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天教主淩派素與魔佛楮羅般並肩走進了天魔殿。

    淩派素形魁梧，麵紅潤，一雙虎目炯炯有神，仿佛能穿一切。他修煉的乃是塞外第一魔功——殃天大魔氣，功力深厚，已然臻至化境，是為統塞外武林的絕世強者。

    想當年，教也曾與天魔神教分庭抗禮，可惜如今勢微，早已不複往日榮，更無法與如日中天的天魔神教相提並論。

    此次前來中原，淩派素不僅帶了教十大魔人，還帶了一百名銳的羅軍，可謂聲勢浩大。

    不僅如此，他還將音雷鍾、佛等諸多神一並帶在邊，寸步不離。按理說，將這些神妥善安置於萬年寒鐵打造的牢籠之中，再派高手日夜看守，方是最為穩妥的做法。可淩派素偏偏不放心，執意要將這些寶帶在邊。

    此次中原之行，天魔神教部負責保障他安全的，正是與他並肩而行的魔佛楮羅般。楮羅般材矮小，約莫隻有尋常年男子的一半高。

    然而，凡見過楮羅般的人，無一不被他的奇特樣貌所吸引，而絕非因為他矮小的材。蓋因他全上下，除了眼白之外，竟全是金燦燦的，如同行走世間的一尊金佛，令人嘖嘖稱奇。江湖上盛傳，這是他修煉了黃金大羅魔功的緣故。

    二人一前一後，踏著紅的地毯，來到了天魔寶座之下。

    淩派素率先躬行禮，語氣恭敬：“淩派素拜見神教之主，天下武林之宗，多謝教主盛邀請。”

    天魔劍無極麵帶微笑，語氣和煦：“淩教主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咱們可是有年頭沒見了啊。”

    他語氣雖淡，可每個字都清晰無比地傳淩派素耳中，如同金鍾震鳴，振聾發聵。明明沒有用毫力，卻比運勁發聲更穿力，可見天魔的修為已臻化境。

    淩派素縱橫塞外多年，何曾對誰服過，可在這位天魔麵前，卻不由自主地矮了三分。

    “說也有十年了吧。”淩派素語氣恭敬地答道。

    “這些年，淩教主一切可好？”劍無極關切地問道。

    “托教主的福，一切都好。”淩派素答道。

    他此番前來，原本做好了與天魔暗暗較勁的準備，可到了此時，他心中卻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較勁？跟這等人較勁，豈非自討沒趣？

    劍無極的目轉向一旁的魔佛，笑著問道：“楮兄，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哪裏哪裏，能與老朋友相聚，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魔佛正借機炫耀一番自己與淩派素的，卻被劍無極不聲地打斷。

    “時候也不早了，二位遠道而來，想必也累了，今日便到此為止，明日我再設宴款待二位。”

    “既如此，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淩派素說道。

    二人與天魔之間的問候，就這樣草草結束。

    事實上，天魔與風天教主的關係一向算不上親近。蓋因風天教曆代以來，都與八魔將走得更近，與天魔殿之間反而有些疏遠。

    究其原因，天魔神教與教之間，曆史上曾發過數次大戰，可謂積怨頗深。雙方本就勢同水火，八魔將與天魔殿貌合神離，自然樂得與風天教好。

    淩派素與魔佛一前一後走出了天魔殿。

    “好歹也是塞外至尊駕到，竟連杯茶水都不招待，真是失禮至極！”魔佛忍不住抱怨道。

    “夜已深了。”淩派素淡淡地說道。

    “夜深了就更應該好好招待一番才是。”魔佛不依不饒地說道。

    淩派素搖搖頭，不以為意地說道：“你就算再怎麽挑撥離間，也改變不了什麽。我與那教主，注定是尿不到一個壺裏的。”

    “什麽挑撥離間？我這是在為你著想，維護你的尊嚴和榮譽！”魔佛不滿地說道。

    淩派素如何不明白天魔的意思，他這是在刻意疏遠自己。而魔佛這廝，最擅長的便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專挑些容易引起別人緒波的話來說，以此來滿足他那惡劣的趣味。

