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後院的書房裏,閉的房門讓整個書房有些幽暗。宮馭宸坐在書案後面,幾縷從窗欞過的微撒在他臉上,臉上詭異的面更多了幾分莫測的森冷。他半靠著後的椅子,看著眼前的男子問道:「你說…那個孟玥跟大小姐遇上了?」
男子垂眸,恭敬地道:「回公子,大小姐在街上得一家鋪子裏買餞,孟玥剛好也去了那裏,應該…只是意外。」
宮馭宸皺了皺眉,道:「進去買餞?」
「是,孟玥買了不餞,似乎很喜歡。應該是喜好甜食,之前屬下查過客棧的老闆,據說客棧準備的點心孟玥每次都將最甜的吃掉了。」
「喜好甜食…看來真的不是了。」宮馭宸喃喃道。據他所知,南宮墨可是不喜歡吃甜食的。雖然眉眼乍一看有幾分像,但是細看的話其實完全不像,更不用說…聲音神態和步履都完全不一樣了。果然是他多疑了麼?
「南宮墨現在在哪兒?」宮馭宸問道。
男子低聲道:「南宮墨自從出京之後就完全失去了蹤跡,前兩天屬下查到有兩男一似乎像是南宮墨的人在一家客棧住過。但是當晚客棧發生了激戰傷亡極重,並不能確定份。而且…之後就完全沒有這三個人的消息了。」
「就是!」宮馭宸沉聲道:「他們在客棧做了些什麼?」
男子道:「金憑軼之子金無鶴的死似乎跟這三人有關係。當晚客棧住的人死傷多半,一時間也查不到更多的線索。公子…用不用告訴金憑軼一聲?」
宮馭宸沉默了片刻,搖搖頭道:「不,先不要輕舉妄。繼續查…看看南宮墨是不是已經到了南宮懷軍營之中。」
「是。」男子應道,抬頭看了一眼宮馭宸言又止。宮馭宸淡淡道:「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男子道:「公子…似乎對南宮墨太過重視了一些。」
宮馭宸一愣,很快便垂眸淡淡道:「是麼…說得也是,不過是個人而已。或許…是因為是衛君陌的人吧?不過…確實是個有趣的人。」只是因為他的一封信就敢往戰場上跑,不知道是對衛君陌用太深了呢,還是格衝。但是無論如何,至證明這個人確實是有著無與倫比的勇氣的。皺了皺眉,他直覺地認為自己不太喜歡前面的那一個可能。
「宮先生在麼?」外面傳來張定方的詢問聲,守在門口的侍衛還沒有回話,宮馭宸朗聲道:「將軍麼?請進。」
張定方推門進來,看到幽暗中坐著的人也不由得一愣。回過神來方才道:「宮先生,跟金憑軼談得如何了?」
宮馭宸淡淡道:「金憑軼還是有些猶豫,不過將軍不用擔心。金憑軼此時的猶豫不過是想要趁機抬一抬自己的份和價碼罷了。他遲早會點頭的。」張定方笑道:「有宮先生出馬,老夫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宮馭宸道:「將軍謬讚了。」張定方擺擺手,笑道:「哪裏,這次若不是宮先生妙計,老夫哪裏能夠怎麼順利拿下辰州?有先生在,南宮懷何懼之有?」說到這個,張定方也有些不解道:「以先生之智,對付南宮懷定然不問題,何必非要拖這些江湖中人局?」不僅是江湖中人看不上他們這些行軍打仗的,張定方同樣看不上那些江湖中人,不過是江湖莽夫而已,就算武功高一些,對大局能有什麼影響?
宮馭宸笑道:「將軍這個拖字用的極好,沒錯,正是要拖他們局。這一次…若是沒有這些江湖中人,只怕將軍要損失重大。」
「哦?」張定方顯然有些不信,當年他縱橫天下從未求助過這些江湖中人也沒有什麼問題,為何這一次卻如此不同?
