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正的意思很簡單,裴浚登基已滿兩年,這兩年大晉朝局已安穩下來,不必擔心新舊接出現,過去這樁事都是他這個首輔頂在前頭替裴浚擔著,現在該由他自個兒應對了。
在楊元正看來,裴浚多有些臭未干,雖然有幾分聰明,對付太后那位老虔婆就差不多了,也想跟他這位歷經三朝的老臣掰手腕,還是了些。
他就是要裴浚瞧見,這個江山想要坐穩,終究得前朝這些大臣幫忙扛,得靠他楊元正兜底。
裴浚何等聰明,自然看出楊元正背后真正用意。
拿邊關危機和祈王來他,讓他認命立楊婉為后。
瞧瞧,所謂的社稷之臣也不過如此。
但真正令裴浚生氣的,不是楊元正的野心,而是他消息的來源。
兵部著實有監測邊境異的暗探,但這些暗探的消息快不過錦衛。
這兩日錦衛的邸報他每日均要瀏覽,沒有這一條,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條報被楊元正給截了,為對付他的籌碼。
很好。
真不愧是三朝老臣,將他這個皇帝玩的明明白白。
裴浚面上果然出嚴肅甚至凝重的表,“閣老說得對,這些事該朕親自來料理了,朕自會好好思量,閣老若無事便退安吧。”
這副表落在楊元正眼里,便是力頗大。
楊元正心里冷笑一聲,面上拱手告退。
待楊元正離去,裴浚臉上緒收的干干凈凈,他忽然側眸問柳海,
“朕看起來像個很好相的人嗎?”
柳海蝦著腰實在不知該怎麼回,訕訕笑道,“您是圣君,仁明睿智,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您。”
裴浚嘲諷一笑,端著茶喝了一口,語氣冷,“宣陳平。”
陳平是裴浚在王府的暗衛首領,如今的羽林衛大將軍,當年陳平父親在一次外出狩獵中勇救湘王犧牲,從今往后,湘王便將陳平帶在邊,視若親子,讓他陪伴裴浚左右。
陳平與裴浚自小一塊長大,甚篤,名為主仆實為兄弟。
裴浚進京后真正信任的人不多,陳平是其一。
片刻,這位同樣年輕的羽林衛大將軍進殿。
裴浚抬手將那串菩提子往前彈開老遠,平靜地聲線里沁著昭彰的殺氣,“按計劃行事。”
“臣遵旨。”
在乾清宮用過晚膳沒多久,裴浚便回了養心殿。
那子火尚在四肢五骸游走,他急迫想要見到小寧。
哪知回了書房,不見人兒影,裴浚眉頭一皺,折問韓玉,
“李寧呢?”
韓玉迎著他冷冽的聲線,頭皮有些發麻,“姑娘去了番經廠還沒回來呢。”
裴浚給氣樂了。
膽子越來越大,不僅明目張膽抗旨,還敢戲弄他。
能怎麼辦,繼續等。
于是他坐在書房認命看折子。
寧這廂認認真真跟李老頭盤算了流程,確認最快也得二月十二日方能刻印出來。
如此,往后每日夜里均要多當班兩個時辰。
寧苦著臉道,“您別擔心,您盡管師傅們上工,我想法子去司禮監摳些津補給師傅們。”
李老頭能想象接下來有多忙,他發誓換了個人來他都不應這趟差事,誰做誰做。
寧知道他悶了一肚子火,笑嘻嘻地遞上一壺酒,“您多擔待。”
將番經廠的事安妥當,寧又往回趕,玄武門這個時辰已經閉,夜里但凡要宮的攜令牌打東華門宮,好在此前經手番經廠,裴浚與柳海給派發了一枚令牌,今日帶著隨行護送的小使便從東華門宮。
匆匆忙忙回到養心殿已是夜里亥時三刻,平日這個時辰裴浚也差不多該歇著了,寧躲在養心門往東閣瞥了一眼,燈還亮著,不敢遲疑,回到梢間一通洗漱更,便往正殿來。
明間只有韓玉守著,瞧見來,頗有幾分如釋重負的苦笑,“您可回來了。”又膽戰心驚往里指,示意快進去。
寧咬了咬,提著擺行到書房門口,一眼掃過,不見裴浚影想必已進了殿,悄悄吹了擱在書房桌案上的宮燈,越過屏風往殿來。
暈黃的燈芒從那盞“桃花依舊”的燈盞里傾瀉而出,融融灑了一室,寧看著那盞花燈愣了一會兒神,已十來日不曾進殿,故而不曉得他留下了的燈,心中忍不住溢出些許甜意,寧緩步往前來,聲朝他福安,
“陛下,臣有罪,臣回得晚了些。”不認自己抗旨的事。
那人穿著一明黃的寢屈膝坐在床榻看書,眸被濃烈的長睫遮掩,瞧不清底細,頭也不抬,語氣干,“還知道回來?”
寧嘟起小,“您先吩咐臣催促番經廠刻印,后吩咐臣回養心殿等著,臣這不先把番經廠忙完,趕回了養心殿,也算不得抗旨,要怪就怪陛下回得早了些。”
裴浚抬眼,咬牙笑,“你覺得朕是那個意思嗎?”
寧裝傻,靦靦腆腆地拽著袖口,姿裊娜,有幾分撒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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