門的主人,他闖刀山劍林多年,什麽樣的侵者沒見過?
有的氣勢洶洶,有的心思縝,有的武藝高強,有的詭計多端,甚至還有集所有優點於一的強者。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沒能活著走出這座莊園。
然而,眼前的男子卻與以往的侵者截然不同。那飽經風霜的雙眼中,仿佛藏著無盡的滄桑,令鬼靈子不心頭一沉。
“見鬼,難道今天是我的忌日?”鬼靈子強下心中的不安,故作鎮定地問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不曾。”男子的聲音低沉悅耳。
“那你深夜到訪,有何貴幹?”鬼靈子在心中祈禱,千萬別從這妙的嗓音裏聽到“取你命”之類的話語。
“我來,是想請先生幫個忙。”
聽到這句話,鬼靈子仿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心中暗自鬆了口氣:“說來聽聽。”
接下來,男子說出了一個令他震驚無比的請求,一個他這輩子從未聽過的請求。
“請先生送我回到過去。”
房間裏頓時陷一片寂靜。
鬼靈子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打量著男子,緩緩問道:“時間逆轉,豈是人力所能及?”
“我自然不知,所以才來求先生。這世上,唯有您通回溯大法,不是嗎?”
鬼靈子沒有否認:“你是如何得知我會回溯大法的?”回溯大法是他家族的不傳之,外人絕不可能知曉。
“徐真。”
聽到這個悉的名字,鬼靈子心頭一震:“你認識家妹?”
“浪跡天涯時,曾與令妹有過一麵之緣。”
“現在何?”
“已經……”男子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惋惜,“去世了。”
“唉!”鬼靈子長歎一聲。回溯大法是他們家族數百年來苦心鑽研的,傳到他父親那一代仍未完。他和妹妹從小便跟隨父親學習,希能將此法完善。
十年前,妹妹不堪重負,選擇離家出走。鬼靈子理解妹妹的選擇,為了家族的使命,將整個青春都奉獻給了回溯大法的研究。
“小真……是怎麽死的?”
“我已經替報仇了,你不必介懷。”男子說道,“臨終前,托我轉告你,已經度過了無悔的一生,希哥哥也能如此,不要將時間都浪費在研究大法上,要為自己而活。”
鬼靈子的心五味雜陳,思緒萬千。
男子見他緒低落,便耐心地等待著,直到他平複心後,才問出了今天最重要的問題:“大法……是否已經完?”
鬼靈子緩緩點頭:“不錯,在我手中,終於將回溯大法完善了。”
男子的臉上閃過一喜悅,那笑容竟意外地令人到親切。
“那先生何時可以送我回去?”
“這可說不準。也許是十年前,也許是三十年前,也許回到你嬰兒時期,甚至有可能回到昨天,一切都要看你的造化。”
“我運氣一向不錯,先生不必擔心。”
“看來你認為自己隨時都可以出發了?”鬼靈子的臉上出一苦笑,“回溯大法,我本無法施展。否則,我早就回到過去了。”
“先生不是說已經完善了大法嗎?”
“大法所需的材料,我尚未集齊。”
“材料的事,我來想辦法。”
“不可能的。”
“先生不妨直說。”
“回溯大法所需的九十九種材料中,我還缺五種,而這五種材料,每一樣都難如登天。你聽說過‘音雷鍾’嗎?”
“可是風天教的聖?”
“正是。想要施展回溯大法,就必須借助音雷鍾敲響時產生的音波。但此乃風天教至寶,就擺在教主寶座之後,你如何能取來?”鬼靈子甚至不敢向風天教提出借用音雷鍾的請求,否則以那喜怒無常的教主格,恐怕會將他的家族滅門。
“我會取來。”男子語氣堅定,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瘋子嗎?”著男子離去的背影,鬼靈子不喃喃自語。他心中還有些許憾,沒能向男子打聽更多關於妹妹的消息。
這一別,便是數年。
在一個失眠的夜晚,就在鬼靈子快要放棄希的時候,男子如同夢魘般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他背上背著一口巨大的青銅鍾,鍾上雕刻著猙獰的惡鬼,仿佛在為被帶離故土而憤怒。
“先生,要不要敲響它試試?”
鬼靈子瞪大了眼睛,仔細地觀察著那口巨鍾,反複確認後,他驚呼道:“這……這怎麽可能?這真的是音雷鍾!而且是貨真價實的真品!”
“你……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我這人,向來言出必行。”男子淡淡一笑,“下一個材料是什麽?”他那自信的眼神,仿佛在告訴鬼靈子,之前的壯舉並非虛言。
“真是個奇人……”鬼靈子心中歎,但很快,他又歎了口氣,“就算你取來了音雷鍾,下一個材料,你也絕對不可能弄到手。”
“是什麽?”
“新龍家的鎮派之寶——神奧香爐。回溯大法需要用到神奧香爐中燃起的香火。”
新龍家,武林盟封門後新崛起的正道魁首,其實力據說還在風天教之上。
“我知道了。等取來香爐,我再來聽下一個。”
“你……你就這麽把音雷鍾放在我這兒?不怕我帶著它跑路嗎?”