宮馭宸道:「因為…南宮懷手下有一個非常厲害的高手。所以,如果咱們沒有的話,是會很吃虧的。比如說…如果他突然想要來刺殺將軍,只怕將軍就是再如何守衛森嚴,也是防不住的。」
聞言,張定方臉上的神也多了幾分肅然。年紀大了,反倒是對自己的命更加在乎了。張定方早已經沒有了當年單槍匹馬就能闖千軍萬馬的豪。沉聲道:「能夠讓宮先生說厲害的人必然是很厲害。只是…老夫卻從未聽說過南宮懷手下有如此高手。」
「江山代有才人出……」宮馭宸輕聲念道。
張定方心中有些不悅,說這話,彷彿是在說他們都已經老了一般。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這些前浪們總是對後輩懷著極其複雜的心。但是面對著宮馭宸,他卻怎麼也發作不出來。只得掠過了這個話題,當做什麼都沒聽說過,問道:「宮先生說的是誰?」宮馭宸道:「南宮懷手下的左路先鋒衛君陌。也是南宮懷未來的婿…當朝長平公主之子。」
「一個皇族子弟?蕭天的兒子裏面也只有蕭攸還能看,孫輩裏面那不還能有什麼奇才?」張定方皺眉,他一直遠在湖廣,對金陵的事知道的並不清楚,「既然如此,咱們何必先將他除去?如果宮先生親自手……」
宮馭宸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不行。我知道他的底細,他也同樣知道我的底細。如今我還不能跟他拼。更何況…三年前我跟他打過一場,現在傷勢還未痊癒呢。」
「這麼嚴重?」張定方驚道:「軍中有不厲害的大夫,不如替先生看看?或者…聽說天下第一名醫弦歌公子如今也在湖廣一帶,不如請他看看?」
宮馭宸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顯然對這個提議並不熱衷,淡淡道:「不必如此費心了,老病。將軍現在還是想想怎麼對付南宮懷吧。老實說…如今這樣拖下去其實對我們並不怎麼有利,畢竟糧草是個大問題,不過,南宮懷想必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不疾不徐的吧。」
張定方卻並不怎麼著急,沉聲道:「宮先生請放心,老夫這十幾年經營也不是白費的。南宮懷若是想要拖垮我,只怕還不太容易。」
宮馭宸挑眉,「哦?若是如此,我就可以放下心來的佈置了。」
張定方笑道,「如此,一切就有勞宮先生了。」
「將軍客氣。」
果然不出宮馭宸所料,幾天後金憑軼還是鬆口同意了與張定方結盟。於是金憑軼一行人也就順理章的住進了將軍府里,而為七星連環閣「客卿」的南宮墨自然也跟著進了將軍府。張定方專門辟出了一座不小的院子給眾人居住,雖然地方不大但是比起人來人往的客棧卻是清靜了不。
南宮墨這幾天雖然盡量避免跟宮馭宸面,卻也依然了解到了辰州城裏不的事。比如說辰州城駐紮的兵馬數量,比如說張定方和宮馭宸的目的,再比如說…張定方從哪裏來的錢財籌集軍餉。雖然金憑軼沒能從宮馭宸的口中問出結果來,但是據這些天暗中對張定方的調查和了解,張定方自己是絕對沒有那麼多錢的。那麼,要不暗中有極大的勢力支持,要不就是張定方得到了一筆飛來橫財。據說,當年漢王陳亮兵敗之後,將他早年征戰天下所得的寶藏全部藏了起來。就是最後奪得天下的當今陛下翻遍了當時漢王的都城也沒有找到這筆寶藏只得失而歸。如果張定方得到了這筆寶藏…那麼想要起兵也確實不是一件難事了。
查到了這些,南宮墨覺得應該準備離開了。有宮馭宸在這裏,不認為自己留下來還能夠做更多的事,而且隨時有被發現的可能。還真是有些可惜,幸好來此的目的也算是達一般了。最後,還是決定要再做完一件事再離開。
站起來,南宮墨抓起桌上的青冥劍準備出門。
「孟姐姐,你在麼?」門外,想起了張無心的聲音,南宮墨皺了皺眉,走上前去打開了門。
「張小姐,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麼?」南宮墨問道。
張無心搖搖頭道:「沒有,只是…閑著無事想要找姐姐聊聊。我能進來麼?」南宮墨側讓開了門,張無心邊的丫頭和侍衛並沒有進來,而是站在門口等著。張無心走進來看了看房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房間簡陋,委屈孟姐姐了。」
南宮墨搖頭,為倒了一杯水道:「經常行走在外,習慣了,何況將軍府哪裏算得上簡陋?張小姐請坐,有什麼想要說的麼?」
張無心著幽幽地嘆了口氣道:「父親請金閣主他們住進來…姐姐也明白父親的想法了吧?」南宮墨無聲地沉默著。張無心果然是個聰明人,張定方會請金憑軼住進來就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比如說最後得到那所謂獎品的人,只怕無論南宮懷是不是死,最後張無心都會嫁給金憑軼了。這只是雙方為了取信對方的一種極為常見的結盟罷了,剛好金憑軼早年喪妻如今又喪子,有一個如此麗的絕佳人相伴怎麼能不願意?
張無心抬手抹去了眼角落的淚珠,輕聲道:「我知道…我沒有什麼可埋怨的。義父教養我十多年,如今義父需要我…我自然要盡孝的。更何況…金閣主也算得上是世間難得一見的英雄豪傑。」
南宮墨挑眉,有些好奇地道:「若說起來,其實宮先生應該才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得吧?張帥為何……」難道張定方就真的那麼相信宮馭宸?張無心臉上一紅,有些慌的了臉,道:「那怎麼行…我,我只是將宮先生當兄長般尊敬罷了。何況…宮先生那樣的人又豈是我這般一無是的子能夠匹配的?」
南宮墨秀眉微揚沒有說話。雖然不喜歡自以為是的子,但是同樣也不喜歡妄自菲薄的子。更何況,張無心覺得自己配不上宮馭宸,卻又喜歡著師兄,難道在張無心的眼中,師兄是不如宮馭宸所以可以給匹配的麼?
