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輕時候本就是齊旸郡有名的紈绔:“越之恒,我越家待你不淺,給你請教習師傅,供你食。當初你接手越家,跪在祠堂,怎麼答應我爹的?你說你必定撐起越家門楣,不欺辱越氏族人。”
他梗著脖子道:“可你第一次毀諾,害死了族中的葛先生。現在是不是打算第二次毀諾,害死越家所有的人!如今你翅膀了,斷我越氏族人錢糧,你這天殺的不肖子孫,我和你二嬸活不下去沒關系,你這是連老太爺也是打算活活死啊!”
他鬧這一出,府上人心惶惶。越家奴仆近百人,本也是個大家族,一聽這話,仆從們更是慌。
他們平日接不到府中賬面,以為都是二房的鋪子在賺錢,昨日府里這位煞神莫名收回了鋪子,他們才知道自己平日領的月俸,來自于誰。
昔日聽說越之恒在府外作威作福,百姓敢怒不敢言,府里的下人也沒跟在背后罵他。今日這事落在他們上,怕越之恒不管他們了,仿佛刀割了,這才知道后悔。
湛云葳側眸看過去,越之恒原本坐在桌案前看書,他手中是一本陣法相關的書籍。書籍古樸,想必是這幾日尋來的好東西,東方家的禍患必須解決,越大人在為此做準備。
被二老爺打擾,他單手抵著額,神冷下去。
湛云葳見他不耐起,就知道二老爺要遭殃。越大人早就說過,可以罵他,但不能讓他聽到。
越之恒今日穿了一玄常服,腰間以墨藍滾邊收束,旁人穿這樣的,很難撐起來。但他肩寬腰窄,看上去便愈發沉而威嚴。
徹天府衛將二老爺拖過來。
二老爺掙不掉,被在越之恒面前,被迫跪下,漲紅了臉。這……這畜生,竟然敢讓他二叔給他下跪!
“你、你要做什麼?我可是你二叔。”
越之恒垂眸看他,只覺好笑:“不肖子孫本就六親不認,越某哪來的二叔?你既然都提起葛先生了,為什麼就偏偏不再記好點,一并記起他的下場。”
他語氣雖含著笑,可誰都不會覺得他當真好說話。
二老爺知道這賊子對自己沒有敬畏,還想再搬出老爺子來,卻被人掰開,一柄匕首著他的舌跟,抵了進來。
冰冷的腥氣讓人一抖,二老爺總算覺得害怕。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看著面前的越之恒。
二老爺心里清楚,二房能管這麼多年賬,不過是因為仗著越之恒并不懂這些。時這人被關久了,只要在他看得見的地方,沒有苛待他,他就意識不到。
說到底,有許多東西,是越之恒這輩子永遠都無法像世家公子、甚至正常人那樣接的。
越之恒手腕每一下,二老爺全都在抖,生怕舌頭就這樣被割下來。他以前只在外面聽過越之恒的惡名,哪里親會過。此刻他才意識到,越之恒真的敢手!
他們沒把越之恒當親侄子,越之恒也本沒把他們當親人。
越之恒垂眼,淡聲問:“越二老爺,今后能管好自己的舌頭嗎?”
二老爺拚命點頭。九重靈脈的氣場下,他縱然跪著,都在抖,連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來。
窗戶邊嘎吱一聲,湛云葳探頭看出來,越之恒神不改,匕首仍舊沒移開。
二老爺覺得口中一冰一痛,惶然去自己的舌頭。待到發現舌頭還在,只是被法所傷,他癱在地,再沒了先前振振有詞教訓越之恒的姿態。
他站不起來,徹天府衛便代勞,將他拖了出去。
越之恒走回去,繼續回書房看那本陣法記載。湛云葳看他一眼,發現如果不是二老爺鬧這一出,這幾日相下來,幾乎忘了越大人徹天府掌司的份。
沉下心,告誡自己時刻別忘記自境。
沒了二老爺吵鬧,湛云葳在越之恒對面坐下,翻開賬本用朱筆記錄。不說早些年的賬冊,這幾年的,翻了數十頁就知道二老爺反應為什麼那麼大,竟敢來招惹越之恒。
越老爺子和越之恒都是正常煉師的花銷,啞就不說了,幾乎沒有花銷。唯有二房的人,花銷千奇百怪。
譬如二老爺喜歡詩作對,附庸風雅,每月在“賢達樓”花高價拍下的文房四寶,就高達幾千靈石。
越無咎喜歡名劍,卻與堂兄不和,雖然家中就有最大的煉閣,但仿佛為了給越之恒添堵,他從不在自家淬靈閣取劍,偏要去越之恒朝中對家那買。
越懷樂,來了王城以后,許是老被其余王朝小姐排,趕時興的珠釵配飾、羅鞋履,別人有什麼,立馬就要買什麼,生怕落了下乘。
二夫人的賬目更是奇怪,有許多不知去向的靈石,一筆又一筆,登記得十分模糊。
林林總總,眼花繚,這淬靈閣一收回來,可不是幾乎斷了二房命脈?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明珠的隨著時辰漸變,開始亮堂起來,越之恒看完手中的陣法書籍,抬頭便看見了明珠下的湛云葳。
執著朱筆,在細細計算。窗外是風聲雨聲,屋安安靜靜,只有紙筆輕的聲響。
越之恒想起了自己時讀書,許多門學業中,他最不喜、也覺最乏味的,便是一些詩文中的描述。
文人總寫王城錦繡,寫聲犬馬,寫傾城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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