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書生啊。暗娼子著意勾引,他們說不定還以為這是風流韻事。真的春風幾度人財兩空之后,就算幡然醒悟這是個騙局,他們難道肯說出去?
你想,是出門在外,被娼門子騙得團團轉說出去好聽,還是怪迷害,才遭了秧說出去好聽?”
白皎然聽到這里,已經愣住了。
“可,他們都飽讀圣賢書……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是飽讀圣賢書不假。只不過這些書生家境好,閑暇多,恐怕更是飽讀春宮野冊……早就蠢蠢了。”
白皎然兩眼圓瞪,更為吃驚。他盯著韓淵看了半天,憋出一句,
“那你……你也讀這些東西?”
——不然,他怎麼懂這些……
“我?”韓淵失笑,“我家里窮這樣,吃飯都有問題,哪有閑錢**宮?”
“也是……”
白皎然思忖片刻,
“可你怎麼知道不會是怪,反而是暗娼?”
“我腦子想的啊!要不然,就憑我韓淵這樣風流倜儻,儀表堂堂,才華橫溢,我在京城邊上那和尚廟住了那麼久,怎麼不見這些怪暗娼來找我啊?難道們瞎麼?”
韓淵哈哈大笑,
“我這樣的好男人不去勾引,倒去勾搭那些書生?這不就說明了,什麼鬼書生,因為書生都生的好看,才高八斗?純屬扯淡!說到底,騙人圖財罷了!”
“……騙人圖財?都是扯淡?”
白皎然還有些沒緩過勁來似的,念叨了幾句。
他有點呆呆地回頭看著韓淵——韓淵有著高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睛。他常年在下曬著,皮有些黑,反而更野些,與他認識的其他書生確實不一樣。
在白皎然眼里,韓淵好看極了。
——是啊,若這樣好看的書生,都沒有鬼來纏……那鬼書生的怪故事,果然不太可信啊……
——若真有怪,那恐怕全天下的怪都要排著隊去找韓淵的……他那麼好……等等,我在想什麼?
白皎然悚然一驚。
自己可是飽讀圣賢書啊。圣賢明明說了,世上本沒有怪的!
“看呆了?“
韓淵角一勾,眼睛彎起來。
白皎然呼吸一滯。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韓淵的臉。
他當然知道韓淵長得英俊。可到了這時候,這英俊才從一個概念了實質,砸在他心里,將他的心砸得震不已,砰砰直跳。
“說起來……皎然你,倒更像是傳說里那種怪呢。“
“啊?我?怪?“
白皎然愣住了。不說他一正氣,跟怪是正邪殊途;單說這個別也不對啊……怪不都是妙齡子嗎?
“對啊。看到書生才華橫溢,怪升起了才之心,悄然現形。助他一臂之力,升科舉,朝堂,大展宏圖,委下嫁……“
“……?”
前面似乎還真對的上。說到后來,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啊……?
白皎然皺起眉頭,看了韓淵一眼。看到那人笑容戲謔,可眉眼卻彎彎瞇起來,看起來連朗線條都和了許多。
神差鬼使,他突然說了一句,
“你要這麼說……你才是有點像傳說中的怪呢。大雨天里在荒廟嚇唬我,還……”
“還怎麼樣?”
“還長得很好看。”
“我好看?我這能好看?皎然,你是在調戲我麼?”
韓淵潛意識里,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卻不能用“好看”二字形容的。可他定睛一看,卻發現白皎然臉上別提多真誠了。他心頭一,這才明白,眼前這人,是真心實意地夸自己好看。
不知為何,臉皮本該厚如城墻的韓大縣令,居然臉紅了。
“你要是這麼說……”
“怎麼?”
“雨夜荒廟里躲在我懷里取暖的小公子,不是更像個天上掉下來的怪?說,你想干什麼——是不是要把我騙到你家里,一塊塊拆了吃掉?”
“……”
“怪不得我才要出門,你就突然來看我。恐怕是看準了時機,踩好了點,變我心里最想見的人,我放松警惕。就連這場雨,大概都是你變化出來的——小小怪本事不小!這麼快就把我唬到了……你是不是故意看準下雨,才來看我的?”
“韓淵,你胡說些什麼啊!”