心中雖然這麼想著,南宮墨臉上卻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平靜地聽著張無心的傾述。
張無心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只是斷斷續續地傾述一些平日裏本無人可說的話。多半都是一些閨中子的幽怨之類的,對此南宮墨沒有什麼想法也沒有什麼提議。事實上本無法理解張無心這樣的弱子。無法理解,同自然也就淡淡的了。等到張無心說完,南宮墨方才道:「如今天下承平,張將軍想要功只怕也不容易。當初張小姐為何不勸勸張將軍?」
張無心驚訝地談起頭來,顯然是沒想到南宮墨居然會問出這種問題,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低下頭道:「我…義父又怎麼聽得進我的勸。這種事…我不上手。」
「據我所知,張將軍膝下空虛只有張小姐一個義,也不知…這麼大年紀了張將軍到底是為了什麼。」
張無心低著頭,輕攪著手帕不再說話,顯然也不知道義父到底是為了什麼。
南宮墨沒有看,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桌上的香爐,香爐中有裊裊青煙騰起,突然問道:「張小姐,你可知道…前湖廣布政使林榭現在在哪裏?」
張無心一愣,眼神里多了一迷茫和困頓,遲疑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林…林大人,在東北角上的秋葉居…」
南宮墨點點頭,聲音更加輕,「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好好睡吧。」
張無心有些遲鈍的眼神慢慢地閉上,南宮墨眼神一邊,一銀針飛快地刺了的一道,很快張無心便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站起來,南宮墨拉開門走了出去。
「孟小姐…。」守在門口的兩個侍剛剛轉,只覺得眼前一道的煙霧閃過,頓時失去了知覺。
南宮墨一手一個扶住了兩人拉房間里,然後才又轉出門重新關上了房門。
夜里,一道黑的暗影飛快地朝著將軍府東北角的方向而去。秋葉居只是將軍府中一極其不起眼的院落,原本是給府中不寵的庶居住的,如今卻了堂堂的前任布政使的住。已經年過天命之年的林榭頭髮花白,穿著一尋常布,焦急地在房間里來回打轉。神憔悴,眼眶下是重重的影毫看不出這曾經是顯赫一方的封疆大吏。
自從傳出他投敵的消息之後,這大半個月一來他已經遇到了七八次的暗殺。甚至其中有一次險些就要了他的命。他早就嚇破了單子,再也不敢住在府中華麗寬大的院落里,再也不敢呼奴喚婢的出門走。只能穿著最不起眼的服,吃著最普通的飯菜躲在這個府邸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院子裏。因為哪怕是稍微有一些的特別就會引起那些無不在的刺客的注意。他背叛了朝廷,大夏皇朝…立國之後第一個叛臣,朝廷絕對容不下他活著。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有些驚恐地看向未知的暗,總覺得暗中有人在盯著他。但是他更加不敢去侍衛,因為他更怕給了原本找不到他的刺客目標。
不會有事的…不會,這幾天都沒有事…
此刻,遭著心煎熬的林榭有些不清楚,這一場背叛他到底得到了什麼?但是…那個宮馭宸手中有他的把柄,不叛又能如何?
「林榭。」一個低沉地聲音在房間里響起。林榭驚恐地回頭看到一個麗的黑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房間里。看到他滿臉的驚恐,南宮墨好心地指了指他後的窗戶道:「窗戶沒關。」
林榭的聲音梗在了嚨里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抖時牙齒髮出的得得聲。他認識這個子,之前在府中遠遠的見過。跟在那個什麼七星連環閣的閣主金憑軼邊,但是卻冷淡高傲的不像是任何人的下屬和附庸。他曾經見過很多驕傲的子,卻從未見過如此傲然卓立的模樣。彷彿任何份在面前都不值得讓高看一眼一般。當時他還忍不住想,如果可以的話,將這個人弄到手一定是為男子最大的驕傲,這樣的子遠比那什麼第一人的張無心更加讓男人看重。但是現在…林榭卻恨不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個人。
「你……」好半天,林榭終於抖著道。
南宮墨淡淡道:「湖廣承宣布政使,林榭?」
「呃…不,我不是!你認錯人了!」林榭急促地道。
南宮墨斂眉淡淡一笑,「林榭,五十七歲。雲州木蘭縣人。大夏開國第一屆恩科進士,五年前升任湖廣布政使。高五尺一寸三分,方臉,橫眉,眉心兩寸有一顆黑痣,左手手腕有一道疤痕。」
看著林榭慌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臉,又想要用袖掩住手,南宮墨並沒有作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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