“我會告訴風天教,是你走了他們的聖。”
留下這句話後,男子再次匆匆離去。
時間飛逝,轉眼間又是數年。
“今年……他會來嗎?”每到年末,鬼靈子心中都會泛起這樣的疑問。就這樣,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數個春秋。
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裏,男子帶著神奧香爐回來了。
“你……你真的取來了!”鬼靈子看著眼前的神奧香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怎麽做到的?”
“說來話長,怕是寫書也要寫上個五六卷。”
“快告訴我,別說五六卷,就算十卷我也要看!我實在是太好奇了!”
“沒時間了。”
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能讓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化不可能為可能?如果擁有這樣的能力,他這輩子應該都能過得順風順水才對,為何偏偏要選擇回到過去?
“你執意要回去,是為了複仇嗎?”鬼靈子問道。
“不錯。”
“以你的實力,就算留在這個時代,也一樣可以報仇,為何非要回去?”
“我的仇人,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究竟是誰,讓你如此忌憚?”
男子緩緩說出了一個名字:“華武技。”
“什麽?!”鬼靈子聞言,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華武技,江湖人稱“三封”,這個稱號聽起來像是飽讀詩書、德高重的學者,但華武技的“封”並非山峰的“峰”,也不是“奉為圭臬”的“奉”,而是“封”的“封”。
正道武林盟,封門。
邪道聯盟,封門。
天魔神教,封門。
武林中三大勢力的首領,都死在了他的手中。武林盟主死了,邪道盟主死了,就連天魔也死了。他們的家人,以及那些不願臣服的高手,也都無一幸免。
因此,華武技還有一個稱號——古今第一。
古今第一,華武技,當世無敵。
封門之後,華武技將自己的住所改名為“天下第一盟”,數千名高手慕名而來,奉他為尊。他以一己之力,結束了武林紛爭,世人皆稱他為“不死武神”。
“天吶!就算你回到過去,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啊!”
“我一定會殺了他。”
“談何容易?他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習武奇才!”
“我也被稱為百年難得一見的習武奇才。”
“他可是天生神武,擁有天生的神武之!”
“我,也是天生的神武之。”
“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被他殺死的那個天魔,是我的父親。”
“!!!”
鬼靈子徹底震驚了,他做夢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竟然是已故天魔的兒子。
難怪他能做到常人無法做到的事,原來他竟有如此顯赫的份。
“那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男子解開襟,出口一道目驚心的傷疤,那傷勢之重,就連鬼靈子見了也不驚呼:“你……你真的是人嗎?”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葬崗,是被人活埋了。我拚盡全力,才從土裏爬了出來。”
“原來如此……”
“我之所以無法原諒華武技,不是因為他要殺我,也不是因為他殺了我的父親,更不是因為他殺了那個虛偽的哥哥。為魔道中人,被人殺死本是稀鬆平常的事。”
“那是因為什麽?”
“那天,華武技不僅殺了我們,還殺了所有手無縛之力的丫鬟仆人,甚至連廚房裏的廚子,以及年的孩都不放過。就連我們養的貓狗,都被他趕盡殺絕。”
“這……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你信不信,與我無關。”
鬼靈子能覺到,男子沒有說謊。以他的為人,絕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人,也許他真的懷天下,也許他真的在拯救蒼生,也許他的所作所為會被世人歌頌,也許他會為後人敬仰的英雄。但對我而言,他隻是殺害我全家,毫無人,冷無的劊子手!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原諒他!在這個時代,我殺不了他,所以我才要回到過去,親手殺了他!我要問問他,你為什麽要那麽強大?你為什麽要趕盡殺絕?你為什麽要殺那些孩子?”
鬼靈子呆呆地看著男子,他從未想過,這個男人背後竟然藏著如此深仇大恨。
男子捂著口,語氣悲痛地說道:“那天,我的護衛為了保護我,被箭死。他本該榮華富貴,本該娶妻生子,本該擁有幸福滿的人生,可他卻為了我,死在了那場浩劫之中……好了,不說這些了,時間寶貴,你還是快告訴我,第三種材料是什麽吧。”
“你……你真是……”
“我很忙,快說!下一個!”
鬼靈子長歎一聲,這是他遇見男子以來,歎過的最沉重的一口氣。
“就算是你,恐怕也找不到第三種材料。”
“是什麽?”
“萬年火鯉的丹。據古籍記載,最後一次發現萬年火鯉,還是在三百年前。也許,它已經絕跡了。”
“這回溯大法,還真是麻煩啊!我現在就把你殺了滅口,如何?”
“冷靜!冷靜啊!”
“我必須冷靜!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容易嗎我?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萬年火鯉的丹,你等我!”
“你以為萬年火鯉是路邊的野貓野狗嗎?揮揮手就能得到?”
“萬年火鯉再怎麽神異,也不過是一條鯉魚罷了,肯定生活在水裏。你等我,我一定會找到它!”
著男子遠去的背影,鬼靈子突然覺得,妹妹的事,他的名字,這些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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