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寧對面的那些西蠻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冒著熱切的。
這條件實在是太人了!
要知道,西蠻這樣的草原國家,本來就極其缺乏金屬皿,也缺棉麻布匹和糧食。若不能與其他國家貿易,他們不僅要擔心荒,擔心寒冬,還將缺武箭頭,甚至連做飯的鐵鍋鐵盆都沒有!
可想要貿易,一定要用金銀。偏偏他們同樣缺金銀礦產。就算商賈可以以易,給別國的關稅是一個大子也不能的。一直以來,西蠻的金銀都是不敷出,每一年,他們幾乎都要賤賣辛苦養大的牲畜和搏命殺來的野皮,去換取布匹和糧食。
他們也不甘心,他們也知道對方是在以貿易之名行劫掠之實,可難道嚴冬將近,能真的看著族人們寒而亡嗎?
這一瞬,就連圖雅臉上都有些容。
他份特殊,并非尋常十幾歲年。他太知道這些東西對西蠻意味著什麼——大量的錢,糧食和布匹,都是西蠻崛起所需要的戰略資!也是西蠻自己不能生產,往年需要賤賣牛羊牲畜才能換回來的東西……若大燕真的肯給,這麼多東西,抵得上西蠻十年積累!若是大燕能夠免西蠻三年關稅……那他們就不必到籌措金銀,甚至賤賣家底。說不定,西蠻還能夠攢出一批儲備金銀,今后也不必屈從那些詐商人了!
何況還有那麼多布匹和糧種——前者可以寒,后者可以種糧果腹。蘇汝本來就有野心向西域開拓疆土,從游牧民族向定居轉變。若是有了這些東西……西蠻的未來,突然就多了許多可能!
可他不傻,他知道李廣寧話中意味——大燕皇帝是在出價,要用著厚到難以拒絕的禮,買斷杜玉章與西蠻這些年的分!若他答應了,從此杜玉章與西蠻就算從無瓜葛,之前的分都是一刀兩斷!
他要真的松了這個口,又該如何面對蘇汝?
“如何?誠意足不足?”
李廣寧說著,抬起頭來,直直向杜玉章躲在其后的那扇窗過來。明明窗戶閉,可杜玉章卻覺那人火熱的視線過窗扉,直接投在了自己臉上。
他好像知道自己在窗后,在看著他……
杜玉章呼吸越來越急,兩腮滾燙,心頭卻驚憂加。可李廣寧已經收回目,向對面的圖雅勾一笑。
那笑讓圖雅心中一寒。
對面的男人像是換了一個人,像是一只懶洋洋的獵豹突然亮出自己的爪牙,和一口森森獠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天真。他怎麼會以為能夠將大燕的君王,那個平定了兩次叛,親自上陣誅殺過敵酋,將一整個國家控制在鼓掌之中的男人,攔在這扇門外?
“怎麼,你還不讓開嗎?是一定要見,你才肯讓?”
“主還沒有歸來……”
“主?難道你的意思是,我能不能見杜玉章,竟然還要蘇汝同意麼?”
說到“蘇汝”三個字時,李廣寧面上閃過一霾。但他沉默片刻,笑著搖了搖頭。
“對面的西蠻小子,你恐怕不清楚,這世上沒人能讓我在門外久等。你不能,你的主也不能。今日我與你說了這麼多,不過是因為他曾經過你們的好——你們曾保護了他,也照顧了他這麼久。但是今日,我是一定要接他走的。所以,若你再不讓開,接下來我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他一頓,又是微微一笑,
“當然,方才許諾給你們的那些東西,也一并不算數了。”
李廣寧輕輕擺了擺手。他后的侍衛們上前一步,再次按住了兵刃。可這一次,他們的不僅僅是手。他們前傾,兩微微分開,大筋繃——這是進攻的姿勢!
圖雅額頭上汗津津的。
難道真的要在這里兵刃見,與大燕皇帝的衛隊起沖突?要真是這樣,那兩國的和談……甚至來之不易的和平……豈不是……
一時僵持。
圖雅沒有,李廣寧也沒有。
又過了一刻鐘。
僵持的時間太久了。久到圖雅因為張過度,已經張不起來了。他甚至開始走神,研究起對面的李廣寧的面相來——長得還算可以,眉好看,眼睛也不錯。就是太白,不如我們主健康又的小麥。材……穿的太多了看不出材,但是似乎沒有主壯?打架估計是打不過主的,畢竟主從小打架打到大……說起打架……
你到底什麼時候手啊大燕皇帝陛下?
突然,李廣寧了。圖雅一個激靈,因為走神而略顯渙散的目瞬間凝重,盯著他的作。
只見大燕皇帝突然仰起頭,兩手擴在邊,吼了起來。
“杜玉章,要打起來了!都要打起來了你還不面嗎?你怎麼這麼沉得住氣!”
圖雅:“!”
李廣寧:“杜玉章,你是不是看了我是嚇唬你的!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希我大燕和西蠻手——所以我就沒有手!你看,我這樣有誠意,你就快點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圖雅:“……”
李廣寧:“你再不出來,我就闖了!我真的闖了啊!到時候你可別生氣!”
