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從背後來。
陸曈覺自己被拉進一個溫暖懷抱,這懷抱帶著悉的清冽香氣,驅散夢中那冷沉藥香,暖意從後慢慢蔓來,抬眸,正對上裴雲暎垂下來的視線。
恍然一刻,陸曈頓時明白過來。
這不是剛上落梅峰第一次喝藥,“渡蟻陣”只是過去難熬的夢境,如今是盛京翰林醫院的醫,蕓娘已經死了,不必在忐忑與恐懼中服下一碗又一碗未知的湯藥,上山,是來找救疫的藥草的。
又做夢了。
最近總是做夢。
再這樣下去,會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陸曈。”耳邊傳來裴雲暎的聲音,陸曈仰頭看去。
裴雲暎擰眉看著。
那張年輕的臉不復往日自若,抬手探向的額心。
“你怎麼回事?”他問。
陸曈平復了一下心,避開他目,“剛才做了個夢。”
他收回覆在陸曈前額的手:“蕓娘是誰?你夢裡一直蕓孃的名字。”
陸曈子一僵。
裴雲暎蹙眉盯著。
臉很白,平日就很瘦,如今蘇南救疫辛苦,又比先前瘦了一圈,臉只有掌大,一雙眼睛不復素日平靜,幾分渙散幾分迷惘,白的像紙。
陸曈此人,從認識伊始,或平靜或瘋狂,但還是第一次,瞧見的“恐懼”。
在夢裡,有恐懼之。
“是你仇人?”
陸曈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他總是很敏銳。
陸曈別開頭:“不是。”
他沒說話,牢牢盯著。從來形狀溫的眼眸此刻似也沾染落梅峰梅枝霜雪,泛著些淡薄凜冽。
門外朔風雪厚,屋中宿爐燈昏。二人對視間,一個咄咄人,一個閃躲回避。
沉默一會兒,裴雲暎移開眼睛,像是終於放過,起道:“你剛才流了一汗,醫箱裡有帕子。我去給你拿。”
陸曈鬆了口氣。
青年走到屋中桌前,桌上放著陸曈的醫箱,他開啟醫箱,手去取裡頭白帛。
陸曈看著他作,看著看著,忽然間想起了什麼,渾一僵,猛地下榻,顧不得穿鞋奔到裴雲暎面前:“等等——”
這慌並未起到任何作用。
眼睜睜看著裴雲暎從醫箱中拾起一。
那是隻彩絛,形狀緻,編織完整,是漂亮的石榴,暗夜裡若片燦然盛開的細弱彩雲,影子映上去時,燈也變得豔麗。
裴雲暎曾要求做的生辰禮,編了很久,最終也沒送出去。
“這是什麼?”他轉。
陸曈抿了抿,手去搶,他卻微微拿高,使難以夠著。
裴雲暎道:“你為什麼要帶著這隻彩絛?”
“別人的。”陸曈,“順手留了下來。”
“是嗎?”
他點頭,指尖輕繞那隻彩絛,出穗子下一顆不算圓融的、小小的木頭。
“那這又是什麼?”
陸曈一僵。
那塊極小的木塊在他指尖晃盪。
陸曈微微攥拳心。
那是從裴雲暎的木塔上拿走的一顆木頭。
七夕那日,他似是而非的話,令短暫搖。那時裴雲暎說送一塊,一口回絕,但最後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卻又拿走了一塊。
後來離開盛京,來到蘇南,這塊木頭也好好保留著。許多次曾想扔掉它,到最後,一次也沒有功過。
彩絛與木塊,藏著的心事。小心翼翼地守著,卻在這個風雪夜裡,陡然被拆穿。
幽謐寂靜的夜裡,門外有風雪呼嘯而過。青年垂眸,看著陸曈狼狽模樣,平靜開口:“陸曈。”
他盯著眼睛:“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對我坦坦,沒有半點私心嗎?”
陸曈呼吸一滯。
本能想要反駁,然而對上那雙黑沉的眸,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囁嚅。
那雙漂亮的黑眸盯著,燈火在他眼中晃盪,流轉間,宛如未盡曲綿長。
他冷冷開口:“我看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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