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一明黃龍袍的裴浚與柳海一道出來了。
一一跪下磕頭,寧余瞥著那雙烏金鹿絨靴,心刺痛了一下。
聽得上首傳來一聲清冷的“平”,跟在眾人后起,雙手合在腹前,眼神低垂,那臉就像是無則剛的菩薩,沒有半分波瀾。
一輩子的,有什麼不好?
每月有五兩銀子俸祿,得了機會出宮還能去前朝市買些喜歡的首飾裳。
好的。
寧這樣想。
這樣的事本無需皇帝親自過問,但裴浚就坐在上首旁聽,白皙的手指輕輕按在眉心,雙目微闔,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人不清他的底細。
柳海一一布置下來,到寧時,柳海問道,
“節慶錢都備好了?”
寧側出一步,頷首行禮,“已準備妥當。”
“名剌核對過?金額可不能有錯。”
寧又回,“我與梁姐姐核對了兩遍,應當不會出錯。”
“應當不會出錯是什麼意思?”一道冰冷的嗓音了下來。
裴浚突然睜開眼,眼神帶著銳氣,“你對自個兒經手的事尚無把握,你來朕跟前回什麼話?”
寧嚨堵了堵,垂下眸一字一句回,“就是絕不會出錯的意思。”
語氣梗梗的,還在跟他犟。
裴浚眼一闔不再說話。
柳海看著暗中較勁的二人,默默掐了一把汗,繼續又問,“那姑娘出宮過年嗎?”
寧微微錯愕,下意識看了一眼裴浚,遲疑著回道,“我...會出宮。”
裴浚聽到這四字,角極輕地掀了掀。
如果他沒記錯,上一回纏綿時,明明告訴他,會留在宮里過年。
柳海果然出憾,“還以為姑娘不出宮,最后給姑娘們發放賞錢的事就給你呢。”
寧下意識要應下,終究是忍了忍沒吭聲。
梁冰見狀接過話,“那還是由臣經手吧。”
回到西圍房,寧有些撐不住了,十六歲的孩兒,顧念這個,顧念那個,一腔委屈咽不下吐不出,就這麼把自己嘔出了病,前兩日往番經廠跑得太勤,幫著工匠們把賞錢發下去,吹了幾口涼風,今日晨起額頭有些發燙。
好在不是很嚴重,寧勉強撐住,午膳過后迷迷糊糊裹著被褥在值房睡下了。
值房人來人往,見寧睡得踏實,也無人在意。
喝了幾口姜茶,略略發了汗,人好一些,夜里照舊幫著章佩佩去泰殿布置明日午宴。
忙到深夜,章佩佩自個兒里起了火泡,疼得直哎喲,見寧面略有些發白,權當跟一般累壞了。
“明個兒我送你回府。”
寧直道不用,“我跟玉蘇姐姐回去。”
到了玉蘇這兒,又笑說,“我要跟佩佩姐去前朝市買些絹花。”
楊玉蘇在后宮準備除夕夜給宮們發放的新裳,章佩佩在前朝忙午宴,二人沒有機會打照面,被寧騙了個正著。
兩廂都以為寧有著落就不費心了。
除夕午宴一結束,楊玉蘇這邊先出宮,章佩佩早早吩咐宮人將裳什捎去了慈寧宮,夜里說是在慈寧宮守夜,太后卻曉得一片孝心,拒絕道,
“你一年到頭都在陪哀家,過年無論如何要回章家。”
章佩佩也嫌宮里規矩多,就不推辭,打西華門回去了。
寧等著人走干凈,回到延禧宮梢間,尋來過去章佩佩留下的清熱解毒丸,兌了些水服下去,顧不上吩咐宮人給留膳,一腦往塌上一躺,渾渾噩噩睡下了。
好在延禧宮的掌事嬤嬤循例查房,瞧見梢間被窩里鼓囊囊的,湊近一瞧,只見寧睡得正昏沉,小臉一片不正常的紅,明顯是著了病,唬得跟什麼似的,
“姑娘,您沒回去?”
慌忙吩咐小宮打水伺候,自個兒急著去養心殿報訊。
柳海夜夜送燕窩粥過來通過誰?可不就是這位延禧宮掌事嬤嬤麼。
姑娘在養心殿那位心里的分量,嬤嬤還是有數的。
奔至養心殿,說是皇帝去慈寧宮陪太后守夜去了,轉而又往慈寧宮跑。
可巧上了廊子,遇見外出的韓玉,一把拽住他,“韓公公,快些去告訴掌印,姑娘病糊涂了,如今人還在延禧宮沒回去呢。”
韓玉臉一變,轉進了慈寧宮,里頭太后正與裴浚圍爐夜話,夜空時不時綻放些許煙花,太后想起先帝在世的日子,心生悵惘,裴浚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偶爾附和幾句,偶爾悶聲不語。
柳海正在奉茶,瞥見韓玉躲在琉璃窗外急使眼,心知出了事,悄悄掀簾出來,聽了韓玉幾句耳語,直道糟糕,回過眸來,快速踱至裴浚側,附耳低稟,“陛下,姑娘病重。”
裴浚猛地抬起眼,一霾從心頭一閃而過,他幾乎是拔而起,速度之快令側的太后都嚇了一跳。
“皇帝這是怎麼了?”
裴浚神依然是鎮靜的,角甚至還掛著笑意,“時辰不早,皇伯母早些歇著,朕再去崇敬殿探姨母。”
太后原打算趁著今夜機會,提一提立后的事,聽了這話面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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