圖雅徹底無語了。
——難道你剛才不是想要闖?你甚至都要開戰了啊!等等……難道他的意思……這都是做給杜先生看的嗎?!
圖雅震驚了。
他活了這麼久,從沒見過這樣厚臉皮的年人。
而且這個人,據說還是大燕的皇帝。生得儀表堂堂,說話威風凜凜,份尊貴無比,權勢一手遮天……結果居然是這麼一個貨?!
李廣寧喊了幾聲,見杜玉章還不出面,他就不喊了。他再次轉回圖雅這邊,
“小子,讓開。”
“那不行!這是我們西蠻人的地方!是我們主的宅子!你若是闖一步,都是與我西蠻作對……”
“這是你們的地方,可那是我的人!扣押了我的人在你們的地方——若你不讓開,那挑起事端的就是你們西蠻人了。后果如何,你自己該清楚吧?”
“胡說!杜大人不是你的人!杜大人是我們西蠻的貴賓,日后要做我們的主夫……”
“圖雅!”
忍無可忍,杜玉章把窗戶推開了。圖雅的話被打斷在半空。
“你不必與他多說。有話是麼?你讓他進來。”
“什麼?杜先生,不要!他本就不講理啊,你看他胡攪蠻纏的……萬一欺負杜先生你呢?”
“你放心。”
杜玉章對圖雅說著話,眼睛卻只看向李廣寧。
“你讓他來就是。我看他怎麼個不講理,又能怎麼欺負我?!”
這話說得是擲地有聲。李廣寧后那些侍衛聽了,一個個面面相覷,臉微妙極了——都是跟著李廣寧在山谷出生死過的,誰不認得窗戶里面那個傾國傾城的公子是誰?
可杜公子對陛下一向是恭敬又客氣,禮貌又疏離的啊!方才這語氣,怎麼聽著咬牙切齒地,倒像是在威脅呢?
李廣寧咳了一聲,面上帶了笑。他抬就往門里走,后侍衛們連忙要跟上。
“停。”
李廣寧卻一擺手,
“你們就在門外等。”
“那怎麼能行!怎麼能讓陛……讓公子您自己去,太危險了!這些人都拿著弓箭,看樣子都不是善茬,您何等尊貴份……”
“你們不用擔心。沒見到方才那位杜公子麼?”
李廣寧背過手,臉上笑意更深,
“我倒想看看,若有人在他面前陷我于險境,他能舍得不管麼?只怕我傷一塊皮,他都要心疼得不得了!”
一邊說,他一邊還故意瞥了邊上的圖雅一眼,
“是吧,小子?這位杜先生對你們那位主,可沒這麼上心又在意吧?”
“……”
圖雅差點沒被他噎死。可小年再如何,也比不上老流氓的臉皮厚。他臉上都漲紅了,才憋出一句,
“你不要太猖狂!杜先生他心里只有我們主……”
“呵……”
李廣寧才不信他的邪。昨天他都親耳聽到了,回去樂得都合不上。原本看杜玉章那麼堅定地不理自己,還以為后院起了火,自家小冤家真的想要分手——結果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小冤家是擔心自己因為他誤了國事——你看看,自家人就是自家人。說來說去,不還是一顆心為大燕著想?
那朕是誰?大燕皇帝啊!四舍五,不就是一顆紅心向著我?
李廣寧的心總算放下去了。他整個人都神清氣爽,洋洋得意。若是他屁后面有個尾,現在估計能翹起來三尺高。
他就保持這麼個狀態洋洋得意地進門去了。留下圖雅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背影,是千言萬語涌上心頭,最后只留下一個疑問——杜先生你這麼好,你當年究竟看上他什麼了啊?他他他……他比主還二啊!
李廣寧卻不知這西蠻年如何腹謗他。他就保持著這嘚瑟樣子進了門,登了堂,了戶,到了杜玉章的面前。他咧了咧角,輕聲道,
“玉章。”
“嗯。”
“我來找你了。”
“……我看到了。”
“跟我回去吧。”
“不去。”
“別啊,跟我回去吧!”
“……”
“玉章,我知道我錯了啊。害你擔心,害你難過——你原諒我吧。”
“呵。”
不冷不淡一聲“呵”,本來語調冰得很。可了耳熱心熱的李廣寧的耳朵,竟然生生聽出個“嗔”的味道來。
他心里突然好,真像直接將杜玉章在下盡輕薄個夠。終究此刻不敢唐突人,可還是忍不住手了杜玉章的臉,然后了一把。
手真好。
頂著杜玉章快要殺人的眼神,李廣寧又了一把。本來還想多幾下,但是他突然想起了正事——還要將玉章接回去的。杜玉章皮薄,萬一紅了怎麼辦?萬一惹惱了他,不跟自己回去了怎麼辦?
他不舍將手松開,收回來的途中還蹭了一下杜玉章的屁——兩人面對面站著,說有個一尺半。
“哎呀,不小心……“
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不小心。真是巧了。
杜玉章冷眼看著李廣寧松手時候,胳膊得繃繃直——一尺半也不算近。若不是這麼努力繃直手臂,誰能蹭到對面人的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