    “走吧，先去看看。”淩派素說道。

    “不休息一下嗎？你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還是先休息一晚，明日再看也不遲。”魔佛提議道。

    “要睡，那就等死了再睡個夠。”淩派素冷冷地說道。

    “好吧好吧，真是個倔脾氣。”魔佛無奈地搖搖頭，帶著淩派素前往存放攝魂魔尊的地方。

    為了防止腐爛，攝魂魔尊的被存放在一冷的冰窖之中，並用特製的藥塗抹全。

    淩派素一來到冰窖，便立刻開始驗。

    魔佛則在一旁好奇地觀著。

    隻見淩派素作嫻地檢查著，他時而用手的經脈和髒，時而湊近仔細嗅聞，時而又將力緩緩注冰冷的之中。

    過了許久，淩派素終於完了驗。

    “奇經八脈皆有損傷，心髒負荷過重，這是連續施展攝魂導致的。”淩派素沉聲說道。

    “所以說，他是走火魔而死？還是另有？”魔佛追問道。

    “死因確實是走火魔，但他並非自然死亡，而是死於與人手之時。”淩派素肯定地說道。

    魔佛聞言，臉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這麽說，他果然是被人暗害的？”

    “千真萬確。問題是，他既然已經施展了攝魂，為何還會被人殺死？”淩派素眉頭鎖，百思不得其解。

    魔佛搖搖頭，難以置信地說道：“這怎麽可能？放眼天下，有誰能潛西環鎮，在攝魂的眼皮子底下將其殺死，還能全而退？”

    淩派素聞言，手指了指天花板，意思不言而喻：會不會是天魔下的手？

    魔佛卻搖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

    “應該不會，攝魂是教主對付正道人士的一把利刃，教主平時也頗為倚重他，應該不至於痛下殺手。”

    與謹慎的淩派素不同，魔佛對天魔的稱呼顯得隨意了許多，顯然他心中已經認定天魔並非兇手。

    “那除了天魔之外，還有誰有可能是兇手？”淩派素問道。

    “倒是有一個人選。”魔佛沉片刻，緩緩說道。

    “誰？”

    “教主的二公子。”

    淩派素聞言，臉頓時一變。他怎麽也沒想到，魔佛竟然懷疑上了天魔的兒子。

    不過轉念一想，也隻有天魔的兒子，才有能力做出這等驚天地的大事。

    想到這裏，淩派素心中頓時升起一無名之火。他心中暗罵：好你個魔佛，這一路上絕口不提此事，原來是憋著壞，想要把我拉下水！

    盡管心中怒火中燒，但淩派素臉上卻不聲。他向來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還之”的信條。若有人故意絆倒他，他便會撿起石頭站起來，然後……用石頭砸碎對方的腦袋，直到對方再無還手之力。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們就去會一會這位李公子。”淩派素語氣平靜地說道。

    翌日清晨，西大龍向我匯報完事務，正準備退下，卻突然停下腳步，語氣擔憂地問道：“您沒事吧？”

    “什麽意思？”我明知故問道。

    “如今連塞外魔頭都找上門來了，您難道不擔心嗎？”西大龍解釋道。

    “讓他們盡管放馬過來便是。”我淡淡地說道。

    “好嘞，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您慢慢跟他們玩，我就不摻和了。”西大龍說著，便要腳底抹油，開溜了事。

    “想得，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怎麽能不在場呢？”我一把拉住他，笑瞇瞇地說道。

    西大龍聞言，頓時出一副痛不生的表，抱著腦袋哀嚎道：“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不該學什麽武功了！”

    “你不是說，學武之後就會變得暗嗎？怎麽現在看起來還是燦爛的？”我打趣道。

    “這……我原本也以為自己會變得暗，可說實話，我發現修煉武功還有意思的。”西大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

    “所以說，你喜歡的不是修煉武功，而是喜歡我這個師父？”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西大龍沉默片刻，才低聲說道：“……也不是不喜歡，至現在不討厭。”