“我胡說麼?我可沒胡說。若不是你做了手腳,怎麼我見了你就這麼開心,走到哪里都想把你拴在襟上做個伴?我要是個怪,我第一個就去勾搭你,把你吃干抹凈一點骨頭渣都不留。”
“你說你走到哪里,都想和我做個伴?”
韓淵還在口沫橫飛地胡扯,卻不防被白皎然抓住關鍵。他猝不及防,一下子住了。
——糟了……
——太過得意,上沒有把門的!一時將心底真話說了出來……白皎然又不是我的仆從!這樣說太失禮了,他會不會介意?
韓淵心里竟有些慌。對他來說,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他腦子飛快運轉著,上卻已經掛出滿不在乎的笑容,打算隨便打個馬虎眼糊弄過去。
“是啊,每次和你一起出去,都有好事發生啊。而且你每次來找我,都有好東西吃……”
“韓淵,其實這些日子,我也很想你。可我怕你才上任,公務纏,過來找你會耽誤你的事。”
白皎然莞爾一笑。
“若我知道你想和我作伴,我早就過來了。”
說罷,他扭過頭,笑得眼睛彎彎,看向韓淵的臉。
他腮邊幾縷碎發,被后火暈上金。他笑得燦爛又純真,人挪不開眼睛。
看著他,韓淵的借口都忘記了,馬虎眼也打不下去了。
……
據說,有許多人都能夠清楚地說出來,自己是何時何地在何種況下,直直墜河的。
按理說,韓淵這樣一個七竅玲瓏心的人,也該可以。
可是他不能。
他說不出,是初見時那聲清脆的呼喚,還是撿起自己文卷時的小心翼翼,讓他留意到這個干凈的年?是單純到有些天真地為他引薦業師,或者就連施舍都要想辦法維護他的尊嚴,他親近這個年?
白皎然的好,實在太多。
多到韓淵在意識到以前,就已經割舍不下了——所以他本沒辦法說出,自己究竟何時上了這個人。
但無論過了多年,他卻都能清清楚楚地說出來,他究竟是何時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并在那一刻醒悟,他已經泥足深陷,再也不可能了。
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一個破敗的山神廟中。他見到了這輩子所見過的最暖人心的笑容,然后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他完蛋了。
……
韓淵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一邊努力平穩著自己的心,消化著突然頓悟自己陷了的沖擊,一邊還能面無表地將白皎然環在懷中,替他干凈上的水,替他遮風。
他表現得極其從容。若不是結不停上下滾著,心跳得也分外地快,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他是個毫無經驗的青男。
只是他心里,卻在琢磨些別的事。
白皎然啊……
自己原本打算保他一生平安富貴,這一點他是有自信做得到的。場也好,商場也罷,除非將他韓淵拒之門外,否則只要給他一點機會,他就能躋朝堂權勢也好,攪商場風云,生生拼出一片天地。
無論如何,保住他老娘一個晚景安詳,保住這懷中人一個平安快意,絕沒有問題。
可這還不夠。
——若是這個人,在自己有能力將他留在邊之前,就跑了呢?
——要不要給他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韓淵一邊想,一邊低下頭,看看懷里這人。
白皎然已經不再發抖了。只是看起來還有點冷似的,在韓淵懷中。相,他的皮細潤,正看著火出神。那眼神也是清涼涼的,邊帶著些笑意。韓淵輕輕俯下,他試探著白皎然耳邊吹了口氣。
“哎呀!”
方才聽了一通鬼故事,白皎然上異樣早就消退了。此刻只覺得,他起脖子,笑著往旁邊躲。
“韓淵,你干什麼呀?好?”
“沒事,不小心。”
韓淵又退了回來,目從白皎然肩膀線條上過。
白皎然其實比他年幾歲,子也才初長。雖然清秀俊俏,卻終究還單薄了些。
何況,看他方才的樣子……對一事,恐怕連一知半解都沒有。甚至,他還信奉圣賢書,對這種事連想都不大去想。
若是強行,卻也不是不行……韓淵了,突然覺得子燥熱起來,心中更是騰起一火。
“韓淵?”
白皎然似乎也覺到后人氣息有些不對。他想要偏頭,卻被韓淵從背后抱住,
“怎麼回事?”
韓淵沒出聲。他鼻子湊在白皎然脖子上,嗅到了一皂角氣味。雖然被雨淋了,可早起沐浴時候的皂角味道,還是留在了那人的發間。
……干凈的年,細弱的脖頸。笑著看人時,和清澈的目。