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是皇帝后,茫然了一陣,可茫然又如何,還有別的地兒可去嗎,沒有家,若是能跟喜歡的人在一,也算圓滿了。
可現在,好不容易在他的引導下站穩腳跟,窺見前進的曦。
卻要給他做皇妃了。
也罷,無非是換個宮殿,離他遠一些,也照舊能翻譯書冊,侍奉左右的。
寧就這麼安好慌的心。
是真的沒料到他會臨幸,習慣仰他,以至于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親近,寧只覺得很不真實。
回想方才那一幕,他在這方面亦如同他那個人一般,強勢霸道不給人反應的余地,如暴風雨般席卷了,又實實在在給與了和愉悅。
他天生能給人信賴,讓人覺著,給他便好。
就是這種覺。
寧愧地捂了捂臉。
因為過于陌生,所有還有些不安,是以方才不知該如何面對,便裝睡,眼下是不是該起去沐浴了。
隔壁已傳來水聲,瞥見紗窗那道高大的影站起來,由人伺候著更。
接著,他與柳海說話聲傳來。
“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子時一刻。”
柳海盼著今日盼了許久,角的笑都有些不住,仔仔細細替皇帝整理好角袖口,退開一步看著皇帝自個兒系腰帶。
“陛下,您瞧著姑娘這邊該如何安置?”
皇帝臨幸完妃子,就合該他這位司禮監掌印出面收拾首尾,該給位分給位分,給收拾宮殿收拾宮殿,該下詔下詔。
寧聽到這里,微微攏了攏襟,靜神聆聽。
裴浚換上明黃的龍袍,一場酣暢淋漓的歡愉過后,令他整個人神清氣爽,已無毫困意。
他又將窄袖往上卷了一遭,語氣平靜,“該怎麼安置就怎麼安置,您也是老人了,一切按禮部與皇宮章程辦事。”
柳海笑了笑道,“依著規矩,姑娘父親是五品鴻臚寺卿,又是個庶,位分嘛,最多不過一個才人,只是到底是您第一個妃子,您瞧著....”
他話未說完,被裴浚打斷,“那就才人吧。”
柳海嚨哽了哽,終是沒再多言,應了一句是,“那奴婢明日一早便擬旨,哦,對了,您瞧著,給才人娘娘安置在何?”
裴浚從未納過妃子,不曾去過三宮六院,對各宮殿規制不甚清楚,“你看著辦,”又想起今夜被晚宴耽擱,尚有些軍務不曾料理,推門而開大步往外走,年輕的帝王一如既往俊逸翩然干脆利落,出門時舍下一句,
“離得近些便可。”
“誒,奴婢遵旨。”
柳海送他至長閣門口,雨已停,一團水霧縈繞半空,石階微,柳海吩咐提燈的小太監仔細些,皇帝卻是回首往長閣了一眼,想起彷徨弱的模樣,與柳海道,“你今日伺候在這,等醒來,別嚇著。”
扔下這話,便頭也不回離開了。
里間的寧將二人這番對話聽個一字不落。
養心殿后,認真學過宮規,很清楚才人是個什麼位分。
大晉皇妃共有九個等階,從皇后,皇貴妃,貴妃,妃,貴嬪,貴人,常在,到才人,以及最末一等的答應。
除了供宮晉位的答應,才人便是最低一等,才人并不能為一宮之主,只能住在正殿之外的廂房或偏殿,記得敬事房的公公提過一,但凡不是一宮主位的妃子,每每陛下臨幸,便是由宮人前往妃子所在的廂房,將沐浴過的妃子擱在干凈的褥子里,抬至乾清宮或養心殿,承恩過后,再抬回去。
寧不了這種待遇。
頓時懊悔不迭。
怪方才不曾問明白,不是他第一個妃子麼,總該有所優待吧。
不行,得去尋陛下。
剛從塌上坐起,寧猛地想起那張臉,斯文俊逸,看著笑語溫存,卻從不許任何人離他掌控之外,侍奉前這麼久,從未見哪位朝臣拗得過他。
寧忽然跌坐下來,連著臉也白了。
心一下像是著了雨似的,漉漉的,連著眼眶也滲了淚。
八年了,過膩了人掣肘的日子,不想被人一頭。
只想討個貴人之位,有一自己的宮殿,自己做得了主。
做才人還不如繼續當呢。
委屈后知后覺漫上來,寧咬著牙想。
這不是還沒宣旨麼?
這不是沒聲張出去麼?
還來得及。
別看寧子弱,骨子里也有執拗的一面,就是這份被拘八年磨煉出來的韌勁,迫使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片刻寧將那衫重新穿戴整潔,幸在裴浚雖然急卻不曾撕壞的衫,擺被墊在桌案上起了皺,寧紅著臉一一平,待做完這些,確認外頭只剩下柳海了,深呼吸一口氣,來到明間,將那壺早已冷卻的醒酒湯拎起往外走。
柳海正抱著拂塵著半山腰的雨霧發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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