    “隻是現在不討厭？看來以後會越來越喜歡了？”我調侃道。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可不想變一個暗的人。”西大龍苦著臉說道。

    “這世上，像你這樣有趣的人可不好找，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笑著說道。

    就在這時，一名黃泉閣弟子前來稟報：“啟稟閣主，風天教主求見。”

    “快請！”我吩咐道。

    西大龍聞言，立刻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臨走前，還不忘丟下一句：“您多保重！”

    “等等我，別走那麽快！”我連忙喊道。

    “人生在世，全靠自己，您就別指我了！”西大龍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小子，學的倒是快，連我的口頭禪都學會了。”我無奈地搖搖頭，笑著說道。

    片刻之後，風天教主在弟子的帶領下，走進了我的書房。

    “淩教主，久仰大名。”我起相迎，語氣客氣地說道。

    淩派素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語氣親切地說道：“李公子，多年不見，你都長這麽大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淩教主風采依舊，令人敬佩。”我笑著說道。

    雖然淩派素表麵上看起來和藹可親，但我卻能覺到，他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暗中打量著我，試圖從我的一言一行中，找到蛛馬跡。

    “聽聞淩教主大駕臨，有失遠迎，還恕罪。不知淩教主今日前來，有何貴幹？”我明知故問道。

    “李公子消息靈通，令人佩服。最近這段時間，李公子的名聲，可是傳到我們塞外去了。”淩派素笑著說道。

    “虛名而已，當不得真。”我謙虛地說道。

    “李公子真是太謙虛了。”淩派素笑著說道。

    一番客套之後，我與淩派素相對而坐。

    “攝魂魔尊的死，似乎對淩教主打擊很大啊。”我主挑起話題，試探道。

    淩派素果然上鉤，他裝作不經意地提起我父親，想要旁敲側擊，從我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攝魂魔尊與我同手足，他的死，我自然十分痛心。”淩派素故作悲傷地說道。

    “那淩教主可知，究竟是誰害死了攝魂魔尊？”我問道。

    “難道不是走火魔而死嗎？我聽說，他是因為修煉魔功走火魔，才不幸亡的。”我裝作不解地問道。

    就在這時，淩派素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這道極其蔽，若非我目力驚人，恐怕本無法察覺。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自己擁有了一種特殊的能力。

    我能看到無形的真氣！

    以前，我隻能到真氣的存在，卻無法用眼看到。可現在，我卻能清晰地看到真氣流的樣子，就像是一縷縷青煙，在空氣中緩緩飄。

    這並非僅僅是“神眼”的功勞，也不是“眼淨水”的功效，而是兩者相輔相，共同造就的一種全新能力。至於這種能力是否隻對教的武功有效，還是對其他門派的武功同樣有效，我暫時還不得而知。

    “你笑什麽？”淩派素見我突然發笑，頓時警覺地問道。

    “沒什麽，隻是見到淩教主，心中高興罷了。”我笑著說道。

    “是嗎？我也很高興見到你。”淩派素皮笑不笑地說道。

    說話間，他眼中那道，已經化作一道無形的線，將我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探查了一遍。最後，他的目落在了我的雙眼之上，似乎想要看看，我的眼中是否也藏著什麽。

    可惜，我的“神眼”已經今非昔比，他什麽也看不出來。

    淩派素收回目，語氣平淡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不多坐一會兒嗎？”我假意挽留道。

    “不必了，來日方長，改日再聚。”淩派素說著，便起告辭。

    “淩教主慢走，不送。”我起相送。

    目送著淩派素離去，我心中暗道：多謝淩教主饋贈，這份大禮，我收下了。

    說起來，我與淩派素還真是有緣，前世如此，今世亦是如此。他總是能在無意間，給我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雖然這些“驚喜”並非他有意為之，但我還是得承他的。

    淩派素走出劍無極的書房，魔佛楮羅般早已等候多時。

    “怎麽樣？試探出什麽沒有？”魔佛迫不及待地問道。

    “李公子與攝魂魔尊的死無關，他的上沒有修煉過攝魂的痕跡。想要在攝魂的領域中將其殺死，除非修煉的是佛門或者道家至高無上的功法，又或者修煉了與攝魂同級別的邪門功法，否則本不可能做到。”淩派素搖搖頭，說道。

    “這麽說，劍無極真的不是兇手？”魔佛聞言，有些驚訝地問道。

    “沒錯。”淩派素肯定地說道。

    “你確定？”魔佛還是有些不放心，追問道。

    “你若是不相信我，又何必大費周章地把我請來？”淩派素有些不悅地說道。

    “我隻是想謹慎一些，畢竟此事非同小可。”魔佛解釋道。

    雖然上這麽說，但魔佛的眼神卻分明寫著“我不相信”四個字。

    “我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淩派素不耐煩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這就去召集七魔將，讓他們來評評理。”魔佛提議道。

    “不必了，你替我去說吧，反正都是一樣的話。”淩派素拒絕道。

    “這樣好嗎？”魔佛有些猶豫地問道。

    “有什麽不好的？”淩派素反問道。

    魔佛知道淩派素此番前來中原，心中頗為不滿，便不再勉強。

    “那好吧，我就先告辭了。”魔佛說著，轉離去。

    淩派素著魔佛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寒芒。

    他之所以不願去見七魔將，是因為他心中另有打算。若是當著七魔將的麵，他或許還會顧忌份，有所收斂。可若是隻有魔佛一人，那他便可以肆無忌憚地說謊了。

    淩派素收回目，再次了一眼劍無極的書房，低聲自語道：“李公子，你究竟是如何殺死攝魂魔尊的？”

    不知為何，他心中已經認定，劍無極就是殺害攝魂魔尊的兇手。

    然而，他卻並沒有將這個猜測告訴魔佛，反而刻意瞞了真相。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淩派素沒有跟隨魔佛前往七魔將的住所，而是轉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當天晚上，道魔大人突然造訪。

    “恭喜你，你暫時洗清了嫌疑。”道魔大人笑著說道。

    “哦？此話怎講？”我故作不解地問道。

    “風天教主已經查明真相，攝魂並非你所殺。”道魔大人解釋道。

    我聞言，故作驚訝地說道：“這怎麽可能？我那天晚上明明一直和您在一起喝酒，怎麽可能去殺害攝魂魔尊？”

    道魔大人聞言，笑著搖搖頭，說道：“你這小子，真是福緣深厚，天生就是做大事的料，否則怎麽可能接二連三地化險為夷？”

    “您過獎了，我還差得遠呢，現在頂多算是一條小蛇，距離為真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謙虛地說道。

    “以你現在的就，就已經如此驚人了，若是真讓你長起來，那還得了？”道魔大人笑著說道。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道魔大人見我如此，臉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語氣凝重地說道：“不過，你也不能掉以輕心，七魔將中，並非所有人都相信風天教主的話，尤其是魔佛，他似乎對你抱有很大的敵意。”

    “大人。”我突然開口打斷了道魔大人的話。

    “怎麽了？”道魔大人疑地問道。

    “如果有一天，您也像魔佛一樣，對我起了疑心，請您務必告訴我。”我認真地說道。

    道魔大人聞言，臉頓時一變，語氣不悅地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隻是不想看到我們反目仇的那一天。”我解釋道，“與其等到彼此猜忌，刀兵相見，不如趁早坦誠相待。您覺得呢？”

    道魔大人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李公子……”

    “怎麽了？”我問道。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太過無能，配不上你的雄心壯誌，你會怎麽做？”道魔大人突然問道。

    我聞言，心中一驚，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說出這番話。

    “您這是什麽意思？”我問道。

    “我隻是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是一個迂腐不堪，毫無魅力的老家夥，你會不會像拋棄一件舊服一樣，毫不猶豫地將我拋棄？”道魔大人目灼灼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會不會……除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